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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回 一语谶言千层浪,宫闱惊变乱离人(一) ...

  •   在上官瑾的记忆中,母亲永远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母亲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眸光流转间有种异样的妩媚,长长的睫毛下却掩盖着些许忧伤。母亲是楚人,在这南疆之地总是无依无靠的,不似父皇其他的那些妃子,多是各部落族长或头人的女儿、姐妹,被送进了这叶榆城的南宫里,作为一种臣服的象征。父皇大抵是真爱母亲的。母亲身受重伤被弃山野,被私巡苍山的父皇救了回来,伤愈后就留在了南宫,不久便被封了楚妃。

      母亲在南宫中不属于任何派别,倚仗父皇的宠爱,过着自己隔绝的小生活。多少个这样的秋日,微风吹落了廊外庭院中的桂花,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细碎香蕊。母亲一个人坐在房内,沉默的拉着一把胡琴。胡琴自不是南疆之物,音色颇为开阔,琴音中有着云滇绝没有的奔放之意。母亲便常如此咿咿呀呀的拉着,直至日落,依旧在黑沉沉的屋中,拉过来拉过去,道不尽的苍凉故事——唱了、笑了,理不清的人生悲欢离合!纸窗上映着母亲模糊的剪影,那样婉约的身姿却又极是单薄、凄清。

      门被哗啦啦的撞开了,年幼的上官瑾挥舞着小手冲向独坐屋中的母亲膝下,小小的脑袋昂着,嗲声嗲气的唤道:“娘!娘!”房中素纱衣裙的女子定会丢下手中一切事务,将幼女亲昵地抱在怀中。放下胡琴,母亲便会褪去一身的凄清,眉目间只余一股子恰淡,仿佛生来便是如此的与世无争,又仿佛是看尽了世态炎凉。

      荆舒殿的瑾公主算得是南宫里的小小一霸,每每肇事后还有个帮凶太子上官曦愿替其揽罪,便愈加的无法无天起来。各房各殿里的宦人、侍女、乃至娘娘们都晓得那是个惹不得的主,不意被瑾公主盯上了,连苦都无处诉得。阿瑾自幼聪颖,深得父皇喜爱,五岁时更被特准了随着几位兄长进学。上官瑾生性佻脱,母亲的管束又向来松散,打小阿瑾在各位哥哥面前就从不避嫌,甚至和皇兄们一起习了武。


      夏蝉此起彼伏的叫声在这湿热粘腻的空气里听起来都有些气力不逮。宫墙根儿的这棵榕树纵是生得茂密,午后刺眼的阳光仍是不依不饶地钻过树叶的间隙疏疏落落得透了下来。老榕树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仰躺着个一身湖绿衫子的幼女,整个人都没在阴影里了,一双小手遮在双眼前以挡住那些许漏下的阳光,只一只雪白的纤足半趿着葱绿的绣花小鞋,一晃一荡的在树叶中若隐若现。

      “啪!”小鞋终是经不住主人的折腾,落下来也不知砸在哪个正好路过的倒霉鬼身上。

      “哎呀!”却听一个少年温润如玉的声音自树下传来,声音中透着几分的无奈。

      幼女自阴影中坐了起来,乌黑滴溜的大眼一转,突然“嘻嘻”笑了,忽地整个人都从树上坠了下去。

      树下一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抬头只见一团绿影,似乎都要和茂密的树荫溶到一起去了,从树上翩然飘落,满头秀发和湖绿的纱衣一起在空中飞扬。

      上官曦忙伸手接住了朝他坠来的阿瑾。九岁的阿瑾早已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上官曦怀里蹭了两下,才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单脚跳着去找她那只先行坠落的鞋。

      “曦哥哥……”,上官瑾满脸嬉皮笑脸的表情终于在发现自己遗落的那只鞋的去处后僵住,“他是谁?”小手指向一位身穿浅黄僧袍的白眉和尚,手上拿着的正是阿瑾落下的那只葱绿绣鞋。

      上官曦白皙俊俏的脸上写满了尴尬,额上在夏日阳光的烤灼下渗出了颗颗汗珠,“瑾妹妹生性顽皮,坏了礼数,冲撞了大师,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呵呵,不碍不碍,老衲法号一尘,小公主当真活泼得紧,”白眉和尚手做佛号,略微颔首,阳光在晶亮的脑门上跳跃,怕是适才树上落下的绣鞋正中这慧顶,声音才如此响亮。

