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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魔法(十一) ...


  •   外套被叠起放进柜中,一期一振脱下纯白的运动衫。看起来瘦削的他实际上身材相当好,腰细腿长,腹肌紧实,流畅的人鱼线一直没入裤腰之中。他拿起剑道服,将上衣穿上,浆洗过的布料十分柔软贴身,他规规矩矩的将衣内外的绳结系好。

      虽说平日里总是较为现代化的打扮,但身为历经时光的刀来说,穿一件剑道服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将一套衣物穿戴整齐,好在本身就是短发,也无需再去多做调整了。

      只是脑海中依旧微妙的掠过了长发时的感受。那是极为模糊的、在火焰之前的事情——但都已经忘却了。他理了理袖口,不知道审神者看到新形象的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但总归,那个孩子的话,一定会夸奖的吧——

      付丧神神情柔和了些许,也就是这时,灯熄灭了。他一怔,旋即将佩刀握于手中,同时快步走去打开更衣室的门,然而门外空无一人。

      “A子?毒岛小姐?”

      一期一振手指收紧。审神者不是个会乱跑的孩子,遇到熄灯这种状况,她一定只会想要与他汇合。他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始终未能听到动静,仿佛这座剑道馆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

      与审神者缔结的联系尚在,魔法的力量始终支撑着付丧神的躯体,那么少女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但是这不等于之后也是如此。一期一振默数到了预设的数值,等候时间结束,他毫不犹豫的大步前行。

      他记性很好,之前走过的路可以分毫不差的脑内描绘出来,但是此刻原路返回,印象里短短的廊道变得细长起来。

      本该拐弯的地方依然是直行,而直行变做拐弯。一期一振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还在那个剑道馆中。尤其灯光始终未曾亮起,幽异的氛围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有个幽灵从拐角走出——

      “请问。你是七月小姐的兄长吗?”

      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拐角真的走出了一个幽灵。它身形幽暗,笼着一层微光,才与黑暗区分开来,一期一振顿住脚步,没能在记忆中找到对应的声线。

      “你认识家妹?”

      他试探性的开口,幽灵飘近了一些,一期一振这才分辨出“它”其实是个男性。幽灵穿着沾满血迹的白大褂,左边的眼镜镜片布满蛛网似的裂痕,因而神情有些看不清楚。

      “也许你听说过我。我曾经是负责七月小姐的医生。你在找七月小姐不是吗?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医生是谁,一期一振并不知情,那是他未曾参与的过往。他虽然迫切想找到审神者,但还没到被人随便一说就傻乎乎跟上去的地步。

      幽灵回过头来,青年依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靛蓝的剑道服将他衬得身形修长,他握着刀,神情彬彬有礼,却自有一种无形的疏离与戒备,眼里毫无温度。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因为——”

      幽灵仿佛下定了决心。这一刻,他胸前挂着的铭牌上的血迹一点点褪去,露出了他真正的名字。

      “我叫清水悠真。”

      “我有一个妹妹……叫清水玲美奈。”

      一期一振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清水悠真并没有错过,他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看你的表情,你也知道我的事情?但你也被她纠缠了吧,你觉得她真的只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疯子吗?如果你有稍微一点点的怀疑……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故事呢?”

      审神者也曾经对刀说过,玲美奈的身上有很可怕的气息。一期一振再度审视着幽灵,确信自己可以一刀砍了他。

      那么——

      “愿闻其详。”

      “多谢。只是时间紧迫,还是请让我们边走边说吧?”清水悠真推了推眼镜,他伸出手来,手掌穿过了墙壁,他平静地解释道,“你看,我什么都碰不到,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伤害到你。”

      这可不一定。一期一振在与审神者解决怪谈事件中,见多了这类的妖怪——好在付丧神的刀是可以切开他们的。他不动声色,跟上了幽灵的步伐。

      “七月小姐现在真的很危险,一旦被那个女人抢先找到七月小姐,她一定会用残酷的手段去折磨她的。”

      “那个女人?”

      “就是‘玲美奈’。但我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夺走我妹妹的名字,她叫‘久美子’。”

      “夺走妹妹的名字”,一期一振心里猛然涌起一丝不妙。他听着幽灵的自述,发生在名为清水悠真的男人身上的残酷事件,终于揭开一角——

      “一个月前,我的母亲去世了,我从老家回来时把妹妹玲美奈也带上了,她身体一向不好,我原本是希望可以在大城市里让她拥有更好的调养环境的。”

      “玲美奈是个很乖的孩子,对我也很敬重,就是不太爱出门。为了让她有更好的生活习惯,我和她约定要在饭后出门一同散步,也就是那时候,我遇见了久美子。”

      垃圾堆上的洛丽塔,询问着“你有妹妹吗”。一旦回答,就会被骚扰、跟踪、事态逐渐激烈,最后发展成暴力——

      “我的妹妹玲美奈,在之后被她杀死了。用铁锤砸成扭曲的形状,随后展示给我看。问我‘哥哥我做得好吗?’……当我激烈的指责她时,她整个人就崩溃了,扼住了我的脖子,几乎要把我掐死。迫不得已之下,我为了自救,说出了违心的话。”

      “我夸奖了她是个理想的妹妹。”

      那一瞬间,狰狞的神情不可思议的温顺下来。少女困惑的看着他。喉咙肿痛,呼吸都是火辣辣的腥味,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会做。

