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情深》金桔密饯

1、江南四月天

　　江南，四月天，正值梅雨时节，小雨一直下个不停，人们都不耐烦起来，因为这种有些温暖的潮湿使得家中低凹或是漏水的角落都会长出一些细霉，主妇们看着不时有雨的阴霾的天空，心中已咒骂了无数遍：“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有太阳出来呢？”
　　但还是有为这种天气而高兴的人。
　　杭州城西的一片民居中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杂货店，经营着各式的日常用品，因为附近没有其他类似其规模的店面，再由于老板丁贵的精明的头脑，这个杂货店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可不是嘛，此时丁贵站在店里的柜台前，一边看着伙计搬东西，一边打着算盘算账。
　　“又赚了一笔啊！”他微笑着，看着外边还在下着的雨，心中想到：“下吧！下吧！最好再下它半个月…”他的目光转向了店中一角摆放的为数已经不多的雨伞、蓑衣、木屐等雨具，得意起来，“我真是佩服我自己了！”
　　由于一连几年的少雨天气，使得各商铺里雨具泛滥成灾，库房里堆积如山，所以很多老板都在年初的时候“及时”地清仓了，而且还很庆幸摆脱了这些不值钱的陈货。丁贵却反其道而行，大量收购雨具，他的心里很清楚，前几年少雨，今明两年必会多雨，雨伞用了好几年，也该换了吧！
　　“果真是我有先见之明啊！”丁贵摸了摸他好不容易留长的一小撮山羊胡子，心满意足的笑了。因为从三月底便一直下个不停的小雨，使得雨具供不应求，各家店铺都由于年初的清仓而无货告急，纷纷前来和丁贵进货，丁贵趁机抬高价钱，涨到了年初收购价的两到三倍不等，各商家只有咬牙接受的份，谁让他们之前都把货都盘给丁贵了呢。
　　看看已快到亥时，丁贵命伙计们整理好货物，准备关门。
　　两名长得很高大的大汉迎着雨而来，只在头上顶着普通的宽大些的帽子，故而浑身上下都已淋得有些湿漉漉的，他俩径直走到丁氏货店放雨具的角落，看起那些雨具来。
　　看到这个样子，丁贵心里已经明白了。因为货店伙计正在搬东西，丁贵便摆出一副职业的笑脸，亲自上前招呼。
　　“二位客倌，是想买雨具吗？你们真是来对地方了，本店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雨具都有……”
　　看到客人只是在看货没有答腔，丁贵又说道：“现在的杭州城内就数我这店里的雨具最齐全，二位要是去了别的店还未必能买到称心如意的呢……”
　　“老板，你这些雨具一套是怎么卖？”其中的一个汉子瓮声瓮气，操着一口北方的口音说道。
　　听到来人的口音，丁贵心中猛地狂喜了一阵，心想：“大生意来了！”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带着笑问道：“二位是要批发还是要零买呢？二钱银子一套，批发的话二十套起卖，每套优惠二十文……”
　　丁贵还在说个没完，另一位在看货的大汉顺口接到：“我们一共要两百套这样的雨具，明天下午就要弄齐，不知老板有没有这么多货，钱不是问题！”
　　“…二百？！”丁贵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击中，好一会才缓了过来，那一小撮山羊胡在激动地抖动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些发抖，“有，有！明天下午要货，是吧！没问题，我马上去调货……”他高兴坏了。
　　“那就麻烦老板了！”后来说话的汉子很平静地答道。“这是定金！”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的元宝，二话没说地就直接递了过去，丁贵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那么二位，我立即开订单……”
　　……
　　“真是天降横财啊！”
　　两位客人走后丁贵忍不住狂喜，“啊，这下雨具就一下子全卖出去了，……而且还是很好的价钱！”因为看着对方是北方人，丁贵把价钱涨了五成，幸运的是，客人居然没有还价，还一下要那么多套！“真是遇上肥羊了啊！”想到这里，丁贵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为兴奋而颤抖起来。
　　“……不过，我现在库里的存货不够，还差一百套呢！”丁贵有些清醒过来，“附近几家相熟的杂货店都是跟我进的货，他们那里总共也就剩八十来套了吧！”丁贵有些皱眉，沉吟着，“看来只有去城北的祥源记盘些货回来了！”
　　丁贵想了一下，到柜台上支了些银子，跟正准备关门的侄子小五交待了几句：“小五啊，回去跟你婶说，我今晚要请城北的李掌柜吃饭，就不用给我留饭了！”
