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魅不寐》任我平生

38、眠之奖惩

　　那一夜，五人回到林风眠住处，坐在坐榻上，没有点灯，喝着烈酒。
　　众人听无影讲述一个多年前的故事，那是在不寐山庄刚成立时发生的。
　　一个男子郁郁不得志，几年都考不上功名，事事不顺心，处处碰壁，于是便想着：要是自己哪天能有大奖从天而降就好了。
　　有一天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心口非常沉闷，却如何也醒不来，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地址，并告诉他找到这个地方，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金钱。
　　男子心口的沉闷感倏然消失了，他猛然惊醒，对于刚才的事情却印象深刻，他不知自己方才是睡着还是醒了，心里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要找到那个地方，兴许是菩萨看见了我的诚意了呢？
　　就这样，在第二天，男子根据脑海中的印象去寻找那个神秘的地方。
　　当男子费劲心思终于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是个正在建设的宅院，男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倘若真的有神明，指引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呢，真的会有奖赏吗？
　　就在他东张西望之时，脚下一空，向下坠落，原来，他没有注意脚下，踩在了被枯叶遮盖的井口边沿，这一摔，自然是伤了筋骨，因为当时官府对于安全事件抓得非常严，为了息事宁人，商人赔偿了一大笔银子给这个男人，在那个时候，对于男子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这已然是个不小的数字。
　　男人利用这笔钱租了个店铺，开了间餐馆，那个时候的经济有很好的势头的，男人的生意也还算说的过去，几年的时间，积攒下了一些积蓄，他用这笔钱娶了妻，生了子，日子虽不能说大富大贵，倒也还算是殷实，为了让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他花了很大一笔钱，托人将儿子送进了当地最好的一间私塾。
　　不久之后，他的餐馆开了第二家分店，妻子干脆帮助他一起打理餐厅。
　　那间私塾是全封闭式，为了让家长满意，每逢考核便会将答案提前告知学子，孩子们便将事先写好的文章照着腾写在试卷上，家长看到孩子们的精品文章，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这私塾质量就是不一般。孩子们自然不会将这其中的猫腻告诉父母，但孩子的自制力到底还是不强，加上没有任何学业上压力，每日过得浑浑噩噩，时间长了，孩子们便觉得日子不似刚来时那般有滋有味，便开始寻摸新的解闷方式，男孩子本就淘气，且好斗，没有师长的引导，自是容易走偏的。
　　直到那场惨剧发生，才让男人回想起当年的那场梦。
　　一群孩子将一个天生胆小的孩子关在了黑暗的密室，便纷纷回了卧房，直到晚上先生查房，孩子们才想起那个被关在暗室的孩子，等到先生赶到，打开暗室的门，却发现孩子已经停止了呼吸，面部惊恐的表情，显然是惊吓过度，况且心疾已不再是中老年人的特有之症。
　　死者的父母怎肯善罢甘休，且本就家境殷实，自然不是赔偿就能解决的，悲伤过度的父母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将所有参与此次事件的孩子的信息全部对外公布，巨大的舆论压力，让原本心智还不算成熟的孩子们倍受伤害。
　　男人带着孩子离开了这座城市，经营的餐馆全部低价转手，此时的孩子已经有了轻度的抑郁之症，男人准备将其送进最好的医馆。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晚上，睡梦中，男人耳边再次响起了低沉的嗓音“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哈哈哈......”凄厉的笑声令男人惊醒，满额汗珠，立在窗前许久，总觉得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直到他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原来，白白得来的财富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到头来，散尽了，心没了。
　　“那个在他耳边说话的究竟是谁？”白麒不解。
　　“是他的贪念滋生出来的无形之灵。”
　　“无欲无求，太难了。”林风眠轻叹道。
　　“欲望，生而得之，只是要懂得‘知足’。”樱宁说着，仰头饮尽一口白酒。
　　“你说的，和我师父说的，一模一样。”无影说着，和林风眠互相碰了一下酒瓶。
　　人生如梦，梦似人生，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本就不那么分明。
　　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睡眠中度过，有些人只是单纯地调理身体，有些人，却在半眠半醒间造就七级浮屠。

　　“欢迎来到不寐山庄，今日的主题是‘眠’。”
　　“今日为何这么多人参加活动......”一个略显单薄的女孩子怯怯地问道，她面上掩着的紫藤花面具，明显比她的脸庞大了一圈。
　　“今天是交流会，来到这里的都是山庄的老朋友。”樱宁说着，还不忘扫视扫视在座的戴着各式面具的人。
　　樱宁好奇竹均今天究竟有没有出现在这里。
　　“姑娘坐，放轻松，给我们讲讲发生在你身上的故事吧。”林风眠绅士地替女孩将椅子从桌底抽出，示意她坐下。
　　女孩子礼貌地回了句谢谢，缓步走过去，坐下。
　　令樱宁惊讶的是，女孩子的思维异常清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得简洁却也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在睡眠中重回案发现场？”樱宁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女孩子点了点头。
　　“是什么样的案件？”
　　“姐姐跟我讲述的所有案件。”
　　“你的姐姐？”
　　“她是一名仵作。”
　　“那我想我明白了。”
　　“一开始，姐姐只是跟我讲述一些已经侦破的案件，我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直到有一次，我在睡眠中梦到那场案件的真凶另有其人，我将信将疑，直到大理寺证实了我的想法，我才意识到这一切可能不仅仅是梦境那样简单，我和姐姐说起过，她只觉得是我异想天开，我自然不服气，让她不妨说一件正在侦破过程中的案件，其实这是违规的，姐姐犹豫之下，还是跟我透露了一件陷入僵局的案子。”
　　“当天晚上你就梦到了？”樱宁猜测道。
　　“对，我把梦境中看到的告诉了姐姐，她听了我的全部分析后，似乎不再只把它当做是玩笑话。”女孩子言罢，有些不好意思得羞涩一笑。
　　“之后这件案子侦破了，凶手供述和你所说的分毫不差？”林风眠追问。
　　“恩。”女孩子此语一出，自是惊艳四座。
　　自山庄成立以来，大多数时间听到的都是因怨生恨的故事，今日这个可爱的姑娘讲述的故事，犹如一注清流，让人心情明朗，不单如此，还收获了满满的感动。
　　扬善惩恶，本就是不寐者的职责所在。
　　善良，除了是一种品质，更加是一种选择，世事考验的终是人性的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