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见你的声音》画中言

5、第5章

　　秦微笙初中和高中的确有过一段叛逆的时光，打架逃课、喝酒蹦迪样样不在话下。那时候她也的确是个天天往夜店闹吧迪厅KTV跑的叛逆少女，是个画着大浓妆的非主流小太妹。

　　当时她在C市上学，最爱的是市中心那条杂乱的酒吧一条街，大大小小的酒吧数不胜数。那里有许多地下摇滚，嘶吼宣泄，叫喧着不被世人所认可，却是最真实的声音。

　　死亡金属、激流金属、迷幻摇滚、地狱摇滚……

　　当年她的梦想，就是成为其中一员。

　　那时候秦微笙的性子跟现在也是截然不同，甚至跟她大学的时候也大不相同。那时她就是个热血冲动、狂野暴躁的小丫头，动不动就暴跳如雷，一言不合就撸起袖子主动跟人尬架那种。

　　她还记得刚上初一的时候，那天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心不在焉的在练习册上涂涂画画，然后学校里一个初三的小混混学长突然跑进班里，一屁股坐在她的桌子上。

　　“你就是秦微笙是吧？”他色迷迷的打量着她，声音轻浮，伸手就想摸她的脸，“啧啧啧……是挺漂亮的！”

　　秦微笙打掉他的手：“滚！别来烦我！”

　　混混还不死心，又凑过来：“还有小脾气……哈哈哈哈我喜欢！老子看上你了！”

　　秦微笙烦透了，暴脾气一拍桌子，直接把铅笔往他脸上一扔：“老子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铅笔擦着他的脸划过，划出一道痕子。

　　“操他妈的！”混混跳下桌子，抓住秦微笙的衣领就想硬来，“给我摆脸色？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

　　秦微笙冷笑一声，右手迅速反手扣住他的胳膊，指甲抠出四道深深的血痕，同时左手缠上他的脖子，双手一个用力翻转，那小混混就被她翻了出去，摔在地上。

　　“呸！”秦微笙踩住他来不及收回的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蹲下身子又一拳呼他脸上，“你这种人真他妈欠打！”

　　然后她就把初三那群混混里比较能打的一个给打的满地找牙。

　　再后来她就被全校点名批评了……

　　秦微笙特能打，不少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不仅是在学校，出了校门在附近几条街上都混出了点名声。

　　之后她就认识了另一个小混混，一个矜贵的小混混－－成辙。

　　两人第一次见面带着两帮人，剑拔弩张，差点动手。第二次见面是在学校，两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校友，可气的是成辙还是校长的侄子，可秦微笙就是个普通的初中生，还被全校点名批评过，唯一的背景就是她爷爷曾参过军，别人可能会给几分薄面。

　　第三次见面是在一家酒吧，她和成辙拼了场酒，两败俱伤。吐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突然就勾肩搭背。

　　成辙双颊绯红，笑容妖媚眼神迷离，看着她说：“我发现你很有趣诶……”

　　秦微笙也有点醉了，笑的蠢萌蠢萌的：“是嘛……哈哈哈哈哈……那你好无聊哦……”

　　革命的情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突飞猛进，他们俩个一下子就变成了患难之交。

　　后来到了高中，秦微笙认识了程晓筱。

　　当时是高一，她和成辙在酒吧喝酒，就看到学校里有名的学霸东张西望的跑了进来。
　　她和成辙看到后都不禁嘲笑：“这乖乖女做贼呢。”

　　那天晚上程晓筱喝醉了。

　　成辙一看，连忙放下酒杯，直接把衬衫扣子全解开，还涂了点儿唇膏，蠢蠢欲动：“好了，老子要去英雄救美了，她一定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秦微笙立马跳起来拦住：“你可别，你肯定会对人家动手动脚，我去我去。”

　　被戳穿的成辙神色不变，没所谓的耸耸肩：“那你去吧，我绝不动手。不过等会儿你可别求着我帮你啊，我可不会帮的……”

　　“别吵吵，你个弱智。”秦微笙瞪他一眼，大步向程晓筱走去。

　　他说不动手，还真他妈就不动手。
　　当天晚上，秦微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绞尽脑汁躲着宿管，把程晓筱抬回了寝室。

　　第二天，程晓筱红着脸，把她拉到角落，支支吾吾的：“谢、谢谢……谢谢哦……”
　　她说话声音小小的，跟蚊子叫差不多。性格也软软的，就是那种特别胆小天真的小女生。

　　秦微笙哥俩好的搭着她的肩，小声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说也得帮我一个忙吧。”

　　那学期期末，秦微笙所有科目都及格了。

　　秦微笙原本以为她们不是一路人，但是相处下来后才发现这极度的反差让她越看越顺眼，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她、成辙、程晓筱的铁三角关系也渐渐牢固。

　　然而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高三那年。

　　那年，她爷爷去世了。

　　那是个周六的晚上，她爷爷心脏病突发去世，去世的时候她在蹦迪。

　　秦微笙无父无母，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女孩子的叛逆时光也伤过爷爷的心，但是爷爷却以她开心为一切前提，不去多管束她。

　　她很爱爷爷，她更爱自己，也开始恨自己。

　　整整一周，秦微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去上课。然后她染回了黑发，洗掉了几处纹身，扔掉了所有化妆品，暴躁叛逆的性子也慢慢强行收敛。

