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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勾心斗角 ...

  •   一路上,唐红意几次醒转,都集中不了精神。她依稀知道自己在客栈躺过,在船上,在马车上。无论何地,身边始终是喻三的声音,始终弥漫着一股药味。

      终于在一天午后,唐红意静静地睁开双眼,正巧望见凝视她的喻三。只见对方脸色憔悴,见她醒来,眼里一丝惊喜一闪而过,随即平静下来。

      唐红意慢慢回神,脑里百转千回,想的最多便是这人对自己做过什么?她心里很是不忿,还能镇定道:“我怎么了?”

      喻三面容沉静,道:“唐姑娘,你受了重伤。我送你去看大夫了。”

      他不说唐红意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全身无力。她道:“怎么不送我回武当?”说完,她就静默了。她本来要杀喻三,对方又不是笨蛋,送重伤的她回武当的话他更脱不了干系。她自嘲一笑,道:“罢了。”

      她思忖着自己伤成这样,喻三应该无法占她便宜。至于他送自己来看大夫一说,她压根不信。心道:“该不是寻了什么法子来折磨我吧。也罢,只要能活着,我就有法子加倍回报你。”

      想到这,她就望着床帐,不再说话。喻三也不多话,走出去端进来碗粥道:“唐姑娘,你大病初愈,喝点粥吧。”

      唐红意乖觉,张口便喝。她知道自己现在落在喻三手里,又没了武功,对方即便给她毒药,她也只能喝下去。唯有保住性命,才有后路可图。

      喻三素来聪慧,怎会不知红意心中所想。她也不说破,任其发展。唐红意并不知道,她在去翠竹镇的路上,喻三送她来,就因为胡混要来此。

      唐红意受伤甚重,幸好喻三及时找到胡混,只要继续治疗,再好好调养一阵,身体和武功还是能够恢复过来。为了跟着胡混,她不辞劳苦带着毫无意识的唐红意奔波。

      这姑娘几次醒转,均没清醒。喻三除了守在床前,换洗衣服,擦拭身体等等所有日常琐事全由她经手。喻三没敢在唐红意面前提这点。毕竟她的身份还是男人。只怕被唐红意知道,更会记上一笔,徒增怨恨。

      这镇上有胡混的亲友,他自然要留久些。喻三也就在这里寻了个客栈,和唐红意住下。

      唐红意毕竟冰雪聪明,等在客栈住上两天,她很快和周围的人熟悉起来。包括店小二,洗衣的大婶,及客栈老板的女儿。顺便也知道喻三说找大夫并非骗她。那大夫还是大名鼎鼎的圣手神医胡昆。

      这一发现让她安心了些,她也感到病怏怏的身体虽没什么变化,至少没往更坏的方面发展。只是她一直躺在床上,无法和胡昆接触。但这并不防碍她对付喻三。

      首先要下手的便是客栈老板那水灵灵的女儿小怜。这两天的观察下来,喻三打人脉的功夫确实高竿。更别提他笑中带着魅意的双眼,立即让这乖巧淳朴的小丫头情窦初开。

      她受伤这段时间都是这小女孩帮忙,小怜以为唐红意是喻三的妹妹,服侍更加周到。她无意为报,能做的就是断了这小丫头的念想,顺带黑喻三一下。

      于是她故意在小怜面前长叹一天,好心肠的小怜最后终于忍不住相询:“姑娘,看你愁眉不展,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唐红意相貌和气质出众,谈吐却亲切随和,很得这些淳朴乡民的好感。

      等的就是你这句。唐红意假心假意道:“我在忧心我的将来。”语罢,还呜咽一声,掩面装作拭泪状。

      在小怜的关切下,一个痴心女子抛弃家族,跟随心上人的故事产生了。然而,心上人是个风流成性的负心郎。只因自己多质问几句,便被其抛下,让负心郎一些江湖红颜借机打成重伤。

      幸好负心郎良心没全黑掉,全力救治痴心女。然而那个弱女子却忧心自己伤好后,再度落单时,不知又会被那些虎视耽耽的母老虎折磨什么样子。

      小怜眼圈都红了,道:“姑娘,原来你不是喻大哥的妹妹啊?”

