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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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阳光很好，有一点微微的风。
中午刚过的时候，木辉草堂中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时候阿辉松垮垮的斜靠在窗边的太师椅上面晒着太阳。
他喜欢在阳光下睡觉。
我在柜台上铺了张干净的布，将王婆婆早上刚送过来新鲜桂花堆在上面挑选，预备晚上一点儿的时候给阿辉做桂花荔枝糖水喝。
那桂花花朵十分细小，小玉在旁边帮我挑选，她心细手巧，很适合做这样的细致活儿。
此时有个男子踉踉跄跄走进来。
他一身衣衫不太干净。脚步轻浮，行动迟缓，一看脸色，青白之间浮现一层死气，四肢细长，然而腹部却大如怀胎。身上一股腐败之气，想是时日无多。
门外长街有一群小孩子拿着风筝嘻嘻哈哈地跑过，吵吵闹闹十分活泼。
然而站在门口的那男子声音却又冷又虚弱。
“请问木大夫在吗？”
我答道，“我在这里。”
小玉沉默地走过去将他扶着坐下了。
阿辉也醒了，但他一动不动，懒懒散散的靠在窗户上看我，眼睛里雾气一片，像是还没有睡醒。
我放下手中的花瓣，走到那男人身边问他有何症状。
但男子开口却不提自己，只说家中妻子不舒服。
我想了想，这男人情况如此还出门为妻子求医，家中妻子恐怕是弥留之际了。心中这样想，但是我嘴上还是问着，那请问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呢？
那男人却突然从椅子上往下一滑，跪下了。
他拉着我衣服下摆，也不说他的妻子有什么症状，只是一定要我和他一起去看看。
小玉面无表情，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盯着那个男人没有说话。阿辉却一下从椅子跳下来将男子拉起来，说，去，我们去。
半个月前，街口开了家穆安堂，那里问诊的穆大夫听说祖上原是前朝御医，医术高明，而且收费合理，一时间吸引了惠南城里大大小小的病人。
我和阿辉的医馆本来也无什么名气，这一来，生意更是惨淡。阿辉喜欢热闹，闲了几日，神情之间恹恹的。
我想去一趟也没有什么要紧，便也就带着阿辉一起去看看，全当让阿辉散散心解解无聊。
出了门那男子像是十分着急的模样，急匆匆走在前，我和阿辉快步跟在后面。
七拐八拐走过几个路口越走越偏，穿进一个破烂的胡同口之后终于在一个更加破旧的木头门前面停住了。
那男子如此急走之后，门槛都跨不过，竟绊了一跤。我抓着他的胳膊拉他起来，他手肘和膝盖有淡淡血气，应当是破了皮。
然而除了这个，在这个屋子中我注意到还有另一种味道，死人的味道。
哦，不，应该是死了很久的人的味道。
男人不知痛一般，爬起来就往里走，我跟着他进到里屋。
他指给我看他妻子。
他说，阿娘，这是我给你找的大夫，你快让大夫看看。
我看他的口中的阿娘。
那分明是一具女尸。和男人一样行动自如，表情生动。
女尸见有生人，略拘谨，但依然得体的问了个好，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墙脚处，一身黑衣，连肤色都透着青的黑无常笔直地站着。
我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出痕迹。
正常人类死去魂魄自然离体，大部分魂魄都会被黄泉路上曼陀罗花的香气吸引，鬼门关口上自然有鬼差接引，只有罪孽深重的恶鬼才会出动黑白无常两位大驾。
女尸走过来将男子扶着在床边坐下，然后将桌子上的一碗药端给男子。
她说赵阿哥你的药我熬好了，快喝了吧。
男子长叹一口气，接过之后一口喝下，把碗往床边矮柜一放就催促女尸快把手臂给大夫看看。
女尸浑身浮肿，眼珠灰白浑浊，全身毫无生气，分明早已无脉搏和心跳。即使肉眼凡胎也能一眼看出这女子绝非正常活人。
但她却毫无僵硬之感。她说大概是五天前开始，自己的皮肤出现溃烂，也不觉得痛。然后她指着胸口往上锁骨往下的地方，说道，这里的洞已经可以看到骨头了。
女尸边说边撩起袖子给我们看。
整条小手臂皮肤灰白，有大块大块的尸斑，有块皮烂掉了，但是没有血流出来，翻出里面皱巴巴的肉，十分恶心。
阿辉有洁癖，看到那可怖的手腕，微微皱眉。
女尸以为阿辉是大夫，径直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我将阿辉往身后一拉，不想他碰到那女尸。
那个赵阿哥惊得从床上站起，凑到我面前问，为什么不号脉？还有救吗还有救吗？
我将阿辉挡在后面凑上去假装仔细查看，然后对这两夫妻说，这病我曾听人说过，治起来十分棘手，我也不知从何下手，不如找穆安堂的穆大夫看看，兴许会有办法。
男人听到这里，已是双目含泪，不住唉声叹气。
我斟酌一下，说，要是穆大夫的药都治不好，这病我们自然也是没法的。
无常既然已经现身，那个女人自然是活不过今晚。
哦，不对，她早就死了。
我说完不等他们回答，便微微颔首，拉着阿辉转身离开。
阿辉心有不忍，他虽然觉得那女人不对，但也万万猜不到竟然已经死了。他可怜兮兮地问我，“真的不能治吗？”
那墙脚的黑无常眼珠子跟着我和阿辉转，我没有回答，拉起阿辉一路走出这破旧小院落，那无常鬼也跟了出来。
但是那个男人却也跟了出来，女尸想将他扶着，但他走得快，几步冲过来拉着我衣袖。
“大夫，我......我有话跟你说。”
“恩，你说。”我答道。
女尸站在房间门口巴巴望着，男人回头看了女尸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阿娘没有呼吸。她......是不是已经...已经...”
我将衣袖扯回来，对他说道，“你放心回去坐着，我还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无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