　　高三下半学期，她就转学到了S市，为的是更容易报考S市音乐学院。摇滚不算主流，现在也没有什么擅长摇滚的学校，她就只好挑一所最有名的。

　　爷爷虽不说，但是她知道爷爷不喜欢摇滚。可是她热爱摇滚，所以她不打算放弃，只打算适当的收敛，努力让市场认可和接受她的摇滚。

　　秦微笙顺利的考上了S市音乐学院，大一那年她出道了，渐渐形成了她自己独特的风格，成名了。

　　虽说要收性子，但是天生的性格哪是说改就能全改掉的。她大学时候还是会憋不住隔几个月就偷偷去次夜店，有时候忍不住了还是会用拳头暴力来解决智障脑残。

　　大三那年十二月，她和她前男友在一起了。她前男友不喜欢那种乱哄哄的地方，她就彻底强憋着不去了。她前男友更喜欢静，她就慢慢的越发收敛起性子了……

　　后来，她拿到了歌后，没去庆功宴，哭着在爷爷墓前喝了一晚上的酒。

　　再后来……

　　“铃铃铃－－”

　　秦微笙浑身一激灵，刺耳的铃声把她从回忆的沼泽中拉了出来。

　　她思绪还在恍惚，表情凝滞，眉宇间写满了迷茫。眼底一片凉飕飕的，她颤抖着双手摸上去，那里早已是一片湿润。
　　她好久没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她一点都不想哭的。

　　铃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摸手机。刚摸到，铃声又再次响起。

　　她接起来，不说话。

　　“喂，我是陆铖。”那头懒散的声音响起。

　　陆铖没等到回应，又自顾自的继续问：“我听今天的明夜路漫漫是代班诶，你怎么没去？”

　　秦微笙一怔，蓦地转头，窗外的天一片漆黑。她又抬头看向墙上的钟，时针和分针重合，直指12。

　　明夜路漫漫每天半夜十二点开播。

　　秦微笙切出通话画面，打开微信。
　　果不其然，上司冯微微发来一大堆消息，最后一条是在十分钟前－－
　　【冯微微：我让小陈上了，就当你请过假了。你没什么事吧？】

　　秦微笙连忙回了条：
　　【秦微笙：没事，抱歉。】

　　没想到……不知不觉一晚上就过去了……

　　秦微笙垮垮的瘫倒，她一时忘了还在通话中，把手机随便一扔，闭上眼轻叹。

　　手机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让那头的陆铖皱起眉，漫不经心的询问：“喂！你不会是睡着睡着摔地上了吧？”

　　“……”

　　那头的声音放大了不少：“说话啊，真摔了？”

　　秦微笙把手机捞上来：“没。”
　　一张口，秦微笙一惊，手一抖差点又把手机摔下去。出口的声音沙哑哽咽，把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你……”陆铖锁着眉，嗓音低沉紧绷，“哭了？”

　　秦微笙咳了好几声清嗓，轻声回：“没有。”

　　没什么大作用，声音很明显还是哑哑的。秦微笙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这才觉得好一些了。

　　“你哭了。”陆铖万份肯定，呼吸急促，尾音上扬故作轻佻：“哭什么？想我了？”

　　秦微笙：“……”
　　陆铖：“……”

　　秦微笙：“你有事？”
　　陆铖：“你没事吧？”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没事。”
　　“有事。”
　　又是同时。

　　秦微笙揉了揉眉心：“说。”

　　“现在没了。”陆铖心虚的笑笑，说话声越来越小，“刚刚有，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明夜路漫漫呀。”

　　“你还……”
　　还没说几个字，陆铖便打断了她：“行了你别说了。”

　　“啊？”

　　“早点睡，少说点话，不然你要失业了。”

　　“……”秦微笙反应过来，心下无奈，“陆铖，我给你推荐一本书。”

　　“什么？”

　　“《说话之道》。”

　　“……”

　　“挂了。”话落，秦微笙摁掉。

　　又恢复了满屋子的寂静。

　　秦微笙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几分钟的呆，从沙发上爬起来，踱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夜色浓重，安静祥和。

　　真他妈该死的安静。

　　秦微笙伸手，两指敲了敲窗户。
　　“咚咚”两声。
　　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甚至在空旷的屋子里隐隐回荡。

　　她眼珠微动，散开头发甩了甩，张口：“啊。”
　　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很大。

　　“啊－－”
　　在房间里碰撞回荡。

　　回声散去，还是一样的安静。

　　秦微笙皱起眉，四下寻找着电视遥控，却一时不知放在哪里，找不到了。她捂着脸摊进沙发，摸到手机就想打开音乐，结果却不知不觉的点开了微信，又鬼使神差的点开了成辙的聊天框。

　　手指刹住。

　　秦微笙懵了，她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有个理性的声音告诉她应该立马锁屏，手指却不知为何动弹不得。

　　她和成辙最后一条聊天内容，是成辙发来的：
　　【阿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没事儿我们不急的，我和晓筱都会等着你陪着你的，你慢慢来。】

　　她盯着这条消息，眼眶慢慢红了，渐渐变得灼热滚烫，她看到的画面也开始发生波动。

　　轻轻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滑到耳后。

　　她合上眼，双手握着手机抵在额头上，紧紧咬唇。

　　在一屋子的安静下，心底呼唤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明晰：
　　－－放下吧，你该走出来了。

　　“放下吧，你该走出来了……”
　　“放下吧，你该走出来了……”
　　“放下吧，你该走出来了……”
　　房间里明明没有任何声音，这句话却像是在不停回荡，一遍又一遍。

　　秦微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翻身坐起，长吐气。

　　她没有睁开眼，靠在沙发背上，举起手机，手微微颤抖。

　　她按住聊天框最下方，声音也在颤动：
　　【秦微笙：时间，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