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魅不寐》任我平生

6、童之殇

　　翌日一早，四人便在林风眠住处汇合，然后搭乘马车前往目的地。
　　这天林风眠身着一袭黑色私服，樱宁则是白色衣裙，青羽一袭水蓝色长裙，将其傲人身材显现无遗，白麒则是平日里长着的那件藏青色长袍。
　　一行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来了。
　　“咱们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白麒低声道。
　　“有些人是再低调也依旧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比如我，林风眠。”青羽瞥了一眼身边的樱宁，补充了句“你，勉强也算一个吧。”
　　“那我呢？”白麒兴冲冲地问青羽。
　　“哎......”林风眠听闻白麒自不量力的话，不禁轻叹一口气。
　　“你自己觉得呢？”青羽白了白麒一眼。
　　白麒失落的撇嘴表情，逗得樱宁哈哈大笑。
　　事先预定了客栈，故而四人直奔住处。
　　“今晚就开始吗？”青羽倚在门口问道。
　　“对。”樱宁边说边打开风旋信箱。
　　“有响应的吗？”林风眠走近问道。
　　“你应该问：响应的人多到什么程度？”樱宁突然敛起了笑容，她隐约听到走廊传来的声音，“你也听到了？”看见了林风眠方才的表情，樱宁确定不是自己幻听。
　　“不是人族的声音。”林风眠说着，已经向门口走去。
　　樱宁紧随其后，她赞同林风眠的观点，刚才是一声微弱却凄惨的叫声，仿佛发出声响的人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走廊中烛光昏暗，樱宁仔细聆听分辨，声音似是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传出来的。
　　在本地有一种说法：忌讳走廊尽头的房间。
　　所以一般客栈那个位置的房间，价格都会出奇的低。
　　房门是虚掩着的，林风眠轻声推门而入。
　　樱宁紧随其后，进入的一瞬，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房间里的烛火开始忽亮忽暗地闪烁起来，伴随着“呜呜”的呜咽声。
　　樱宁说不出原因，只觉得听到这个声音时，脑袋很不舒服。
　　林风眠下意识拽过樱宁的胳膊。
　　突然，房间内亮起一道幽蓝色的光幕。
　　“时间交错了！”樱宁惊呼。
　　“想不到这孩子的怨气......竟如此之深。”
　　眼前出现的景象令二人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醉意熏熏地拉扯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男孩子哭喊着，说着方言，樱宁听不懂，林风眠却听懂了，那是在哀求男人放过他。
　　樱宁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说不出话来。
　　男孩子被男人狠狠地扇了几巴掌，男孩子疼得喊出声来。
　　男人是要送孩子进宫去当太监！
　　事过之后，孩子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男人骂骂咧咧地让他在原地等着，等他回来，好送孩子进宫去。
　　樱宁抬手，想要拽住男孩，双手却穿过了男孩的身体.
　　她忘记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像，并非实体，摸不到的。
　　男孩子用刀刃划过手腕。
　　“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时候，阻止这一切吗？”樱宁不理智地对林风眠大喊道。
　　林风眠将樱宁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温软的头发。
　　身为不寐者，樱宁很清楚，即使时光倒流，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也许事件诱因会变得不同，但结果却是确定的，无法更改，这就是他们所处世界的法则。
　　樱宁盘腿坐在床上，她终于明白了林风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真正的邪与正，在你我心中。
　　“这一次，可以直接盖印了。”林风眠将事件完整书写在书册上，盖上了阴阳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青羽和白麒吧。”
　　“判的是即刻死亡吧？”樱宁说着，攥紧了拳头。
　　“那样是远远不够的，他还要去承受火刑，且下一世不得为人。”林风眠鬼魅一笑，脑海中想象着那熊熊大火燃遍全身的样子。
　　青羽和白麒按照约定，回到客栈。
　　“她怎么了？”显然，青羽被樱宁的样子吓到了。
　　“青羽啊，我刚才被吓到了。”樱宁将脑袋埋在青羽的怀中。
　　青羽微微蹙眉，摸着樱宁的脑袋，像哄着自家孩童一般。
　　翌日一早，大街小巷便传遍了一条消息：一男子倒在赌坊门口，死亡原因不明。
　　四人向客栈的老板打听事件的更多细节，却被对方用“装傻”、“不知情”通通回绝了。
　　“谁会轻易说出让自己生意受损的故事呢？”林风眠洞察人心只能，可谓上乘者也。
　　“我们兴许可以尝试去拜访这个人。”白麒手中拿着一副画像。
　　一位叫做“奥玛”的画师绘制了一组有着类似经历的孩子们生活的照片，让世人们看到了不堪的真相。
　　“走，去会会他。”
　　马车驶过大街小巷，街道边快乐奔跑的孩子，脸上洋溢着肆意欢畅的笑容。
　　“命运，有时候真是个残酷的东西，极致的幸与极致的不幸。”青羽的观点总是一针见血。
　　林风眠瞥了窗外的孩子一眼，冷静地放下了手中握着的帘蔓，便不再理会。
　　“我绘制的画作和记录下来文字都在这里了，你们随便看吧。”
　　“泰，11岁，来自荀县，父母早逝，想要成为私塾先生。”
　　“博，13岁，来自荀县，母亲是街边小贩。”
　　“杜，15岁，来自武里，父亲去世，母亲双目失明，想要成为一名武士。”
　　“吞，12岁，来自武里，无父无母。”
　　画上的孩子笑得纯良，却让人瞧了不免悲伤。
　　“这是很严重的一个问题，仅靠我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但我想要通过画笔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样的现象存在。”
　　从画师住处出来，已是深夜，漫步在这个陌生的城池，夜风吹乱的不只是发丝，还有那久久无法平复的心绪。
　　奥玛并不知道樱宁所说的这个可怜孩子的故事，但是他许诺：会尽最大的可能去寻找，将他所经历的一切写信告知樱宁。
　　“这座城中最后的良心。”林风眠临走前，留下这样一句。
　　语气依旧冷静得近乎冰冷，却不让闻者心头一暖。

　　那一日，四人去了城中的夜市。
　　欲要借着夜市的喧闹掩藏些什么，用美味的佳肴填补空洞的肠胃，忘却所听闻的一切。
　　“青羽，再抱我一次吧？”樱宁扯着青羽的手臂撒娇。
　　“为何？”青羽一脸嫌弃的表情。
　　“因为......枕在你的胸上，好舒服啊。”樱宁言罢，还色眯眯地盯着对方的胸口。
　　青羽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樱宁没心没肺地咧嘴笑了，青羽顺手将樱宁揽进怀里。
　　夜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林风眠将樱宁斗篷上的帽子拉起，戴在她的头上，动作不经意，却也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