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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瘦楼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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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一曲东风破,唱断相思肠!
“夏尽秋至月影瘦,琵琶幽幽香满楼。好酒!……店小二,再给我续一壶来!”
“好嘞!客官您且稍候,酒马上到。”
原本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店小二听到叫唤,赶紧跳起来转身从格子间把下酒壶,放在托盘之上,寻着声音的方向一溜小跑。
“客官,您要的酒来了,请慢用。”
酒壶与木桌相撞,发出“嗒”的一声清响。
“请问客官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一直站在窗口的秦念这才转过头来,摇摇晃晃地走回酒桌,刚张口欲回话,却蹦出来一个响亮的酒嗝。惹得站在对面哈欠连连的店小二顿时嗤笑出声。
秦念自知失态,又见这店小二唇红齿白,眼珠滴溜乱转,倒是一副讨喜的模样,也不气恼,笑着回问:
“小二,这‘影瘦楼’为何今日如此冷清,难不成这城中百姓何等挑剔,竟连如此美酒都不屑一顾?”
店小二闻言转头四望,然后笑嘻嘻地回道:“这位客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且不说今日是七夕,店中诸多常客或携同家眷、或欲寻觅佳人,皆往城外清水河畔参加七夕放灯会了。就算如此,灯会所备酒水也都取自本楼佳酿‘醉相思’,客官想必是外地人,才会如此发问吧!”
秦念见这店小二虽是年少,但谈吐有方且谈到酒楼便眼中满是骄傲之色,心里暗暗佩服,拱手说道:“倒是在下唐突了,见谅见谅。素闻贵楼已久,今日得见,确非浪得虚名,不但依山傍水景色非凡,这楼牌酒名更是相映成趣,连店中小哥都言语不凡。依我看,便是京城中的‘杏花村’都相形见绌。”
秦念话音刚落,却又听到两声轻笑。其中一道笑声自然是眼前店小二的,但另一道则清澈婉转,寻声望去,竟是戏台上那位弹拨琵琶的白衣女子所发。还未仔细端详,那女子脸上早已飞起一抹红霞,起身将琵琶放在一旁,低头走下台来。
店小二虽然年少,但早在酒楼目睹不少风月之事,眼瞧着这两人一个痴痴傻傻,只顾着戳在那里呆看;令一个未语人先羞,弯腰道着万福。心里暗暗发笑,眼中狡黠之意更浓,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位客官好魅力!青莲姑娘在此弹唱虽只数月,就已成为本店除去美酒之外的另一道招牌。不少青年才俊更是专为青莲而来,然而小店门槛快被踏破,却无一人能得姑娘青睐与之同饮。其中更有酸儒作诗悲叹‘清水河畔出青莲,淤泥不染惹人怜。千金权势皆为土,不得共饮睹笑颜。’,更别说姑娘亲自下来见礼了,客官还不快快答礼?”
秦念方如梦初醒,忙不迭拱手答礼,又拿过店小二肩上的白布将桌椅重新擦拭一遍,才让青莲坐下。又对店小二说道:“烦劳小哥把酒先撤下,女子体弱,待酒温热后再请姑娘饮用。另外再上几道精致小菜,空腹饮酒着实无趣。”
待到店小二笑嘻嘻把酒菜都端上后两人方才坐定。秦念适才远远相望,然烛光昏暗,只能看清青莲大致容貌。到此时仗着几分酒意,才将青莲好好打量一番。
只见她一身白衣乌丝轻挽,不似寻常女子头插金钗,反倒是别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簪,上面穿一缕绛红色的穗花儿,显得古色古香。一双秋波荡漾丹凤眼,两道墨染细柳眉,朱唇微启显贝齿。肤若凝脂,脸似圆月。
“先生如此诚非待客之道吧?”
秦念听得声音,又见眼中佳人双眉皱起连带自己心中竟生痛惜之意,急忙移开视线,口中告罪却心跳如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
青莲见他如此呆样心里好笑不已,也不好再言语调侃他,举起酒杯,朱唇轻启:“倒是青莲莽撞了,小女本就是弹唱之人,从小到大也踏过些山高水长,故性格相比寻常女子略显豪爽。又适才听到先生言语,未知先生姓名便不请自来。如此先自罚一杯,还望先生见谅。”说罢,也不避讳,将酒一饮而尽。
秦念听到青莲如此言语,急忙起身举起酒杯先将热酒灌入口中才神色慌张的回道:“姑娘误会在下了。小生秦念,能和姑娘同桌共饮已属幸运,又怎敢在腹中妄自诽谤?小生虽是书生,却从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倒是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青莲急忙回道:“秦公子快请坐!”