      阿瑾思及此处几乎忍俊不禁,但终是不敢过于造次,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将自己的鞋讨了回来,却又不愿道歉,只是蹭回了上官曦身旁。

      “阿瑾,父皇命我迎了一尘大师去前殿,”上官曦斟酌言道,“听慧儿说,楚妃今日身体略有不适,你且先回荆舒殿吧。”

      阿瑾听得哥哥打发她走便将小嘴一撅,但是自己的鞋砸了人在先,底气终归不足,也不答话,只略一行礼,转身便跑了。

      阿瑾奔回荆舒殿后,立即唬了一跳。宫人们跪了一地,皇后娘娘抱臂立在廊下,脸色铁青。

      “好个阴狠的程婧,你倒是告诉我,怎得我妹妹来你这喝了次茶回去就病倒了?”皇后神色峻厉,满头钗环在她的怒气之下簌簌乱颤。

      荆舒殿的掌事女官慧儿跪在廊下,正对着皇后,“皇后娘娘请息怒,我们家主子也不知这普洱茶中何时被人下了毒。这些茶都是侍茶的宫女们每月自御膳房按份领来的。”

      殿中主管茶水的几个宫女闻言都不禁一哆嗦。

      “况且齐妃娘娘走后,我们主子也觉身体不适,立时便请了太医来瞧了的,”慧儿接着回道。

      “哦?是因为害了人,怕皇上怪罪,才自己也略喝了两口,装作中毒的吧?”皇后冷冷地道,言语中有着莫大的讽刺,“否则两人同喝的毒茶,怎么我妹妹已经昏迷不醒,而楚妃娘娘却‘幸运’地只是略有小恙呢?”

      阿瑾此时早已从偏殿溜进了母亲的卧房。只见母亲斜倚在床塌边,脸色虽还算镇定,俏丽的面容却了无生气。阿瑾的满腹疑问却被母亲的一个眼神立时给噎了回去。

      几个宫女端了药盏等物,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

      楚妃程婧走下床,轻轻扯过女儿,小声叮嘱了让她不可多言,才向屋外走去,步伐中透着凝重。

      程婧对着皇后敛衽行礼,垂目略低头,语音却是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果然爽快,质疑得甚合情理。妾身感激齐妃娘娘闲时来这里坐坐,陪妾身喝杯茶,以解寂寞。今日之事实属意料之外。恐妾身再表歉意也无以脱罪。特请皇后娘娘准许妾身三日以查真凶,若三日内无果,妾身亦不久于人世。”

      略微一顿,程婧接道,“茶中之毒源于楚地,妾身无以解毒,却有此碧云丹可暂缓性命。皇后娘娘若还信得过妾身,则可用此为齐妃娘娘延得数日救治时间。”

      程婧的话语没有丝毫温度。

      一阵僵持。

      “哼,程婧,你可记住了今日所说的话。”皇后也未接程婧呈上的丹药,便自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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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上官曦与父皇上官义、一尘大师相谈正欢。

      “老衲听闻皇上近来身体有恙,平日里劳心积虑,还要多注意自己身体啊。”

      “多谢皇叔关心。朕哪里有皇叔自在,如今是一心向佛,一身轻啊。”

      “阿弥陀佛,皇上这是在为百姓日夜操心。老衲老矣,只得每日替皇上及云滇百姓向佛祖多多祈福。”

      “呵呵呵,那朕跟曦儿可要多谢皇叔了。”

      “呵呵,曦儿如今也是长得一表人才了,以后当如皇上一般做个明君呐。”

      上官曦在一旁直称教诲的是。

      “老衲适才在来此的路上偶遇瑾公主,当真是传闻不如一见,生得聪慧且佻脱得紧呐。只是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一尘大师脸现顾虑。

      上官义眉头微皱,面上笑容却是不减,“哈哈,小女顽劣,若有得罪皇叔之处,但说无妨。”

      “不碍不碍,小公主眉眼间英气纵横,十年后便是那高枝上引颈而唱的凤凰。只是此女如剑,剑出鞘必见血光啊。”

      “哦?如剑?只怕剑为双刃,伤人必伤己。” 上官义面色一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二回 一语谶言千层浪,宫闱惊变乱离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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