      那喻三真是骚狐狸,才两天功夫便让这丫头叫你大哥。唐红意心里骂着,表情却哀凄:“妹妹?他这么说的?我们像吗?”

      一句话让小丫头幻想破灭,随后洗衣大婶,店小二都受她蛊惑。连客栈老板娘都特地来探望这个忠贞痴情的弱女子。于是乎,喻三的伙食立马从以前的三菜一汤兼饭后甜点变成残羹冷饭。唐红意的伙食质量则节节上升。喻三从周围人处开始感受到冬天的提前到来,唐红意则享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_________
      喻三很快发现不对,她不动声色,由的唐红意说去,不管众人如何对她,依然好脾气地对待每个人。慢慢的,有人出现软化现象。首当其冲的还是小怜。

      小丫头毕竟心肠软,看喻三谈吐温文,自己几次给他臭脸还都笑脸相迎。心里不禁主动为喻三辩解。没准喻大哥有自己的苦衷,而又是不能对外吐露的那种苦衷呢?

      想到这点,小怜便不由自主地找机会靠近喻三。随后喻三果然也不负她期望的给了她一个完美的苦衷。

      话说小怜正准备给唐红意送早饭,看到喻三在小院的石凳上吃冷硬的馒头,他吃的认真,仿佛在吃的是一道佳肴。小怜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喻大哥,吃馒头还习惯吗?”

      喻三早知道她在一旁转悠,却也配合道:“小怜姑娘过来啦。馒头怎么会吃不惯,我出身穷苦,有馒头送咸菜已经是很好的美味啦。”

      小怜不自觉坐下来道:“怎么会?喻大哥谈吐比我们镇上那些秀才还好。怎么会是贫苦人家出身?”

      喻三表情有些怅然,道:“家道中落,实在身不由己。”语罢,眼睛还黯然一会,配上俊秀的脸孔,看的小怜心都提起来了。喻三又转头望唐红意的房间望去,道:“小怜姑娘,她身体这阵子不大好。吃不得那些硬食,还是喝些清粥比较好。”

      小怜忍不住问道:“喻大哥,你那么关心唐姑娘,可为何先前要弃她不顾?”

      喻三温柔地望着小怜道:“小怜姑娘,你将来若有女儿,爱如珍宝。你愿意将她交给一个三餐不济的穷小子么?”

      没等小怜回神,喻三还加了句:“唐姑娘就像我妹妹一样。待她身体转好,我会将她送还给她叔叔。她定能过回以前的好日子。”

      小怜恍然大悟,什么叫君子,什么叫情深意重。喻大哥很好为她上了一课。她将唐红意的故事自动修饰添加,便成了青梅竹马,公子家道中落,小姐不离不弃。但公子不愿小姐跟着自己受苦,便对其冷淡。

      这么一想,小怜就明白了。难怪喻大哥一开始说唐姑娘是妹妹,原来不是要撇下她不管。而是顾全她的名节。如果真要负心,何必在唐姑娘昏迷期间,天天求大夫上门医治,又对唐姑娘照顾的无微不至。

      而事后等唐姑娘醒来,又拜托她们不要说是他照顾的,让唐姑娘以为是她们帮的忙。想必之前的冷淡也是要让唐姑娘死心吧。

      还没等小怜问出口,喻三自动拿起托盘,去掉一些小菜,单挑了一碗白粥道:“我来送吧。”

      唐红意的身体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已经可以半坐起来吃些饭食。但这几天都由小怜来送饭。突然看到喻三出现在门口,有些吃惊。但很快平静下来。

      喻三先放下托盘,掰了一半馒头给她,唐红意伸手接过,冷眼望着这冷硬的馒头,以为喻三要报她这些天的作弄。

      她还是不动声色要往嘴里送,才咬了一口。喻三亮出另一半啃过的馒头,低声道:“唐姑娘,这馒头是我咬过的哦。”

      唐红意再怎么冷静,这时也禁不住冷然丢馒头在地道:“干嘛给这东西我吃?”为何喻三要将自己吃过的东西给她,故意作弄回来吗?

