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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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的回到诊所前，米内健吾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
永山证人的尸体侧趴在手术台上，身上大面积的血渍早已干涸，与同样没有水分的内脏黏黏啦啦的从腹部向周围扩散，右手下垂，僵硬的指尖勾着左轮□□扳机，睁大的双眼看着前方。
尽管已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永山证人尸体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喉间干涩难受，甚至有了呕吐的感觉。米内健吾猛地转身靠在诊所外的墙上，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逐渐濡湿了他苍白的脸颊。
过了好一阵，他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再次转身进入那扇门，硬逼着自己直视着永山证人的尸体。盯着永山证人毫无焦距的双眼好一会儿，米内健吾默默的伸出手，将他的尸体摆正，阖上眼睛，并拿走了永山证人手里的左轮手枪。接着，拐过楼梯走进里间，宫本次郎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以及早见遥侧躺在地板上的尸体映入他的眼帘。
虽然不知道那时候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根据现在呈现的状态，当时恐怕确实是早见遥杀了宫本次郎，而后又被永山证人所杀。然而无论生前是何种是非，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于米内健吾而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一旦消失，都是一样了。摆正两人的遗体，米内健吾取走早见遥手中的匕首，并翻找出包里所有剩余的子/弹。
一天前用过的药品仍散放在写字台上，米内健吾仔细处理身上所有的伤口。刺痛让他微皱了眉。前一天的夜里他在这里展开了第一场真正意义的厮杀，在同样的场景里，那时候的一幕幕又溢上心头。
米内健吾轻轻的摇头，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去想这些，因为现在他还活着，这就意味着他不可以沉浸过往，只能继续向前，连同那三个原本和他一起来到这里，却以着不同的姿态永眠在这里的人一起向前。
抹了把脸，米内健吾最后一次看向三个同学的遗体，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澄子，帮我把卫生打扫了，我今天要约会！”
“澄子，这支笔是新的吧？我很喜欢，我拿走啦，你自己再买一只吧！”
“哎哟你叫什么啊！不就是摸一下屁股吗？后藤你要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的女生我肯摸你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再说了，这样嚷嚷出去，你觉得会有人信吗？丢人的还不是你自己！”
“后藤，你昨晚为什么在学校附近逗留？放学了为什么不回家？什么？吉田要你等她？那等不到人为什么不去找而是继续等？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逗留让教导主任看到，引起那么多的麻烦，还来责难我这个班主任？好了不用解释了！总之就是你不对！别忘了就算证据不足你也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哎呀！大家快来看啊！看看这是什么？！”
“哎呀哎呀哎呀！告白信唉！”
“哈哈哈哈哈后藤澄子敬上哈哈哈哈哈简直是白痴恶心！”
“后藤你醒醒吧！怎么会有男生愿意跟你交往？”
“澄子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会有哪个男生头脑发热看上你？”
“来来来，说说看吧，到底是写给谁的呀？”
“这么硬气不说？那好啊！来！我们来复印了贴满整个校园，让人看见你就议论！让你被老师处分，怎么样啊？”
“反正已经够我们嘲笑了，在嘲笑一点也无所谓你们说是不是啊！后藤快说你看上了谁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你的原唱？哎呀后藤你不要再来烦老师了好不好？你怎么可能唱的这么好？不要嫉妒同学得奖，要好好反省自己的素质！”
“………………………………………………………………………………”
后藤澄子（女生13号）正在往图钉上涂东西。过往刺耳的言语如风一样，在她耳边穿梭着。
