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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眼前的亲爱与快乐 ...

  •   宗煦心怀跳跃着,唇就要挨上沈澈的唇了,忽然想起什么,他觉得煞风景,可是不能不说,因道:“我会与我父王说,退了谢家的婚事。”

      沈澈的目光从柔软变成清明,他强笑了笑,道:“你若提退婚,国公会没面子,他不会放过我的。”

      宗煦怔了,心里打个寒颤。沈澈是了解谢凡的,那人的手段——,只得道:“待你伤好了,我们就回京。时日还长,会有转机的。”

      沈澈爱恋地看着宗煦,终究柔软道:“小王爷,我有些累了。”

      “那你快休息吧。”宗煦为他掩好被角。

      沈澈闭目睡了。宗煦端详着他,久久不动。他喜欢他,他想就这么一生守着他。从没有一刻,心思这样鲜明。

      宗煦每天像个热切的孩子似的,照顾沈澈,宠着沈澈。亲自为沈澈梳发换衣,说这么打扮才漂亮;照镜子给沈澈看,说你多美你自己知道吗?为沈澈弹琴,高兴起来还拔剑做舞;为沈澈端药喂羹,若热了先尝一下才给沈澈喝。而沈澈,感动又幸运地接受着。因为没有人这么珍重地宠过他,宗煦的一举一动都是爱,纯真、热烈,珍惜。

      宗煦记得父亲说过,慢慢地就知道人生怎样选择了,他这么真实地爱过沈澈之后,他的身心再不会亲近第二个人了。那桩婚事,他定要废弃的。就算父亲和谢凡不答允,他不来迎娶,父亲和谢凡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要他不提退婚激怒谢凡,谢凡未必会对沈澈下手、让事情无可挽回。而随着时日推移,谢家小姐的终身不能被耽搁,谢家会提出解除婚约的。

      鹅黄柳绿,桃红满枝,转眼又是一年春光绽放,映照少年的颜。

      他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京。小厮来报,说谢津请小王爷赴云蔚亭一晤。

      这个地方宗煦从来没去过,即便去过他也不会去的,因此婉言谢绝,说这会儿正忙,以后再说。而明天他就离开金陵了。

      结果一会儿小厮又来了,说大公子在那里等着,直待小王爷忙完。眼瞧着日头薄西,宗煦明白,以谢津的性子,没准能等一夜。想了一会儿,与沈澈说一声,还是随小厮去了。

      穿廊过院,景色越走越雅致,谢家还有这么一块地儿,远远可见,谢津在亭中站立,一袭春衫,风飘朗朗,容色出乎意外的好,见他来了,温雅地抬手示意他过去,那个以前的端着的不真实的谢津又回来了。

      屏退侍从,谢津道:“我这些日子想明白了,谢谢你那日前去看我。”

      能这样结局,宗煦倒是释然的。谢津目光不肯稍离自己面庞,令宗煦不悦,他不自在垂了目,端茶喝。

      谢津道:“我记得,还是去年此时,大家闲聊,说起自己的人生愿望,你说,你的愿望是娶一位才华出众的温柔女子,生很多的儿女环绕身边,琴棋书画诗酒茶相伴,此生之愿足矣。”

      宗煦说“是”,那多久远了,那时还没定下谢府的亲事。

      远处有仆人来,谢津看了那人一眼,歉道:“家母那里许是有事,我去看看,稍后即回,请小王爷在此地等我。我新谱了一个曲子,你瞧瞧,待我回来弹给你品评。”

      谢津去了。宗煦来在琴前,看谢津的曲谱,不由拨动琴弦。那些年少的梦与希冀,那些柔情与爱意的畅想,谢津也许只在琴曲里还有旧日的模样吧。

      远处花草间遥遥过来几人,为首少女华衣丽服,气派尊雅,宗煦一愣,垂目径自抚琴,以为那些人路过会走,哪知为首少女手一扬示意从人止步,沿曲廊向宗煦而来。

      宗煦止琴站起,静立。那少女道:“你就是广宁郡王?”语气清傲,毫不客气。宗煦温和有礼答:“正是小王。”

