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绝天下》路人秋夜

6、第 6 章

　　水往低流，树向阳光，鹿马逐水草而居，候鸟依天时而徙。

　　就是这天，也有雨露风霜，也有四季分明。这地，也有山川湖泊，也有地脉龙气。

　　世界万物，日月星辰，莫不依规则而行。

　　棋盘是一个寓言，凡人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强者如‘后’，是规则下力量极至的体现。而诸神卓立于棋盘之上，摆弄着众生的命运。

　　“这个世界没有神，即使有那也不过是圣人们因为无聊而制造的玩具罢了，规则的确是存在的，只是，规则的存在有时候显得很空洞，让人很想破坏它的存在。”摇摇杯中的酒液，身材清瘦，气质颇为洒脱的男子神色放荡，露出一抹邪笑，洁白的牙齿显露出来，“应该说，所谓的规则，本来就是给我们这些存在打破的道具，使我们扬名的垫脚石。”

　　“你醉了。”从来不喜酒之类的东西，那个喝了会很麻烦，少年仍旧品尝着君子国的特产，木槿茶。

　　“千古求一醉，醉了又何妨，是你太执着表相了才对。”摇头晃脑之间，饮尽美酒，再倒酒时，壶中已空。叹气，“真是扫兴，本想喝个一天一夜的，居然几个时辰就喝完了。”

　　斜视了他一会，苏秋夜转身看向一边的掌柜似的老者，“再拿些酒来。”

　　“是，公子，上酒。”掌柜似的老者一面招待着少年，一面向后面的小二命令道。

　　没有丝毫的客气之意，男子尽饮着送上来的美酒，摇头晃脑，好不痛快，苏秋夜眉头一挑，他可是很不喜欢被人无视的，即使对方是一个酒鬼，而且，这个酒真的就这么好喝吗？

　　端起一杯酒，左看看，右看看，苏秋夜实在没有将它喝下肚的念头，最后重新放在桌上，继续喝自己的茶。

　　“我说，败家子小兄弟啊！身为男子汉就一定要学会喝酒，像你这样只喝茶是不行的。”男子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叫我败家子吗？”他苏秋夜虽然容貌很清秀，偏向中性化，但是只要不是眼睛有问题的人就绝对不会把他当成女人，所以无需喝酒证明他是男是女，他比较奇怪为什么会叫自己败家子。

　　“你说呢？”给了他一个白眼，男子指向了他佩戴在腰的古剑，“星辰金，炼制后天灵宝不可缺少的珍贵材料，即使是圣人也不一定有，而你居然把这么大块的星辰金制成剑鞘，你说你要不是败家子，那应该是什么呢！”

　　“呃......听起来似乎蛮有道理的样子，可是我为什么突然有拔剑砍人的冲动。”苏秋夜嘴角微微抽动，这个家伙.......很好，很强大......

　　“败家子，你觉得值得吗？以一己之力守护这个君子国，老实说，你的力量不弱，但是这个世界比你强大的人比比皆是，指不定那天你就因为这个君子国的原因倒了大霉，到底你是为了什么而如此呢？”男子放下了酒杯，很是认真的问道。

　　“......我不知道呢！”

　　“嗯，什么？”

　　“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世间，我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心中有一片茫然，为了填补它，我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都没有什么用，直到三个月前，我来到了君子国，因为多管闲事，反而有了家的感觉，所以不能说是我在守护君子国，而是我在保护自己暂时的家。”展颜而笑，苏秋夜在这个男子面前不打算隐藏，他早就想找个人倾诉这些了。

　　“这样啊，当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我继续喝酒，你就继续品你的茶吧。”有瞬间的尴尬，但是男子飞快的掩饰过去。