普通的身高，一般般的成绩，虽然不是什么丑女，但也绝对和好看这两个字挂不上钩，别说是外班了，就是在本班，除了和女生班代表松下绘里走的比较近之外——目前算是松下绘里小团体的一员吧——和其他同学只是泛泛之交，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平日里，话也不多，没有任何一点会让人注意到的地方。
真的，太普通，太平凡了。她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平凡普通到任何人都不会刻意去留意的女生。这一点，后藤澄子自己也相当清楚。
然而她不明白。
这世上有成千上万像她这样的平凡人，为什么，为什么班级的人只针对她一个？
虽然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矛盾并不是每天都有。
当然这些矛盾也有暂时消失的时候。
在国一的时候，最大的矛盾是他们全班同学与北泽之间的问题。那时候所有人都一致对外，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团结，团结的让她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遇上与同学之间别的矛盾。
然而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人生的轨迹就是在无数矛盾中展开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各种矛盾的上演。
当大的矛盾摆在眼前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则会变的团结，可是一旦眼前的大矛盾过去之后，人与人之间那些小的矛盾便又开始发挥余热。
比方说B组。自从北泽被他们整走，换了个与大家相处融洽的野田班主任之后，或许是日子过得太过于平静，大家似乎反而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同学之间也开始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矛盾。但这都没有给这个班级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是的，只是没有给班级整体造成什么影响而已。但，个人呢？
后藤澄子是真的不明白。矛盾。或许，有些矛盾的产生，本就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性格软弱，就应该被欺负？
好说话，就活该给同学擦屁股？
长得一般，喜欢别人就是罪大恶极要被嘲笑？
成绩普通，所以哪怕是自己的成果也理所当然可以为别人所用，并且不能有任何的质疑？
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明明进一步调查就可以得出结论却因为不值得为自己这个普通平凡人浪费人力物力，所以就放任真相的掩埋转而让她蒙受三年不白之冤，并且当瘟神一样的对待？
是不是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是错误的？
真是这样吗？
此时此刻连性命都是吗？
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每天生活在煎熬之中？为什么自己要死？没有人无缘无故想要去死，每个人对生命的渴求都是一样，她也不例外。
佛说众生平等，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受到的待遇最不公平？
佛还说，众生如蝼蚁，既然都是蝼蚁，凭什么是别人来碾死她而不是她去掌控别人的生死？
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从来都没有。
是因为不值得吗？哈！
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如此不公！为什么还要遵守这个世界所谓的原则、道德、法律、人性？！
谁对她遵循过这些？！
“哼！”后藤澄子发出一声冷笑，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拉开放映室的帘幕，她坐在操作台前，俯瞰着整个歌剧院。
“这就是所谓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感觉？是有够无聊！”
既然现在给了她一个可以不用遵守一切法则，采用最原始方法去搏斗的机会，那她就一定要牢牢把握，让自己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再也不用像以往那样活下来。
米内健吾靠在墙壁上，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看了看手表，还有1小时就到广播时间了。
到时候，北泽一定会说出禁区的位置和死亡人员的名单。
自己虽然有枪，不仅是自己原先拿在手里的散/弹/枪，还有水原绫香从结城真美那儿夺来留给自己的那把92/式/手/枪，却没有一颗子弹，为此，前不久他特意趁着禁区时限到来前回了一趟诊所。