      喻三挑高眉毛,转脸却一脸落寞。唐红意顿感不妙,她顺着喻三的脸望去,小怜正站在门口。很不好意思的离开了。

      小怜望见这一幕,再度证实了方才所想,心道:“唐姑娘果然吃不了苦,喻大哥定是为她好才故意装出负心的样子,好让她回家的吧。男人,不是天天腻着才叫喜欢。要像喻大哥那样,默默付出,受人误解也不吱声才是真心真意呢。”小丫头迅速修正了择偶观念,并决定除了唐姑娘,一定要让其他人知道喻大哥的苦楚。

      另一边,喻三将粥塞回给唐红意,灿然一笑,让唐红意有些失神。喻三道:“唐姑娘,这才是给你的。但愿接下来,你能习惯粥的味道。”

      随后几天,唐红意的伙食只有清粥。还是水多米少那种。偏偏周围人一如往常那般对她亲切,只是常用一副很同情理解的目光望着她。

      从小怜处她得不到任何解答,她便从嘴最松的洗衣大婶处下手,得到那天喻三和小怜的对话。然而她发现,喻三的回答甚是高明,没有承认她的谎言,却能顺势扳回局面,让她无从入手,更有冤无处诉。而喻三,伙食恢复到三菜一汤兼饭后甜点,而材料却比从前更好,做工更细。

      ——
      唐红意对此非常气愤,她搜肠刮肚再想不出其他法子。而此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能活动了。这一发现让她大喜过望,于是每天到夜深人静,她就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做些简单的打坐吐纳,来调养生息。

      喻三白天来看她时,她依然装作卧病在床的模样。她心里得意,等我身体好了,你这小混混如何是我的对手。她自己也没发现,虽然她小心提防,原本要杀喻三的想法已经淡了。

      唐红意的小伎俩怎能瞒得过喻三。喻三倒希望这大小姐的武功快快恢复,能送走这尊瘟神。唐红意出事,她马上修书一封去武当,说好个地点,让青壁道长去那接唐红意。只是书信来往缓慢,估计道长去到,最快也要两个多月。喻三打算着等道长一来,住客栈的花费和给胡混的诊金定要追讨回来。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老苍追过来了。

      这天客栈的住客都出去附近的集市赶集,喻三也出门买药了。小怜见闲来无事,便和洗衣大婶背唐红意到小院,放张躺椅让她晒晒太阳,陪她聊天散心。

      唐红意望着这个单纯水灵的小丫头,想起乐意年幼的模样,心里有些感伤。她这些年一直在忙碌,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静下心休息。因为娘亲惨死,她迁怒乐意,对乐意冷嘲热讽的次数也多过关心。她心道:“这次回去,就对乐意好些吧。她也长大了,再过一阵就该找婆家了。”

      才这么想,就听见远处急速的脚步声。学武之人的灵敏让唐红意感到汗毛直竖。小怜眼一花,唐红意便不见了。再见到她时,是从房间慢慢走出来的,她还慢慢爬回躺椅。

      小怜觉得奇怪,没来得及问,便听见高处传来阴森的话语:“唐姑娘,好久不见啊!”这声音像是问候,小怜却感到透骨的冷,不由握住唐红意的手,再抬头望去。一老者站立在院墙上,目露凶光。

      原来竟是老苍。他从粪坑爬出来时,心里充满羞愤,一代高手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更誓要将喻三抓到。这客栈来往客商甚多,唐红意与喻三一个美貌一个俊秀本来就惹人注目。加上先前唐红意为整喻三闹出一出戏,成了客商返乡后的八卦谈资。

      这茶余饭后的话题偏让远处的老苍听到,他探听两人的长相,就疑心是他们,报复心切的他便不远千里追了过来。

      唐红意好似浑不在意,对小怜说:“小怜,我在这晒太阳就好。你和大婶先回屋吧。”

