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红袖卷》迦河

37、不见的刀客

　　既然找到了地方，那么不管这座岛到底是不是「瀛洲」，只要他们慢慢地在岛上找，那么总能找到这座岛屿的秘密。

　　连九坐在铺得蓬松柔软的干草上，看着沈红袖在海边的空地上捡柴生火，丝毫没有过去搭把手的打算。

　　薛青鱼在给叶惜衣诊病，温柔柔在照顾自己的酒鬼丈夫，白字书生和船上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在一边对着大海作打油诗。

　　似乎能够做事情的，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苏洄此时正在海边抓鱼，他的轻功很好，动作自然也足够灵活。海水沾湿了少年的鬓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倒是显得他的脸更嫩了。

　　叶惜衣头上扎着针，可她的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望着苏洄，那样炙热，仿佛是爱恋中的少女在看自己心仪的对象。

　　薛青鱼见她如此，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

　　如今身在传说中的瀛洲，他可不相信叶惜衣会昏了头地爱上某个人。像她这样的女子，恐怕爱的只有自己。

　　叶惜衣微微一笑：“或许我很快就能像苏先生这样了，能跑能跳，那该多好啊！”她说的好似无所谓似的，但薛青鱼却明白她的心里有多么渴望自己变成一个健康的人。

　　他是个大夫，遇见过很多渴望活着的病人，也非常能够照顾他们的想法：“叶姑娘，我会治好你的。“

　　天下闻名的大夫认真地道：“这世上少了你，就少了一个有趣的人。“也少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

　　叶惜衣摇摇头：“从小到大，我已经失望过很多回了。“她露出了一个几乎淡得没有的笑容：“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其实如果只要一开始就不对什么事情抱有希望，那么最后也就不会有失望了。”

　　她抬眼看进薛青鱼的眼睛里：“薛大夫，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明。”

　　“可……不要再给我希望了。”

　　她的心很脆弱，脆弱到再也经不起打击。于是只能把自己藏进石头里，外壳越坚硬，内里也就越不容易受伤。

　　薛青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嘴唇刚动，远处就传来温柔柔尖利的叫嚷声：“那个姓魏的莽夫去哪儿了？！”她似是发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叉腰嚷嚷了起来：“我就说他贼眉鼠眼不像是个好人，如今到了瀛洲，怕是一个人去寻长生不老药了罢！”

　　连九与沈红袖对视一眼，两人环顾四周，果然是不见魏无极的踪影。

　　刚上岸便不见了一人，仿佛是种不详的预兆，就连叶惜衣也促起了优美的眉头。

　　“怎么回事？”在海边玩水的苏洄见众人闹哄哄的样子，足尖一点便渡水而来。

　　沈红袖抚掌道：“魏先生不见了。”他倒是不觉得魏无极像是会相信这长生不老传说的人，他受雇叶惜衣只怕是为了钱财。

　　连九冷冷笑了一声：“在这荒岛上也敢乱跑，倒是个不怕死的。”大漠里来的刀客，谁不是刀尖上走路的人？不怕死怕才是正常的。

　　叶惜衣抬手捂住嘴唇咳嗽两声，声音有些沙哑：“不论如何，还是尽快找魏先生回来吧。“她垂下眼睫：”天就要黑了。“

　　海边的夕照已在水面上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轻纱，此刻魏无极的失踪，让众人心中都有些难以形容的惴惴不安。

　　沈红袖叹了口气：“我与苏洄去找他罢，阿九和叶姑娘就麻烦温夫人保护了。“这话说的，仿佛连九是个柔弱女子，真遇上危险，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哩！

　　连九的头发半湿不干地披在身后，只松松地用发带系了系，她对于别人的死活向来不敢兴趣，打了个呵欠便准备躺下睡觉。

　　可叶惜衣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不对！“她眯起了眼睛：”我们下午才发现山洞，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魏先生便不见了，此事太过蹊跷。“

　　她站起来拍拍裙摆上的草屑：“大家一起去山洞看看！“

　　连九懒得像是没骨头，似乎并不想跟着去凑热闹，只是她还没开口，沈红袖便一口道：“似乎有些道理，那就走吧。“连九侧头就准备骂人，却被他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红袖轻飘飘地看了连九一眼，他的眼神似笑非笑。连九抬起眉毛，与他对视一眼，便将差点脱口的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叶惜衣心思缜密，不可能无的放矢，魏无极一上岛便失踪，行为处处透着诡秘。本身寻找长生不老药就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情，其中阴谋，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一行人回到山洞口……