虽然武器有了保证，然而在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下，米内健吾不想就这么贸贸然毫无目标的行动。纵然内心几次三番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很想早点从这个是非之地走出去，但残杀已经经历了两天了，自己还在乎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吗？倘若此时一个沉不住气，那么，失败的就是自己。
短短的两天，自己的心思居然就能在这么几分钟内百转千回，深思熟虑，这可真是空前绝后。
“哈哈，这个计划的力量，果然不能小看，把我此时造就的如此心思缜密，还真要谢谢了！”米内健吾幽幽低声说着。
时间在沉思中很快度过，广播应即响起。
“剩下的同学们晚上好！先来告诉你们，18:00——24:00这个时间段里，女生3号，结城真美；女生1号，佐佐木由美也已经出局，也就是说，现在岛上，只剩下女生13号，后藤澄子，与男生11号，米内健吾！”
结城…她死了？！米内健吾吃惊的坐直了身体，不可思议的看向外面。
“为了方便两位同学进行最后的对决，老师现在决定，于1:00起，将女生13号后藤澄子同学一直没有移动过的F-7区以外的所有区域均划为禁区！也就是说，米内同学，你现在就可以不作他想转移到F-7区！别辜负老师对你们的帮助与期望，期待你们见面后的精彩表现哟！”
后藤？！实在是没有想到，活到现在的居然是这个人。原先以为到最后要与自己决一死战的，必定是那个主动让自己进入到游戏中，到处见人就杀的结城真美。为此，米内健吾特地的保留了体力，还细心地检查了自己随身的武器，可是，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人，米内健吾有些疑惑，有些犹豫了。
在他的映象里，后藤澄子，平日里性格软弱，总是被吉田爱、秋山瞳等女生指挥的团团转，帮忙打扫卫生做跑腿什么的，虽然三田香织也是个软弱的女生，可是由于她的功课好，作业考试都能够有所指望，所以吉田爱和秋山瞳对待三田香织的态度明显好很多。
然而……
“你对每个人到底了解有多少？千万不要通过外表去相信一个人！”永山正人的话再次敲响在耳畔。
按捺下心里的种种疑虑，米内健吾整好行装快步向着F-7区赶去。无论怎样，都是要面对的。
广播结束的同时，后藤澄子缓缓将地图折成纸飞机，朝着窗口扔了出去。
自己即将面对的人只有他——米内健吾。而战斗的地点，则被强行定位自己目前的所在地。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四处寻找的麻烦，还能让自己多些时间做准备。
后藤澄子站了起来。哈，不知道听到广播里的内容，了解到现在活着的人是自己，米内健吾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会非常惊讶吧。
也没错，肯定会惊讶的，谁叫她的命就是那么贱呢？后藤澄子自嘲的想着。
有什么好讶异呢？只不过你们想活，我也想活！
拿过书包，用抽屉里找到的口角磨得尖刃铁皮，仔细的挑开书包夹层里一个被隐蔽缝死的口袋——是的，自从被人恶意翻弄书包，且闹到父母面前进行了一次“抄家”之后，她就偷偷的缝了这样一个存在，在存放自己一些不想要销毁的秘密。
棉线被一点点的挑松，随着一块内部有些磨损的布片掉落，一枚白色的纽扣以及两张被揉皱的纸掉在包里。
后藤澄子拿起来，却并未将两张纸展平，只是淡淡看了看上面隐隐透过的字迹，便连同那枚纽扣一起扔到窗外，接着毫无留恋的拿起枪。
滚落在草丛里的纸团被泥土中残留的水分浸湿，渐渐露出一行抬头——米内健吾亲启。
“今、私の愿いごとが，叶うならば，翼がほしい，この背中に……”
在接近F-7区边缘的位置，音乐声突然响起。米内健吾眯了眯眼睛，第一反应是北泽又突然精神病发作想要来个什么临时即兴广播，随后发现并非如此。
是后藤澄子。
这首小时候的民谣《翼をください》，是她对自己做出的欢迎。
这么急迫的与我厮杀吗？
仿佛怕他找不到目标，歌声一直未有间断，指引着他来到位于F-7区的剧院。
四层高的剧院此时灯火通明，在一片漆黑的区域中显得十分惹眼，门扉大敞，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这一幕让米内健吾暗自皱眉，加深心中的警惕。
确定门后没有人，他贴着一侧的门板缓缓踏入，视线仔细扫过大厅里每一个地方。
歌声仍在继续，但没有看见人。
米内健吾矮下身子贴着左侧的墙面，缓缓向前移动着。
“米内同学，你来了。”
突然，歌声戛然而止，米内健吾立刻向着声音来源望去。
后藤澄子左手拿着话筒，站在舞台最右边，帷幕遮住了她右面小半幅身子，在不聚光的舞台上与他打了个招呼。
米内健吾端着枪与台上的女生对峙着，双目灼灼注视着她，同时凝神注意周围的变化。
“嘭嘭嘭！！”
“嘭嘭嘭！！”
枪声在瞬息间先后响起，后藤澄子将身体掩藏于厚厚的帷幕后方，拉起帷幕一角，边跑边朝着米内健吾射击。
开枪的同时米内健吾就知道自己左腿中枪了。他已经很小心的提防，也很迅速的做出反应，却没想到后藤澄子会这么狡猾。
透过暂时掩蔽的座椅缝隙中看向外观察，此时帷幕落下，整个歌剧院的舞台都是一片昏暗，而观众席却暴露在灯光下，显得扎眼。
看到后藤澄子在不断射击中跃向观众席，米内健吾转身俯地向前爬了两下，通过两排座位间隙，朝着屋顶连发三枪。
“嘭嘭嘭！！！”“啪！！”“啪啦啪啦！！”
巨大的玻璃吊灯砸在观众席中央，繁复的雕饰随着四处溅开，玻璃碎渣到处乱蹦，散落一地。