      小怜感到唐红意的手微微有些出汗,怔了一会。见唐红意抬头,眼神凌厉,流露一股威严。小怜听话地准备回屋。

      那大婶不笨,看到来人杀气腾腾,早就半个身子缩进门内。见小怜过来,急急伸手拉她。岂料那怪老头展臂伸爪,五指如电,抓向小怜。

      剑光闪过,阻了抓势,剑鞘轻击小怜后背,让她跌撞入了门口。大婶赶紧关门,抱住小怜瑟缩窗边,不安地望着外头。

      老苍也不急去抓小怜,而是放声狂笑。他早打听到唐红意受伤,适才那一挡,唐红意内力不足便清楚不过了。这么一来,喻三到底还是逃不掉了。

      唐红意知道自己露了痕迹,而且刚才只一挥剑,全身骨头如同被拆散般苦不堪言。对手心怀恶意,她若不出战只怕会连累客栈众人,便明知不敌也要力战到底。唐红意默念武当祖训,挡在门口挥剑迎战。

      老苍看她的架势,不屑地一笑,下个瞬间冲前向唐红意一击。这一击纵然唐红意全力抵挡,还是不免感到神魂俱散,骨头剧痛。接着喉头一甜,她硬是吞下那口要喷出来的血,力持身形仍是站在门口。

      老苍看她硬气,倒有些佩服。当初他顾及唐红意的身份,没下重手。后来醒悟到自己掉进粪坑是她和喻三联手所至,他推断喻三定是知道武当秘籍,不然唐红意不会处处阻拦。这些念头加起来,愤恨之下生出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要杀死唐红意和这里的人,将喻三带走。

      他双掌运气,准备再来一掌。唐红意知他起了杀心,更用力握剑,准备与之拼搏到底。在老苍再度跃起时,一支箭射向他。他一时没防备,躲的有些狼狈。万没想到,在他躲开的方向,另一支箭射中他的肩膀。

      肩头吃痛,老苍忍痛拔了出来。望见射箭人正是喻三。喻三挑衅地笑一笑,转身便跑。老苍一受激,立即撇下唐红意追向喻三。

      唐红意死里逃生还没定神,就想起喻三知道武当秘籍,加上他武功低微,难保不落入敌手。为了武当安危,她还是咬牙跟着追了出去。

      喻三在这里住了十来天,早就摸熟这里的地形,她将老苍引至郊外森林,那里有些猎户设的陷阱。方才的箭头又涂了极重的麻药,她料老苍撑不了太久。

      相对两人的灵活,唐红意可是跑的万分辛苦。她这些天虽足不出户,也从小怜等人的谈话中知道这里有个森林。望见森林后,立即料到喻三的打算。

      她才猜出喻三的想法,前头的老苍忽然转身向她发难。一把将她抓住,手中的剑也给他夺去架在唐红意的脖子上。

      老苍毕竟是老江湖,一进这森林就知不对。见后头还有个唐红意,毫不客气当成筹码。

      “小兔崽子,你再往前一步,这花朵般的小丫头就要没了。”

      喻三是站住了,慢慢地,慢慢地回身懒洋洋道:“没就没了。她又不是我的谁。”

      老苍嘿嘿冷笑:“别装了。你们两的风流韵事都传遍了。不然我如何找到你们?”

      唐红意这会知道何谓作茧自缚了。整人非但整到自己头上,还招来这么大麻烦。她听见喻三道:“苍老前辈垂涎唐姑娘美色,意图不轨。用强不遂,杀人灭口。正好被我撞见,因而被你追杀。幸好你方才已中了三步离魂散,哼哼。”

      唐红意见喻三说的认真,心头一凛,想:“他要借刀杀人?果真无耻。”她不再指望喻三,悄悄从腰间掏出什么。

      老苍没想到喻三如此信口开河,污蔑自己,闻言大怒,正要说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他只见喻三双臂一抬,两支箭便射了出来。