　　“好嘞，叔你放心吧！”
　　……
　　城北的一家小食馆。
　　“好的，放心吧，明一早我就让几个伙计把货给你送去。”李欣向丁贵拍着胸部保证到，“不过这个价钱吗……”
　　“好说好说，”丁贵得到了这一宗货，已经是喜上眉稍，“就按刚才说好的价，一钱二银子。”
　　“哈哈，那就没得说了，你也知道我们大老板……”
　　“兄弟晓得，兄弟晓得。” 丁贵有求于人，连连作揖，“有劳李掌柜了！”
　　“哈哈。”
　　丁贵千恩万谢而去。看着他步出小饭馆后，李欣那张笑嘻嘻的脸顿时沉静下来，很快地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态，“两百套雨具……来势不小啊！”他在脑中转着许多的念头，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也走出了店门。
　　“掌柜的，回来了！”天已经黑了，祥源记值夜的伙计听到敲门声，给李欣开了门。
　　“哦，……阿七，明早点好一百套雨具，给城西的丁记送去。”
　　“是，掌柜的您放心吧。”
　　“嗯。”李欣迈着缓步上楼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李欣关好门，上了槽。沉吟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后，走到墙角的衣柜旁，打开柜门。
　　柜子里很是洁净，只有几套冬衣。李欣把衣服拨到一边，在柜子内侧的木板上轻敲三下，又立刻在柜顶某处轻敲三下，然后稍稍将柜子里的一块隔板掀了掀，“哗”的一声轻响，贴着墙的柜板向一边滑开，露出一个隔间。
　　李欣走进隔间，从里面关上柜门，放好衣服，然后划动了机簧，柜板“哗”的一声又合上了，隔间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动。原来在盖这间店铺的时候就暗中做好了这个机关，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隔间向下滑动了一盏茶功夫，停了下来，门口自动打开了，李欣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通道，有些黑，通道两边隔着很远亮着油灯，所以还是看得见路。适应了这种光线后，李欣向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很长，而且还微向下倾斜，李欣一直在通道里走着，转过几个弯，李欣来到一扇石门前面。李欣熟练地拨动了石门上的机簧，石门“扎，扎”地响着，向一边滑开，李欣走了进去，石门很快地又自己合上了。
　　李欣进入了一个深在地下的山洞，洞里的四壁很光滑，看得出是人工刨制的，山洞很大，点着许多明晃晃的大油灯，把洞里照得很亮。此时，洞内许多人在穿梭忙碌着，两个守门的侍者看到了李欣，上前鞠了一个躬，“李副总管。”
　　“嗯。……陶总管在哪？”李欣询问道。
　　“在二层。”
　　李欣不再多问，拿脚走开。一路经过的地方，有许多精巧怪异的木架子，许多身着不同服饰的人正在上面做着什么，李欣走马观花的看着，没说什么，直直走进一个向下斜的地道。
　　往下走进另一个洞内，两名守门的侍者给让开了道，李欣走了进去。穿过了一排排装满了书册的架子，李欣的眼前出现了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正坐在洞里唯一的一张书桌前，桌上点了一盏油灯，他正翻阅着一本小册子，眼神内敛，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嗯哼。”李欣咳了一声，“总管。”
　　“哦！”中年男子抬起头，“你现在进来…出了什么事？”
　　“北边的人到了。”
　　“多少？”
　　“不下百人。”
　　“啧，”陶总管掩起小册子，站了起来，“来势不小啊！”
　　“……总管，那下一步，我们……”
　　陶总管将手一摆，阻住了李欣往下说，“别急，苏州方面还没来人呢！……我们先看看再说……”眼光往四周迅速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这次，家里会来人…”
　　“真的？”李欣高兴的问道，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稍大，立刻压低了声音，“总管，这次我们总算可以露脸了，……家里会来什么人呢？”
　　陶总管微微地笑了笑，平时他都是沉默寡言，不动声色，这次……李欣有了一种直觉，这次家里会来很重要的人。
　　“可能是公子爷……” 陶总管很小声地说。
　　李欣完全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那，那真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