后藤澄子立刻俯地急滚，趴倒一旁的座位下。不规则的玻璃渣从她的身上快速飞过，很快便有一些细小的血痕浮现在暴露的皮肤以及校服上。
米内健吾趁机翻身滚到墙边，仅仅几个瞬间，他却发现不仅是受伤的左腿，似乎自己整个下半身都有些不听使唤。
“该死！”米内健吾低咒了一声，虽然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踌躇。拼命拄着枪站起来，摁下墙上的开关，在后藤澄子站起身的刹那间，整个歌剧院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嘶！”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随即而来的便是麻痹感，米内健吾捏住被刺的地方，却是渐渐没了知觉，而刚才勉力支撑的双腿似乎彻底罢工。
“咚！”“哗啦！”手脚无力掌控，枪再也支撑不住，米内健吾一个趔趄狼狈的顺着墙壁滑倒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太担心，只是纯度较高的麻药而已。”听到动静，后藤澄子迅速爬起来向米内健吾走去，略带喘息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在子弹上涂上了麻药，这就是我获得的武器。”
米内健吾挣扎着向后退着。枪虽然拿在手中，然而刚刚正是右手被刺，药性已将他整个右侧肢体逐渐麻痹，他不是左撇子，根本无法扣动扳机。就算可以，在无法辨别对方位置的黑暗中，也是无法一击得胜。
虽然手电筒就在包里，可两个人都将其完全忽略，宁可在黑暗中凭借着大门外隐隐透进的月光摸索。
米内健吾缓缓拿出别在腰间那把原本是早见遥的匕首，咬牙向右臂上划出一道深深地口子。随着伤口的加长加深，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疼痛，颤抖着试图将右手握成拳。
轻缓的脚步声贴着墙从远到近，显然后藤澄子并没有四处乱找，而是直接沿着墙壁，慢慢寻找目标。虽然之前乍然陷入黑暗让行动多有不便，然而几分钟的缓冲，早已让双眼适应了眼前的环境。尽管不能够看清每一样事物，可是后藤澄子完全可以肯定，她前方的这一团阴影便是米内健吾。
事实确实如此。而这个距离，米内健吾也看到了她。
“啊？！”
“嘭嘭嘭嘭嘭！！！！”
手电的光毫无预警照在后藤澄子的脸上，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也在同时摁响扳机。
可是米内健吾比她更早更快。
吸取了之前与结城真美交锋中防弹衣的教训，不管对方是否也有着这项装备，米内健吾这次毫不客气的朝着手电光亮显出的部位射击。
血雾瞬间从后藤澄子的颈部喷出，映着那一束光在墙上划出一道丑陋的弧。
从开枪到子弹没入身体，再到流血倒地，这并不是个漫长的过程。
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后藤澄子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够再站起来了。
自己一直在为着生，为着活下去而坚持着。同时又不断地被对死亡的恐惧折磨着，在等待死亡的漫长过程煎熬着。可是，当死亡真的距离自己如此接近的时候，反而一切都变得空前的舒坦。
“原来……死亡……一点也不可怕呀……” 趴倒在米内健吾的腿上，惨白的脸上，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突然，后藤澄子紧紧地攥住米内健吾手。
“但是……但……”努力抬起头，瞪着米内健吾的双眼睁的大大的，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头一下子砸在米内健吾的腿上。
——但是，我不想死！……
尽管没有说出来，但是后藤澄子相信，不仅是米内健吾，所有的人都会明白她的遗言的。因为这是全班所有同学心底共同的心声。
轻轻地抽出仍然被她握着的手，米内健吾缓缓地替后藤澄子闭上了眼镜。
女生13号 后藤澄子 死亡 剩余1人
麻药虽然摄入的不多，但要一时三刻就恢复也不大可能。先前的一击，已经耗尽了米内健吾所有的力量。他任凭后藤澄子的尸体就那样趴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也向后倒下去。
头无力的靠在地面上。他好想休息一下。
之前集中精力的时候尚未留意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右臂上的创口仍在流血，左腿处的伤痕却还在麻痹着，而肩膀上伤口的痛楚却逐渐清晰的传来，那是前一天的晚上永山正人造成的。
睁开眼睛，天色变淡了，大门外正对着前一天大爆炸的山坡引入眼帘。
一切就真的这样结束了吗？不！还没有结束！我不能够让它结束！
“所以我还不能休息！”挣扎着坐起来。由于已经躺了一会儿了，再加上肌肉松弛剂本身摄入量不大，虽然仍是全身无力，但行动也渐渐自如了。
第三日凌晨3:57分。
男生11号 米内健吾 胜出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3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