      话说高手相斗最忌分神,老苍狼狈之下,见箭的方向指着他们两人的脖子,以为喻三真要杀他和唐红意,加上肩膀麻药发作,无法挥掌抵挡,索性撒剑跃开。

      岂料他才一跃开,喻三身影已至,伸手抢过唐红意,抱起便向后退。

      老苍这才发现方才那两只袖箭都没有箭头。知道上当,正要追击,才迈出一步,一个大网从上撒下。将他网起吊在大树上。

      唐红意被喻三抱着,心里有些复杂,但见老苍成擒,终究松了口气。喻三见她面若金纸,放她坐在地上。唐红意捂着嘴角,鲜血泊泊从指缝而流下。喻三关切之下,不由凑前细看。不料唐红意突然抬头,口唇微动,一根细针激射出来。

      喻三大惊,此时已是闪避不及。却听得后头一人大叫一声,倒地而亡。原来是老苍。他不是省油的灯,发现无法割断网后,用怀中的小刀截断吊网的绳子。然后借助树干出掌急袭两人。

      唐红意先前准备刺他的毒针正巧派上用场,在他近身后冷不防用嘴吐出,正中眉心。一针让他毙命。

      喻三和唐红意共经生死,此时暂去嫌隙,一同望着老苍的尸体,想起方才的惊心动魄,两人双手不由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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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柳绵绵的身影出现在客栈。她一出现,美貌清纯的模样便吸引众人的注目。待她找到喻三,专心地注视喻三的模样让小怜立即高度警戒。

      美貌,佩剑,又那样望着喻大哥。这不就是唐姑娘形容的江湖女子么?

      经历昨天的事情,客栈众人对唐红意的好感再度提高一个层次,小怜更对说话柔声细气的唐姑娘怀着敬意。见她的情敌来了,好心的小怜自然仗义地过去通知兼带洗衣大婶去保护唐红意。

      唐红意一听便知是柳绵绵过来了。她经历昨日恶战,再度卧病在床。心里一直在懊悔自己昨天非但没有趁机解决喻三,反而和他那样亲密。这会听到柳绵绵来了,精神一振,就要小怜扶着去搅局。

      她才一起身,就觉身体剧痛,小怜见状道:“唐姑娘,你放心。我会替你拦着那女子,不让她得逞的。”

      洗衣大婶口无遮拦,道:“姑娘啊,你刚来那会昏迷不醒的时候,又吐又拉在那个后生身上,他压根没嫌弃,天天帮你洗衣服呢。我看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小怜惊呼:“大婶,这不能说的。”喻大哥一片苦心呐。

      小怜望向唐红意,后者并没有感动的模样,而是面色阴沉,不发一语。

      唐红意还是由大婶搀扶着过来了。柳绵绵一见她如此情状,赶紧过来相扶。那大婶双目一瞪,胖胖的身子挡住柳绵绵道:“我来就好。”

      柳绵绵莫名其妙,打从她一来,这客栈上至老板下至伙计都没好脸色给她。这不,旁边就有个小丫头硬坐在她和喻三之间,不时哼哼哈哈的打断他们谈话。

      柳绵绵从来没这么不招人待见过,她见唐红意脸色苍白,就不深究他人态度,而是好心问道:“唐姑娘,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唐红意勉强给了微笑她,小怜这会站起来,殷勤道:“唐姑娘,该吃午饭了。你要喝什么粥。我给你做。”

      唐红意呕死了,还喝粥,她才想说什么。喻三也对柳绵绵道:“柳姑娘,一路辛苦了。想吃什么吗?我作东吧。”

      柳绵绵羞答答地说:“我要吃你做的饭。”以前两人曾一同出外,在野外都是喻三做吃的给她。况且柳绵绵见小怜望自己的眼神恶狠狠,估计不会做什么好菜给她。

      喻三欣然应允,她很是欣赏柳绵绵,这会见到她,有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感觉。

      喻三去做饭时,唐红意和柳绵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两人本来就不亲近,聊起天来也没什么兴致。倒是柳绵绵见那碍事的小丫头兴致勃勃,老插入她们谈话,还不时说些绵里藏针的话来刺激柳绵绵。