      对面的小姐目光打量宗煦,状似沉吟,宗煦微恼又不便失礼发作,便微施一礼:“小王辞去。”低头向亭外走。

      他走过小姐身畔时,那小姐道:“我是安国公之女。”

      宗煦止步,看向少女。椭圆脸,眉目娟秀高傲,容貌略似谢津,并不怎么似谢凡。这女孩只十三岁,举止言谈却俨然大人做派。

      “原来是谢小姐,小王失敬。”

      少女轻哂:“我请兄长约你来,是有话要与你说。”

      “小姐请讲。”

      少女明眸扬起:“我不愿意嫁你。”见宗煦面不改色,从容静稳依旧,只有接着道:“可是父亲不允。听兄长说,明天你就要回京了,此去未必再来。我想,还是见你一次,请你去求广宁王,止了这婚事,你我皆解脱,你看如何?”

      宗煦暗自吸一口气,道:“小姐既有此意,小王焉敢不从,只是我为男方,若先提退婚恐伤及你家颜面,令尊既不允,小姐不如去向我父王提?”

      少女脸红了:“这样的事我一个女孩家如何出面。你明明可以做到,为何刁难于我?你既好男风,就该敢作敢当,难道是想娶了我做样子,累及本小姐一生?”

      宗煦扭转了头,平静一下,道:“也罢,我将你的话转述给我父王,望能解除这婚事,若做不到,小姐也请别着急,时日还长,会有解脱。”

      宗煦走向白云观。原来谢津今日邀自己来与其妹会面,就是逼迫退婚的。有了这小姐的一番话,自己提退婚倒有了由头,只是,他平生没被人这么抢白过,对方还是一个小姑娘,他不好失了风度,心里终究不大舒服。

      宗煦进去时,谢凡也在,父亲正在喂鱼缸里的金鱼,谢凡在旁边伴着,手拉着父亲腰间的玉佩,并没有因为宗煦进来而松手。

      宗煦道:“国公,宗煦有件事想禀明父王。”

      谢凡的手放开了玉佩,看了宗煦一眼,对宗境道:“那我先出去。”走了。

      室内有一会儿静。宗煦心里微涩,不知会不会因为自己影响了谢凡与父亲的感情。待他一说,父亲倒也了然似地答应了:“既如此,我与国公说吧。”

      父亲应了,这事几乎就成了。宗煦不放心,再问父亲:“国公会不会迁怒沈澈?”那是他最担心的。父亲安慰道:“放心,我会与国公说。”

      宗煦感动地看着父亲。这就是父亲,他说什么都答允,什么都为他担过。

      出了白云观,宗煦只觉前所未有的开心。心上的巨石竟这样轻松搬落,再看谢家的园林都美而亲切。上天对自己真是优厚眷顾,沈澈一定很开心吧。

      路口站着谢津,宗煦一点儿也不想理他,谢津倒翩然过来,施礼道:“沈先生的好计谋,果然迅速解了小王爷烦忧。擅自请小王爷与舍妹会面,你不怪我吧。”

      宗煦心一沉,沈澈的计谋?嘴角一牵算是笑:“谢公子与令尊真是越来越像了。”甩身离去。

      心却旋转着。沈澈设计令谢津找了谢小姐来,迫着我退了婚?他怎不先和我说呢?这不是沈澈的行事啊。且这样的大事,怎可以设套让自己钻进去,被谢小姐奚落?现两人正是情合意浓之时,想着沈澈的模样,若是用计谋对自己,那不是太可笑了么,可笑的是自己的心和眼,若连这个都看不穿,这一生也不用活了。

      慢慢走回自己院落,灯笼的晕红光下,沈澈正站在门口等他呢,匆忙迎上来:“怎样?”

      宗煦心疼,扶住他微笑:“何苦出来等我?在屋里好生歇着——”

      便晚暮里也可见沈澈的脸微红,答:“我怕大公子找你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和谢家小姐的婚退了。”

      沈澈惊怔了,一双清撤明净的眼睛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这样的眸子,宗煦想抚摸,因问:“谢大公子可找过你?”