许是酒刚下喉,青莲脸上更平添了几分红晕,随手捏出一方青帕,在嘴边略一擦拭,又说道:“看来确实是误会了。稍前听到秦公子拿京城之中的杏花村与这影瘦楼相比。殊不知,那杏花村亦是此楼掌柜在京城所开的分店。”
“原来如此,怨不得才说完那句话,莲姑娘和那店小二便笑,原来是马屁拍到马身上了……”
青莲笑而不应。这秦念本就是书呆子一个,又生长在书香门第,与外人接触甚少更何况女子。对着青莲更是近香情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青莲亦是心有所思,不可多说,干脆因着性情豪爽,略有酒量,只唤着秦念喝酒便罢。
秦念本就是心细之人,担心秦莲喝酒过度伤身,借口酒杯太小喝酒不够尽兴,让店小二找来一青瓷大碗,几声相劝下来,这一壶酒大半都到了秦念腹中。
秦念一举一动皆落在青莲眼里,当下便知他的良苦用心。正欲唤店小二煮些醒酒汤来,却听得这厮咋咋呼呼地高喊:“快往天上瞧!”声音犹在耳边,人早已一阵风似地冲到楼外,手指着夜空蹦蹦跳跳地好不欢喜。
秦念本就心内紧张只光喝酒,听到这声音,赶紧站起来走到窗前抬头观看,只见当空一轮明月高悬,其下或单个或成双的孔明灯随风冉冉而升,远远望去,竟似群星逐月之景。秦念口中啧啧称奇,不想一阵香风飘过,青莲双手负背,与秦念同窗而站。
“这便是忆青城外清水河畔七夕放灯会所放之‘祈缘灯’了。”
秦念奇道:“小生也曾在京城中为找些文章灵感,去那放灯会上瞧过热闹,却不曾听那里的小贩称之为‘祈缘灯’,一盖称为孔明灯而已。”
青莲听罢,掩嘴而笑,目视着那片明明灭灭的灯光开口解释道:“秦公子有所不知,这忆青城风俗与京城不同。先说这城名据说是某任城主因思念其已故之妻青氏而改成这般,由此可见此地之民重情重义。这孔明灯传到此地便被改成圆形,谐音‘缘’。秦公子你且仔细看,那灯除去单个放飞外,还有成双成对的,这亦是忆青城所独创。夫妻或是两情相悦的男女将彼此名字分别写在灯上,再用红绳绑于一处,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待到圆灯飞及圆月时,再彼此许下心中愿景,祈求灵验。‘祈缘灯’便由此而来。”
秦念听罢,不禁拍手笑道:“妙!妙!妙!这‘祈缘灯’实堪其名!这样说来,那所放单个圆灯,必然是吾辈单身男女所放,写上自己姓名,祈求上天牛郎织女相会之时,莫要忘记替地上的单身之人,向月老讨一根红线。着实有趣!”
青莲亦笑着应道:“确实如此。”又侧眼颇为认真地盯着秦念侧脸,却是语气轻快的调侃:“适才秦公子言说自己未曾婚娶,不是青莲自夸,青莲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虽只与公子相处不多,但在青莲看来,秦公子文心斐然,性情豁达,内心细腻又面相忠诚,想必那京城之中定有不少女子为之动心吧?”
秦念闻言转过头来瞧得身边佳人如此神情,心里慌乱又起,赶紧再调转头来只顾盯着天空中的明月,耳根却早已红作一片,以手摸鼻,胡乱回道:“青莲姑娘谬赞了。从小到大,秦念只敢在家中或是亲近之人面前如此话多,父亲大人亦曾因此数落说一出家门便成了害羞的‘大姑娘’一般了。哪里配得上这般评价。”
青莲见他这副呆样,忍不住又是一声轻笑:“如此说来,秦公子是拿小女也当亲近之人了。那你我二人今后就彼此以各自名字相称,岂不更加亲近?”
秦念此时整个面皮都已变成了红色,在那里不住的点头:“青莲姑娘……青莲所说甚是,所说甚是……”
这时间,忽然一人急冲冲跑进酒楼,探脖左顾右盼一番之后,直冲窗户而来,一把拉住秦念,眼中焦急之色呼之欲出:“少爷,你可叫我一阵好等!才吃过午饭便和我说要到这影瘦楼来吃酒,哪知这都过了掌灯还在此逗留。老爷出发前叮嘱我只待少爷游玩兴尽便安全归来,这要是吃醉酒惹出祸事来,小仆可担当不起!快走罢!”
原来秦念待人向来宽厚,所以这仆人在他面前亦无所顾忌。秦念此时心里脑里全是“亲近之语”,加之饮酒惹得头重脚轻,被仆人这么用力拉扯之下,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得一旁青莲伸手相扶才稳住身形。秦念恼极,一把甩开小仆,脸红几欲滴血,却是低声斥责道:“你过来喊我走便罢,拉甚么拉!我在这里好端端吃酒,又怎会惹祸?分明是你个毛躁猴子跑来给我惹祸!”
秦念一面训斥小仆,眼角余光却偷偷瞄着青莲,见青莲眼睛笑成一轮弯月,脸上更觉火辣,眼瞪小仆恨声说道:“今晚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影瘦楼对月而眠,总好过被你气死!”
这小仆从未被秦念如此训斥过,又不知缘故,一时间呆在那里。当下仔细端详秦念,见秦念面皮甚红且额头全是细密汗珠,哀求更甚:“主人息怒!且和小仆先去歇着罢!小仆不是医师都瞧得出主人面色潮红额生虚汗,再饮酒下去,必定引出大病来!”
秦念听罢气愈甚,干脆甩袖转身对着窗外,不理那仆人。青莲见此情形止住笑,叹口气劝道:“秦念,快扶他起来与他一同回去罢。饮酒过多确是依然风寒,明日……明日酒醒后再来酒楼饮酒听曲……也不迟的。”
一旁瞧热闹的店小二亦相劝道:“青莲姑娘说的在理。若是客官担心所住客栈路程偏远,可待明日天亮移宿至楼旁‘同心客栈’,青莲姑娘亦居于此客栈内,你二人正好互相照应。”
听得此话,秦念方才转过身来,见青莲点头默认,才笑着扶起仆人,把酒钱付于店小二,与青莲作别后,在仆人搀扶下慢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