      柳绵绵不是傻子,听小丫头这语气,分明指唐红意和喻三有些什么。她又惊又诧,素知唐红意对表哥的心思,如今听到这话只觉不可思议。唐红意累的没什么力气,她也不知什么心态,竟没阻止小怜的话。

      还没等柳绵绵细问,喻三拿了两个竹筒饭出来。放一个在柳绵绵面前。

      唐红意望见喻三做的竹筒饭,饭粒饱满,竹笋如玉,肉色鲜嫩。柳绵绵吃的很是满足。再想起自己这些天喝的稀粥,胸口气闷不已,心里登时将喻三骂个千万遍。

      唐红意自己不开心,就见不得柳绵绵高兴。眼珠一转,便道:“柳姑娘,这人做的饭你也吃的惯吗?”

      柳绵绵道:“他以前就做过饭给我吃。手艺可是没的说。”她语气亲密,大眼睛动也不动望着唐红意,分明毫不示弱。

      唐红意微微一笑,道:“不知他又做过多少饭给卓不凡吃呢?”

      柳绵绵口中一呛,心里很不好受。她来的目的差点就忘记了。她默默地吃着饭,再也没有了方才的胃口。

      唐红意心里才爽快一会,喻三叹道:“看来在下的饭入不了唐姑娘的眼,你还是喜欢小怜姑娘做的粥吧。”

      说话间,将桌子中间另一个竹筒饭拿了过来,喻三自己吃了起来。

      唐红意愣了,这才知道另一个竹筒饭是做给她吃的。她想一想,也许是喻三故意气自己,就冷声道:“我的确不稀罕。”

      柳绵绵心下烦躁,吃完饭就拉着喻三到客栈小院。唐红意这会也懒得理会两人,由他们去了。谁知道小怜她们比她着急,让大婶赶紧背她过去,在小院外墙偷听。

      柳绵绵拉住喻三出来,其实是用了十万分勇气。从她听说表哥喜欢喻三后,她就觉得自己心尖仿佛有千万颗眼泪在凝聚,只是微弱的希望变成了一道脆弱的高墙,抵挡着那些眼泪。

      在这期间,她想了各种说法问话,临到头还是失了勇气。又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喻三好脾气地听着。最后,柳绵绵才期期艾艾地说:“喻三,听说表哥对你一往情深,你……你可会接受?”

      柳绵绵的声量不高,远处的小怜她们都听不清楚。然而唐红意练过武,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她这问题一出来,唐红意这才提起精神,仔细倾听。

      喻三沉默了会,才道:“柳姑娘,请转告他,我无法接受他的厚爱。”

      柳绵绵稍微高兴了会,喻三又道:“因我有婚约在身,不日将回家成亲。”

      柳绵绵呆呆地瞪大眼睛,喻三说的话被她自动转换成:“柳姑娘,喻三无法接受你的厚爱,我有婚约在身,快成亲了。”她心里空荡荡,觉得自己一片真心终被辜负。

      喻三温和地注视着柳绵绵,实际上她是透过柳绵绵看着另一个人。

      在墙角的唐红意望见喻三深情地注视着柳绵绵,心道:“原来他喜欢的是柳绵绵啊。偏偏让卓不凡看上他。弄的他不得不避的远远。哼,我可不会多事去提醒柳绵绵的。”

      最后,柳绵绵才回过神,心酸道:“喻三,给我吹首笛子吧。你以前吹那首叫珍惜……很好听的。”

      喻三欣然从命,拿起笛子就吹起来了。才吹几个调,唐红意如遭雷击,她心跳如擂,心里反复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吹笛子,偏偏还是这首曲子?”

      直到曲子终了,柳绵绵感到心里那道墙终于塌了下来,禁不住“哇”的一声掩面离去。

      喻三长叹一声,觉得柳绵绵真是好心肠,居然为她表哥伤心成这样。喻三望着柳绵绵的背影,心道:“柳姑娘,好好替我安慰他吧。如果他能娶你这样的娘子,我会感谢老天的。”

      喻三从怀里拿出方仲立给她的碧玉钗,心道:“还是回家成亲算了。省得心烦意乱。”

      她才转身,就看到唐红意阴沉着脸,瞪视着她。喻三这时听见外头有人叫她,就不理会唐红意,走了出去。

      叫她的人是胡混,他道:“青衣,我们明天就去翠竹镇吧。”

      喻三见他有些焦急,道:“怎么啦?”