      沈澈接了宗煦外衣挂衣架子上,说:“昨天他唤我去,我只有去了,那时你在白云观陪王爷。他问我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谢府宠我是什么意思,是做给国公看好悔婚么?我说不是,小王爷会娶谢小姐的,除非小姐不嫁。然后我就走了。”

      宗煦笑了:“谢津今日叫了谢小姐来。谢小姐当面说她不愿嫁我,所以我去找了父王,把谢小姐的话告诉父王,婚事取消了。”

      沈澈细看宗煦神色:“为这个不高兴?谢小姐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以你的身份,什么样出色的小姐娶不到?回去请王妃为你选,皇上指婚也是能有的。”

      “我还会娶妻的么?”

      沈澈一怔,道:“当然。王妃且不说,便为了王爷——”

      “我父王没反对我退婚。子承父好,他理解我。”

      沈澈想了想道:“王爷对你愧疚,自是什么都纵由你来。但你若不娶妻生子,他会以为有他的过错,会难过。其实,你父王不好男风的。”

      宗煦怔呆在那里,“我父王不好男风!——”

      “是。”沈澈道:“一次国公喝醉酒,说他追慕王爷这么多年,也得不到王爷的心,王爷只当他是朋友伴着。”

      “我见他们日常很亲密。”

      “这么多年一处相伴,亲人一样的。王爷又善良随和,感恩回报的心居多,但,王爷一定是希望你娶妻生子过正常日子的。”

      “我们——这样不正常么?”

      沈澈低头:“我知道自己很错。可是每个人生命只有一次,每看着日光的影过我就发慌,想一生不能这么平白的过,连一个心魂交付的人都没有。好在遇到了小王爷,便想把梦做一做。梦总归是要醒的,这些日子我是偷来的。或许上天看我还有可惜的地方,让我做成了这梦,但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从来不是。你还小,过两年,你大了,就娶王妃了,我们这样的日子也就止了。我会离开。不知你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的时候还会不会记着我?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会不会心头柔软,欣慰地笑一笑?”

      宗煦盯视着沈澈:“我大约会哭。”转身出了房间。

      他要再在屋中待下去,就真的哭出来了。

      他不想听这样的话,他无法想象离别。那不可能。

      宗煦沐浴罢,回屋时看着满天繁星,想着沈澈说的时光流逝的话。谁都会老去,连父亲那样风华绝代的人都会老去,能拥有的,只是眼前的亲爱与快乐。

      室内,沈澈在看画,见他来,将画轻轻折叠,扭头向他笑,笑容谦逊卑微,好像没预料到他会回来。这样一个人,不过是要一份爱而已。该刹那,宗煦无比透彻地明了自己的心,他有满怀的爱,他要给沈澈幸福。

      宗煦过来瞧:“什么画?”被沈澈这样珍重地放在一管竹筒里,再放入锦囊,随身携带。以前他总没好意思问过,以为是沈澈家人留下的。

      沈澈莫名有点局促,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宗煦纳罕,伸手要,沈澈只好给他。

      宗煦展开画,愣了,是自己去年春画的那幅沈澈背影图,夕阳红绚,衣袂翩然。

      宗煦奇怪,这幅画怎么到了沈澈手中?沈澈惭道:“去年离谢府时帮你收拾桌案,见了这个,趁你没注意,偷偷留下来。”

      “你若想要,怎不与我说?”宗煦望着他笑。

      沈澈脸红,低了头。宗煦忽然明白,沈澈见了这画,以为自己悄悄爱慕他,所以才有了一路的睡前温柔相陪。原来他们两人的情竟是自己起头的!沈澈怎会和他要这幅画!沈澈以为发现了他的心,只偷偷地拿走,珍藏好,随身带着,做为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宗煦笑:“你若喜欢,我再给你画,画很多,各式各样的。直到老了,头发胡子白了,依然是最美的沈澈。”

      沈澈望着宗煦明亮的眼睛,道:“你还这样年轻,我已老了。”

      宗煦道:“我喜欢。”宗煦俯身到沈澈近前,他的心在剧烈跳,他用唇轻轻地触碰沈澈的眼睫毛,沈澈闭目在那里等着,睫毛在微颤。宗煦再不忍耐,吻上沈澈的唇,热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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