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绿不归

3、第三章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蒋越每次都觉得一个星期下来自己的白头发都添了不少。

　　最后一节课放学前，他又去班里转了一圈，自从上次把刘宇教育了一顿他安生下来以后，整个班都跟打了安眠药一样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站上讲台，蒋越看着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就你们这状态回家了你们家长指不定觉得老师在学校怎么虐待你们了呢，能精神一点吗孩子们”

　　学生一个个都拖着嗓子有气无力的答道：“不能啊老师，我们上了一周的课真的很累啊…”

　　蒋越几乎要被他们气笑了：“你们有什么可累的能跟我说说么，每天就双眼放空的干坐着感情还算是体力劳动啊”

　　底下又是一片起哄：“老师我们是心累…”

　　你们累个屁。

　　蒋越抬了下胳膊：“行了，一个个都别在我这儿苦情了，回家好好想想这半年到底有什么打算，跟家长多聊聊，下周一来了再跟我汇报你们的心路历程。”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咱们中间还有不打算高考的同学，你们这次回去也都这事琢磨清楚了…高考很快就来了，也很快就会离开，要不要这次机会，自己好好考虑。”

　　学生哄的一声就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蒋越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以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行了，你们自己心里有个数，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放学以后蒋越自己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儿，虽然每天都在嫌学生太闹腾，但是他们突然一走，空荡荡的校园看着竟然有些落寞。

　　估计人老了都这样吧，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感慨。

　　蒋越又沿着教学楼溜达了一圈儿，在保安疑惑的眼神里走向了停车场。

　　好像很久没回家了。

　　今天回去看看吧。

　　蒋越皱着眉坐在车里，离得还有十米开外他都觉得自己听到了屋里传出来的吆喝声，他不知道自己回来干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还非得回来给自己添堵。

　　都已经步入壮年了还总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多么不理智的举动。

　　停车的时间久了，有人过来敲了敲窗户，蒋越把车窗摇下来，看到外面站的是租了他家路口那间房子卖杂货的王姨。

　　“哟，是越越啊，我还当是谁呢，怎么回来了不进屋啊？”

　　蒋越摸出烟盒，笑着说：“这就进了姨，我坐在这儿抽根烟，进去抽我妈又该说我了。”

　　王姨点了点头，叹口气说道：“你妈也是为你好，烟不能总吸啊，你想想你爸爸……”

　　蒋越往外摸烟的动作顿了一下，顺势丢进了车抽屉里：“嗯，我知道了姨，以后都不抽了。”

　　王姨叹了口气：“糊弄我老太婆呢，肯定待会还得抽吧，行了行了，赶紧进屋吧，你妈肯定都等急了。”

　　蒋越笑着发动了车子，一边应了一声：“是啊，肯定都等急了。”

　　进了屋，蒋越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气味熏的一个跟头栽过去。

　　屋里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桌子上吃剩饭的碗盘子都胡乱的堆着，沙发上的灰都积了一层，上面凌乱的扔着几件衣服，这些衣服都或多或少的沾着污渍，没法分辨到底是穿脏了随手丢在这儿的还是根本就没洗干净。

　　蒋越皱着眉看向屋里的活物，他妈许美静正一只手吞云吐雾另一只手摸了一张牌看了一眼就丢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厌恶的叹息：“我这手算是臭嘿！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

　　旁边的人笑着摸了张牌放在自己面前，打趣道：“老天爷注定你今天给我们送钱呢哈哈。”

　　蒋越皱着眉站在旁边，没有人注意到他，忍了又忍他开口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许美静忙着看牌，压根没听到这是在叫她，旁边的人倒是听见了，推了她一把：“你儿子回来了，叫你呢。”

　　许美静扭过来半张脸，说实话还是很好看的样貌，只是已经不再年轻了，她冲蒋越勾出来一个笑：“哟，我儿子回来啦？今天怎么想着回家了？是有啥事吗？不过得等我这局打完啊。”

　　蒋越抿了抿唇：“我没事，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许美静“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行，你看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走的时候给我留点钱啊。”

　　蒋越脱口而出就想问上次给你的钱呢？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法抹许美静的面子，只好应了一声。

　　许美静得到回应，就转过头全神贯注于她修长城的大事了。

　　蒋越从进屋开始一直都是站着，他亲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跟他说。

　　蒋越自嘲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整数面额的钱都拿出来放在泛着油乎乎光泽的餐桌上，蒋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拿水杯压住钱就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车边，蒋越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憋屈。

　　烦躁。

　　无奈。

　　他想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但究竟应该是怎样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这种眼前一片浑沌的状态让他有点窝火。

　　越想越烦，蒋越抬脚踹了一把：“卧槽这特么是什么屁情况。”

　　踢完了反应过来车是前两天刚做的保养，又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蒋越仰着头，冲着天长长的喊了一声：“啊……我要犯病了。”

　　喊完感觉到有视线飘过来，扭头一看路过的小妹妹正冲他笑呢。

　　蒋越一阵不好意思，赶紧坐进车里，把车开了出去。

　　这会儿应该去哪儿呢。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颠颠的回家，除了让他难受之外，这趟回来的意义何在。

　　说真的其实他连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都不明白。

　　不想回家。

　　家等于烦。

　　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烦。

　　好烦。

　　烦烦烦。

　　等红灯的时候，蒋越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想要透透气，一瞬间有一阵重金属质感的音乐顺着车窗的缝隙飘了进来，蒋越正陷入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

　　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辆暴龙停在他的左前方。

　　开车的人正跨坐在车身上低着头看手机，一只腿垂下来点在地上。

　　蒋越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腿真是长，是充满了力量的那种修长感。

　　真是一双好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