      胡混道:“胡莱之前捎信说她喜欢上大师兄了。刚才我又收到信说她被大师兄拒绝了。准备明天和我回药谷了。”

      事情急转直下,让喻三目瞪口呆。
      _________
      了解情况后,也不复杂。胡莱自从对喻三一见倾心,便从药谷去翠竹镇找喻三。然而她是路痴,走了许久都没到。正巧在某处遇见出外办公的方仲立,见她是二师弟的姐姐,自然设法照顾,并带回翠竹镇。

      喻三不在翠竹镇,胡莱只能投靠这位大师兄。等方仲立了解她离家的缘由,不觉啼笑皆非。他不能将喻三的身份明说,只能设法打消胡莱的念头。岂料一来二往,两人竟然日久生情。然而,方仲立念着他和喻三的婚约,还是狠心拒绝了胡莱。

      喻三听见这事,倒觉得乐见其成。她决定回去就和大师兄解除婚约。她想将唐红意留在客栈,但回去一说。唐红意以要跟着大夫治疗为由,强硬要求喻三带着她。喻三只有应允。

      唐红意走的时候,受到客栈众人的欢送。小怜红着眼睛,叫她一定要回来。并祝愿他们还是能在一起。唐红意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她这时才望见客栈的名字——喜乐客栈。

      待他们乘了一晚加半天的马车才到翠竹镇。喻三将唐红意安置在太白楼,和掌柜寒暄一会才离开。他得知福生早就捎信给掌柜,说跟着一位朋友去探亲。这个朋友不用说必是北斗无疑。他们说的探亲,喻三也猜到是谁。

      她总算松了口气,就马上和胡混一同去找方仲立。

      唐红意在马车睡了那么久,在太白楼的客房里自然呆不住,走到院子去散心。这里的院子可比喜乐客栈的小院规模大的多,也华丽多了,假山碧池,花团锦簇自是不必说。每处的设计都匠心独具,自成一景。唐红意却觉得喜乐客栈那墙头晒着菜干,屋檐挂着蘑菇笋干的小院比较自在。

      待她这么想,她马上警醒起来,她这是怎么了?为何最近心境起了变化?唐红意很是困惑。这时,她望见远处有个秀美的女子坐在长亭上,撒着鱼粮到池中。表情也是困惑又伤感。

      唐红意走了过去,见那女子拿起一朵花,撕一瓣说一个名字:“喻三,方仲立。喻三,方仲立……”

      唐红意放慢脚步,心里快速转过些念头。然后,她不动声色走上前,道:“姑娘,你刚才说的可是喻三?”

      那女子被人听见心事,脸一红。赶紧丢了那朵花,站了起来,道:“这位姑娘,你认识他吗?”

      唐红意道:“是的。他是我世兄的朋友。我叫唐红意。不知姐姐你怎么称呼?“

      那女子道:“我叫胡莱。和喻三……恩……也是朋友。”说着,胡莱脸更红了些。当初她感情失意,后对喻三一见倾心。不惜离家跑来喻三住的地方。在这里遇见方仲立。长久相处下来,竟有知己之感,加上两人都是适龄男女,又添上一份爱慕之情。

      前些天,她表明自己心迹后,遭到方仲立的拒绝,说要遵守婚约。她的弟弟来信说和喻三一起来接她。虽然对喻三的欣赏还在,相较之下还是对方仲立的感情更深。对方为了履行婚约拒绝了她,她伤心之下,还是舍不得离开此处。一时难以决定,便用土方法交给老天决定。

      胡莱打定主意,如果抽中喻三,她就乖乖跟弟弟回家。如果是方仲立,她决定找他的未婚妻谈谈,看看对方可否出让。

      唐红意见她支支吾吾,疑心她就是喻三的未婚妻。她在马车躺着,也听见胡混他们谈起一些事情。知道他们有个大师兄。她特意亲近,便道:“那就太巧了。胡姐姐,喻三正要带我去见方师兄呢。”