      【你是个好妹妹。是我一直错怪你了。】他对着这个怪物露出虚伪的温暖,【你做的非常好,玲美奈是个不合格的劣货,你清除掉她,帮了我的大忙。】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怪物无邪的微笑起来。手指松开了。她慢悠悠的站起来,开心的抱起一旁的布偶。

      【果然,悠真就是哥哥呢!】

      得救了。他想,但是怪物并没有就此离去,【有理想的妹妹不应当有理想的哥哥吗?】她这样说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期一振微微一顿。刚才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清水悠真也停止了说话,视野里,墙壁、天花板、地面纷纷被蔓延开的白光笼罩,一期一振忽然有种奇妙的预感。

      有什么在接近。他忽而一步踏前,手臂伸出,正好接住了被墙壁“吐”了出来的少女。魔法少女打扮的审神者还有些晕头转向,努力蜷缩起身体想尽量摔得并不疼一些。

      确实一点都不疼。她被紧紧地搂在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脑后,付丧神的声音仿佛有些许笑意。

      “您找到我了。”

      诶?A抬起头,登时惊喜万分。“一期一振!”她双臂搂住付丧神的脖颈,语序有些颠三倒四,“幸好这个老宅里没几个人。我就知道你还在剑道馆的!我拜托老宅帮我送到活人面前,还想会不会直被送到见毒岛前辈那边。”

      她依恋的蹭了几下,这时才注意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少女连忙不好意思的跳了下来。

      温暖于是离去,本应不惧寒暑的付丧神感到一丝凉意。他若有若无的挡在审神者面前,替她介绍:

      “这是清水悠真先生,也是玲美奈的兄长。”

      “清、清水医生?!”

      完全不知道医生死讯的A整个人都懵了。

      清水悠真不得不把之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以及那后续的事情——

      “玲美奈——也就是久美子,她是个疯子。在达成‘自己是理想妹妹’后,她囚禁了我,逼迫我去做到她理想中哥哥的形象。”

      而洛丽塔少女对理想的兄妹是什么样的概念呢?

      “因为之前我妹妹身体不好,我一直在帮她调养,那个女人认定了她自己就是我妹妹,就要求我必须换上医生的衣服,每天为她制定调养的方案。”

      玲美奈必须穿上那身洛丽塔洋装。

      “稍有不如她意的地方,就会被教育,订书机、锤子、剪刀、虎钳……我从来不知道家里的工具伤害人时会这么……除此之外,我也不能正常的进食,只能吃……垃圾。”

      吃饭时丢了饭粒会让她舔干净,如果挑食,连食物都不会给她,逼迫她吃下垃圾。

      “有一次我趁她睡觉的时候逃走,被她拔掉了所有的指甲盖……之后我睡觉的地方不是床而是笼子,只能半蹲在里面。”

      她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不能站也不能坐,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刚打开笼子时,她连自己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警员把她亲手抱了出来。

      “最后一次,我终于要疯了。我用藏起来的针管想杀掉这个疯女人。但是医院的同事过来看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进来的……那个女人在之后走了进来,说不需要我了,于是把我杀死——”

      最后,那位兄长杀害了单位的同事,逃走后自杀身亡,我们是在搜查他的家的时候,发现的玲美奈。

      医生与警官的声音对应着,现实与虚构交错颠倒。审神者已经说不出话来。这里面当然有一方在做假,但是这份遭遇,一定是真实的。

      所谓的理想兄妹,这样的“理想”,已经扭曲到极致。

      “别害怕。”一期一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审神者回过神来,抿起嘴角:“我不怕的。”

      无伤大雅的时候,她可以软弱,可以撒娇,但现在需要的是可以担起责任的审神者。她不再犹豫,向清水医生的幽灵询问道:“那么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先假定他说的是实话好了。毕竟A确实在“玲美奈”身上感觉到了可怖的邪恶。之前她还不确定那究竟是被//虐少女吸引而来的,还是天生如此,但如果从清水医生的故事版本出发,一切谜团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洛丽塔少女根本不是什么被虐待的妹妹。而是怪谈中的恶魔,主动狩猎,虐杀一个个应答她的路人,回答否的人将会被杀死,而回答是的人,也只会在被教育成为理想兄长的过程中崩溃,最后走上绝路,而洛丽塔少女则顶替他们的妹妹的身份,继续下一个轮回。

      “我的愿望啊……”

      幽灵喟叹着,谁也没有发现他眼中激烈的情绪,少女已经越来越“现实”了,她会担心会高兴,会害怕也会自己面对恐惧。旁人眼中的成长,对于清水悠真来说却只是退化而已——

      “之前,我的愿望是帮助这位先生尽快找到你,免得那个女人伤害到你。”他说道,“我被她杀掉后,内脏被挖掉放进了她的那个布偶里,之后我就成了幽灵,但在之前都没办法出现。不过我都看到了。”

      “七月小姐你不是普通人吧?那些兄长,包括现在的这位,也不是血缘上的兄弟吧?”

      “你是巫女?”

      虽说最后的结论是错误的,但A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也无意去解释审神者、魔法少女和货真价实的巫女之间的区别。她默认了这个答案。

      “我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如果您想成佛的话,我可以在之后帮您的。至于一期一振他们,确实和我毫无血缘,他们是我的同伴,也是我的家人。说是兄长也不全是撒谎。”

      “这就够了。”清水悠真冷静的说道,“成佛?不,我并不想那样做。”

      “不是都有传说,说巫女阴阳师之流可以让幽灵成为自己的式神吗?七月小姐你可以做到吗?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留在身边。”

      “以一个式神的身份……我也想在之后为你奉献一点力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魔法(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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