　　苏洄向来是走得最快的，他刚到洞口，便摹地停下了。他停住脚背，回头时已没有了少年那顽皮又轻松的神情：“先别过来！“

　　温柔柔扶着叶惜衣，不解道：“为何？“

　　苏洄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死了。“

　　死的人是消失的魏无极。

　　是的，能够和沈红袖交手的漠北刀客，居然上岛还未一天便死了，而且是死在了他们刚发现的神秘山洞前。

　　魏无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临死前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事情。胸膛流出的血已将身下的土地浸透了，看起来，应该已经死了一时半会儿。

　　所有人围了上来，叶惜衣怕是第一次见死人，用团扇半遮了脸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看了。

　　薛青鱼蹲下身看了看尸体，评价道：“好快的手段！”

　　“什么意思？”叶惜衣看到血还是有点儿害怕的，但是害怕归害怕，却也没有做出其他会失态的事情。

　　“的确很快。”连九抱着手臂道：“一刀切开心脏，一点多余的手段和痕迹都没有，干净利落极了。”她也算是个大夫，自然能够看出凶手的不寻常：“重要的是这个杀他的人一定很精通人体器脏的所在，不然不可能有这样高明的手法。”

　　沈红袖皱眉道：“不仅仅如此，还没有挣扎的痕迹。我猜这个凶手应该认识魏无极。”

　　温柔柔道：“这不可能！”她瞪着眼睛：“我们都是一起来的！什么时候分开过？！”她说着说着忽然白了脸，尖声道：“难道这个岛上还藏了别的人但是我们不知道？！”魏无极是叶惜衣从关外请来的高手，和他们互不相识，到底是谁？能够让他没有半点防备？

　　连九有些不耐烦地抱着胳膊：“的确有可能，但是魏无极虽然废物，还不至于被人一刀就捅死。”她道：“凶手一定是他认识的人，我觉得就在我们之中。”如果真的是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一击致命？！江湖人向来警惕，除非这个人是自己亲近的人，否则是不可能会放松警惕，让对方这么容易就得手的。

　　温柔柔瞪着眼睛，她似乎是很不服气连九反驳了她：“说不定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武功很高呢？！魏无极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杀死了？！”她甚至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说不定他现在就藏在暗处看着我们！”

　　连九嗤笑一声，甚至于懒得反驳她。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要在一个偏僻无人的荒岛上，藏着一个武功高妙，甚至在沈红袖连九之上的人实在是难之又难。

　　沈红袖皱眉问道：“苏洄，如果是你的话，你能做到吗？”魏无极的武功不算弱，对上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他却就这么死了，真是有点儿可笑。

　　苏洄吐了吐舌头，摇头道：“我虽然快，但还没有一瞬间杀人的本事。”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拓跋枫不照样栽在连九手里过吗？对方又不是傻子，会站着等你杀。

　　“比起他是怎么死的，我倒是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叶惜衣眯了眯眼睛，抬头缓缓扫视众人：“你们有没有发现……”

　　“他的刀不见了。”

　　魏无极是个刀客，对于刀客来说，刀就是自己的性命。然而此刻，魏无极的刀，却不在他的尸体旁边，这的确是一件值得人怀疑的事情。

　　连九抱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嘴唇：“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落在山洞里了吧。”在山洞里连九随手卷了魏无极的刀甩了出去，而他就死在这山洞口，不得不说有些蹊跷。

　　连九皱起眉：“依照这蠢货的脑子，不像是和人约好的样子。他大概是想要进去找自己的刀，却被人在洞口一刀杀了。”

　　白字书生惨白了脸：“那照楼主这么说来，是否刚刚不在场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沈红袖点点头：“确实如此，如果凶手在我们中间的话，那么刚刚不和大家在一起的人，嫌疑就最大。”

　　刚刚大家在等着开饭，不见的人……就只有那个叫宋枯桐的中年人和白字书生。

　　白字书生摆了摆手，他连扇子都不摇了，似乎有些怕事地道：“可不是我！我刚刚和宋先生两人是去看树林里有没有野猪狐狸一类的动物，能够拿来加餐。”

　　宋枯桐也皱眉道：“我们两个可以互相为对方作证的，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连九冷冷笑了一声，闲闲道：“哦？那难道魏无极是被鬼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