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其君折枝

20、第 20 章

　　赵妧三人先后回和风斋吃饭。

　　另一边。
　　赵恒一路马车到了宋宫。

　　如赵恒先前与赵妧说的一样，他没回东宫，而是径直往延福宫去。

　　赵敬不在。
　　他还在崇政殿处理朝政。

　　王蕙一个人在吃饭。
　　和赵妧猜测的一样，没人看着，王蕙果然不肯好好吃饭了。

　　“行了，让人来收拾吧。”才吃了几口，王蕙就不肯再吃了。
　　秦瑶看得皱眉，劝她：“您好歹再吃点，这些菜还是小公主离宫前特地嘱咐厨房做的。
　　她这话显然不好使。
　　王蕙说：“没胃口，撤下去吧。”

　　秦瑶还想再劝。
　　外头就传来宫人的声音，“殿下。”

　　这个点。
　　又是这个称呼。
　　阖宫也就东宫那位主子。

　　秦瑶先是扭头小心地看了一眼王蕙，见她神情淡淡，略有些担忧，等赵恒进来，倒是如常和人行礼，说了一句：“殿下来了。”

　　“嗯。”
　　赵恒淡淡颌首。
　　跟王蕙行礼时，仍旧恭敬：“母亲。”

　　嬢嬢是亲昵的称呼。
　　但赵恒已经许久不曾当着王蕙这样喊人了。

　　是什么时候换了称呼？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赵恒自己也记不清了。

　　凝神去想也未想出个究竟，就像他自己也不清楚母亲是何时对他疏离的。

　　王蕙嗯一声，问他：“这个点回来，用过饭了？”
　　赵恒答：“回来陪您吃饭。”

　　王蕙不置可否，但在秦瑶看过来的时候也未再让人把饭菜撤下去，反而吩咐：“让厨房再准备一份四喜丸子。”
　　那是赵恒素日最喜欢的一道菜。

　　秦瑶答应着退下。

　　她走后。
　　赵恒入座，他亲自给王蕙又盛了一碗汤，“妧妧在外面还记挂着您吃饭，嘱咐儿子这阵子一定要看着您好好吃饭。”

　　“瞎操心。”
　　王蕙嘴里这样说，但那双冷淡的眉眼却变得柔和了许多，也没再说吃不下了，她拿起汤勺慢慢喝汤。

　　赵恒陪着吃饭。

　　母子俩各自端守一边，安安静静的，全没有赵妧在时的热闹。
　　不过赵恒夹菜的时候，王蕙也没拒绝就是了，只是到后来，她说了一句：“你平日事务繁忙，不必特地跑来我这。”

　　赵恒笑道：“便是再忙，儿子陪母亲用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能看到母亲手中筷箸微顿，却未说话。
　　他又给人夹了一道炒冬笋。

　　“母亲。”
　　他喊人。

　　王蕙嗯声。

　　赵恒说：“儿子今日来，是有件事想与您商量。”
　　王蕙看他：“什么事？”
　　赵恒继续替人夹着菜，嘴里跟着说：“儿子十八了，也该娶妻了。”

　　秦瑶正好进来，听到这一句，心惊肉跳，手里端着的东西都差点洒出来了，她面色惨白看向王蕙。
　　生怕这对母子吵起来。

　　王蕙倒是神色依旧，看着赵恒问：“娶妻？”
　　赵恒与她对视：“是，娶妻。”
　　王蕙并未说话，看了他许久才问：“你想好了？”
　　赵恒笑着点头。

　　窗外风拍轩窗，树叶簌簌响动，冬日严寒，屋内倒是一派暖意，赵恒端坐在椅子上，这皇宫中尊贵的两位主子相对而坐，年轻太子温声与他的母亲说道：“儿子以前想岔了，也走错了路，现在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燕氏自幼与我指婚，燕家对社稷亦有功，儿子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而且燕氏今年也有十九了，儿子不该再继续耽误她了。”

　　秦瑶听了这会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太子说得娶妻是娶那位真正的太子妃。
　　她悄悄松了口气。

　　傍晚刘贤派人来传话，说了下午那会官家和太子的对话，娘娘知道后，嘴上一句话也没说，但自那之后，心情却显见很差。
　　不然也不至于晚上胃口这么差。

　　“这是好事啊。”
　　她拿着四喜丸子过去，不管太子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娶燕氏女是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娘娘早想着看您成亲了，您那个东宫……”
　　原本想说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又想到那个许氏，忙又闭嘴，笑着改换了话题，“燕家那位女娘，奴婢上次宫宴的时候看了，不仅文采好，模样也好。”
　　赵恒笑：“是吗？孤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两人说着话。
　　王蕙未开口，只是等赵恒替她再次夹菜看向她的时候，她才开口：“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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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晚膳结束，赵恒离开。
　　秦瑶则陪着王蕙在外头消食。

　　对于赵恒肯娶燕氏，秦瑶十分高兴，天知道她今日有多胆战心惊，刚才太子那话说出来，她的心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反倒是身边的主子依旧神色淡淡。

　　秦瑶奇怪：“您不高兴吗？”

　　王蕙说：“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这话秦瑶不敢接，只能换了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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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赵恒也到东宫了。

　　东宫离延福宫并不算远，但毕竟是太子所居之处，离内廷终归还是有些距离。

　　见太子回来。
　　忙有内侍提灯迎接，机灵的小太监还弓着身与人说：“许姑娘等殿下好一会了。”

　　他说的许姑娘是许深。
　　许家当年勾结契丹，罪证确凿，满门获罪。
　　可许深却被太子所救。

　　那时许深不过八岁，太子亦未过十岁，他与赵敬说“罪不至稚女”，那是赵恒作为太子第一次祈求他的父亲，于是许深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许深一直待在赵恒的身边，满东宫的人都知道许深对太子而言是不一样的。
　　无论太子回来多晚都会去许深的房间坐一会。

　　可也奇怪。
　　这么多年过去，许深也早就过了及笄，但太子却还是没有动她。
　　因此如今东宫的人还是唤她一声“许姑娘”。

　　赵恒闻言，脚步微顿。
　　他朝许深所住的方向看了一眼。
　　淡淡嗯了一声却没朝许深的房间走。

　　小太监微怔。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赵恒后面的那句话——

　　“派人去守着藏蓄楼，日后藏蓄楼的人不准随意进出。”

　　方元应声去吩咐。

　　小太监目瞪口呆，他远远看着太子离开，很快，方统领便领着人朝藏蓄楼的方向走。

　　夜深了。
　　东宫的天变了。

　　而从始至终，赵恒都没有回头，他一个人走在东宫的夜路上，身上的玄衣很快与夜色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