　　瞄了男子一会，苏秋夜放下了茶盏，再次拿起酒杯，皱眉片刻，然后视死如归的一口喝下去，结果，他堂堂绝世剑仙被酒水呛到了。

　　“笨啊，喝酒又不是去死，做出那个表情，真是佩服你，但是谁告诉你酒是那样喝的。”阴险的笑容出现了男子脸上，男子猛的站起，拿起酒壶硬是强灌给苏秋夜喝，因为正在用剑气逼出酒劲，所以可怜的他中招了。

　　“酒鬼你......”剩余的话还未说出，他就突然的倒了，吓了男子一大跳，赶忙察看，结果让男子哭笑不得，他醉了，只是一点酒而已，就这么醉了。

　　“真是没用，唉，可怜刚才的酒啊。”知道苏秋夜没有事情，男子也就不在意了，坐回原位，依旧喝着酒，“酒鬼吗？这个世界又有几人是真正的醒着呢，如此，又何必在意呢，众人皆醉，却不知我独醒啊！”

　　人生有三境，可使心有安。

　　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是为‘求索’。

　　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为‘奋发’。

　　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为‘放弃’，其中，放弃最难。

　　“头.....好痛，怎么了？”少年睁开了眼，阵阵痛楚从脑中传来，怎么回事。

　　“昨晚你喝醉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如泉流石上，冰晶相击，即有女子的清悦，又有男子的沉锐。

　　无奈一笑，酒果然不适合自己，以后是不能在随便喝酒了，还是木槿茶最和自己的口味。

　　“给，醒酒茶。”一双修长好看，隐隐泛着玉一样的颜色的手送上了一杯茶，悦耳好听的声音，简直象音乐从耳畔流过一般。

　　“谢了，性德。”苏秋夜很有礼貌的道谢，喝下了醒酒茶，头痛轻了许多，终于抬起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的人。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即使已经相处了一个月之久，但是每次看到这样的容貌，苏秋夜还是忍不住心生惊艳之感，性德并非人类，他是妖，由天地中最清澈的清气凝成的妖，他的之所以和苏秋夜走到了一起，只是为了今后应该走的路，是成仙或者是入魔，一切都在苏秋夜的一念之间。

　　“你和那个人聊了什么，很深奥的样子。”从来都是不了解就问，在性德的心里，这个虽然拥有着无比破坏力的少年却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众人皆醉我独醒。”没有让他失望，苏秋夜说出了他们在聊的东西，只是性德不懂，而这次苏秋夜却没有解释。

　　“居然下雪了！”沉默的空间被外面突然降下的大雪打破，苏秋夜的神色有些恍惚，“性德，你想出去玩雪吗？”

　　性德摇头。

　　因为他是性德，天地之间唯一一个由清气凝成的妖灵，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在乎，永远不能被伤害，永远不会觉得害怕，他无欲无求无畏，于是无悲无忧也无喜，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冷，所以也不会觉得暖，因为他不觉得困，于是也不会有他人那样睡醒时的满足感。于是所有人间美好的一切，那些快乐，温暖，愉悦的感觉，他，都没有。

　　只有站在笑声中，他才会觉得自己也是在笑着的。

　　“性德，我想在过不久我就会步入魔道，我的修炼功法果然很有问题，到时你就离开吧，杀戮不是可怕的东西，但是无目的的杀戮是最可恨的事情，步入魔道的剑仙不会有什么样的好下场的。”

　　“我会陪着你一起入魔。”性德如此说道，纵然情感淡薄到无的程度，有些事情依然不会改变。

　　月挂九天，水染青莲，光耀星空，剑舞绝仙。

　　也许春花易谢，也许天地会老，你我的羁绊却是永恒，从初识的刹那……

　　天河里你点亮的那星光，是我一生的方向。

　　如果得道是你的命运，我愿成仙。

　　如果沉沦是你的劫数，我便入魔。

　　再也不要说，众人皆醉我独醒，就随着众人一起沉沦吧，一个人的清醒，是漫无止境的空虚，是足以使人疯狂的孤寂，就让心也沉沦吧，如果结局是必然的，就让灵魂也沉沦吧，只要，不再是孤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