      胡莱心里惊讶,真正开始打量唐红意。对方绮年玉貌,提起喻三和方仲立语气亲热,莫非她就是方仲立的未婚妻?她心头一振,正好趁此机会投石问路。

      唐红意哪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引来对方误会。她一心一意,要从胡莱口中套话。胡莱也正有此意。两位姑娘一同坐在长亭,亲亲热热地聊起家常。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她们是相识以久的好友。

      两人谈了许久,大多是胡莱在说,唐红意认真在听。胡莱发现唐红意提起喻三次数多过方师兄,便暗示自己因为喻三留在此镇,但后来结识了方仲立。日久生情云云。胡莱决口不提方仲立的婚事,而强调自己对他的感情。并夸奖喻三如何出色,还拣了几桩从胡混那听来的喻三的事迹来说。为了突出可信度,胡莱说的好像自己亲眼所见。

      唐红意仔细听下来,更加认定胡莱就是喻三说的未婚妻。她心里有些痛快,心道你也不过如此,一出门就让自己兄弟拐走了未婚妻。她心里得意,对胡莱更加友好。

      到后面,两人还亲热地一同去吃晚饭。等华灯初上,她们吃完了饭。喻三就回来了。

      喻三一眼就望见胡莱,径直走了过去,轻声道:“胡姑娘。”

      胡莱起身道:“喻三,你好。”她望着眼前人,上次见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的心态却改变了。

      喻三道:“胡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胡莱同意了,跟着他走。喻三只对唐红意点点头就走了。唐红意没说什么,只悄悄起身跟了过去。

      两人还是去到院子里,长廊的灯笼照的灯火通明。唐红意远远望去,两人倒也像一对壁人。她想起卓不凡,心里有些感慨。

      只见喻三从怀里拿出一根碧玉钗,道:“胡姑娘,来的匆忙没准备贺礼。这个礼物请务必收下。”她拿的正是方仲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胡来脸一红,道:“他……有婚约在身,我们不是……”她终究心里难过,说的句子破碎零散。

      喻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索性将钗插到她头上,道:“婚约已经解除了。祝你和大师兄幸福。”她微微笑着,出自真心,为他两人欢喜。

      胡莱惊讶道:“那……那位…姑娘…怎么办?”

      喻三道:“她也另外有意中人了。对大师兄实是兄妹之情,你不必担心。”她为了让方仲立同意,就说自己有意中人。在胡莱面前,自然也是口供一致,以免穿帮。

      喻三认真道:“大师兄是重承诺之人。其实我看出他心里是很喜欢你的。请你体谅他一片赤诚之心。现在婚约解除了,我想他明天就会来找你的。”

      胡莱心里欣喜万分,对喻三更加感激,道:“谢谢你,喻师弟。”她这么一叫,显然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情形落在远处唐红意眼中,更肯定两人有婚约,胡莱说话小小声,她只听到支零片语,像是喻三为了她的幸福要解除婚约。等喻三离开,她马上过去,问道:“胡姑娘,怎么样了?”

      胡莱含笑地看着她,道:“谢谢你,唐姑娘。我会好好珍惜方师兄的。”

      唐红意莫名其妙,不知胡莱为何望着自己如此感激。但胡莱这么一说,她就认为两人的婚约解除了。

      然而,她的心思很快就被远处喻三的背影吸引住了。她默默地想:“这一路以来,此人虽然油嘴滑舌,但和秦似玉始终不同。他待人确是真心实意。”

      第二天清早,放下一桩心事的喻三起了个大早。她梳洗完毕,走出房舍,望见一人慢慢走来。

      此人身形挺拔,面含微笑,可不正是卓不凡。他望见喻三,开心道:“青衣,你回来啦!”

      你回来啦!这话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他们年幼时,每次卓不凡先她一步放假回到翠竹镇,等她回来,都会对她说这句话。

      喻青衣一时怔住,回想起过去,两人之间好像从未疏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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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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