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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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了解到他们的欲望，帮他们付诸实践而已。”
这是蒋森质问龙洌时他的答案。
关于龙洌的教育，牵扯到的不仅是孩子顽劣的问题，他们至今不能确定，当初蒋森腕间的那缕黑线是不是随着龙洌的出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然……送他去天庭的子弟学校吧？全封闭式管理，特别严格，里面的老师对待调皮的孩子经验丰富，一个学期回来，保证脱胎换骨，我小时候就是在那儿上的。”龙二一边摩挲着蒋森的胳膊一边说：“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你说什么他都不听，我说什么他都点头，可其实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蒋森没说话，嘴里叼着一根烟，光着上半身倚在床头，抽了一口，吐出一团雾。
龙二见他不答话，便欠身过来看他的脸色，问：“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森又抽了一口，说：“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这么全心全意看着管着都教不好，指望别人？再说一个学期才回一次家，你知道孩子在那里面过得是什么日子？”
龙二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最终也还是没忍住，说：“那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龙洌是妄的转世呢？”
蒋森的脑海里又响起了龙洌理直气壮的回答——“我只是了解他们的欲望，帮他们付诸实践而已。”
他的脑仁儿嗡嗡疼，他从来不知道，养个孩子原来这么不省心。
龙二还在说：“蒋森，要是咱们真生了个大魔头，这可不是光咱俩每天看着他教育就能解决的。”
“那你说怎么办？”蒋森把烟蒂捻灭在床头的啤酒罐里，皱着眉，语气很冲：“生都生了，你说怎么办？防患于未然，现在把他掐死？”
“……”龙二见他这样子，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他们想尽办法博得大人们的关注，都是魔头转世，你一个个都宰了？更何况是你亲生的。”蒋森越说越气，坐起来，扭头看着他，眉头皱得拧成一团，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下子爆发出来：“你知不知道成长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流言蜚语每天念叨着他是魔头转世，他就算不是也被你们念叨是了。你知不知道龙洌说什么？麒麟上次问他为什么要干坏事，龙洌说‘因为我是魔头转世，我天生就坏’！”
龙二轻轻把手放到他背上摩挲，想安抚他，被蒋森又瞪过来：“就算他真的是妄的转世，你有没有想过，他脑袋里现在什么记忆也没有，就是一个纯然的小孩子，难道要为他还没来得及犯下的罪过负责吗？”
“我知道你心疼他，可是……”
“用不着可是，将来他要是真犯了什么灭绝人性的大错，我第一个给你递刀，你亲手砍了他，行不行？”
“……”龙二半晌叹了口气，说：“他也是我亲生的孩子，怎么被你说的像我跟你们俩的阶级敌人一样？”
蒋森没搭理他，呲溜钻进了被窝里，背对着他躺下，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旁边的人快睡着了，才说：“我心里其实特别怕……”
龙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贴上来抱住了他。
自从当年大战之后，狻猊跟囚牛也受了不小的伤，都在家里休养生息，有几年没有出门，这次登门拜访实属难得。
姬惠云在客栈里叫人备了丰盛的酒宴，囚牛还是穿着一身比子侄辈们都嫩的套头毛衣，摸着龙洌的脑袋，说：“都长这么大了。”
龙洌虽然人后好使阴招，人前却乖巧，此时甜甜叫他们：“大伯好，五叔好。”
囚牛跟狻猊两个被他叫得通体舒畅，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一家人坐下吃了一会儿饭，狻猊状似无意提起：“小洌该到上学的年纪了吧？是在人界上还是去天庭？”
蒋森还没来得及接话，旁边囚牛便说：“要我说，还是天庭的学校好，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那里毕业的，麒麟当初也是吧？”
他说的是大麒麟，狻猊不自在咳了一声，老实道：“麒麟当初是在家里请的老师，他妈妈走得早，我养他的时候就娇惯了一点，在学校里受了一次训，就不再去了。”
蒋森见他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心里明白了一点，本来准备搭话的，现在却不开口了，只管自己吃饭，间或给龙洌夹菜。
龙二说：“前段时间我也跟森森讨论过这事儿，他心疼龙洌，孩子太小，不愿意叫他走太远，还是待在身边教吧。”
龙洌从饭碗里抬头看了一眼蒋森，眼睛里有些惊诧，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默默把他夹到碗里的菜吃了。
囚牛跟狻猊两个对视一眼，囚牛说：“人界虽然也有好学校，到底比不上天庭，掌管文运的文曲星偶尔还要到学校去上两节公开课，这条件是人界怎么也比不上的。”
龙二看出他们两个是来干什么的，也不接话了，他觑着蒋森的神色，只是低头吃饭。
囚牛问龙洌：“小洌，你从出生还没去过天界吧？要不要跟大伯去玩儿几天？”
龙洌机灵得很，笑笑说：“妈妈去我就去。”
“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离不开妈妈？”
龙洌装得一脸害羞，也不答话，直把头往蒋森的怀里埋。
二位叔伯出师未捷，夜里在红尘客栈住下，嘀嘀咕咕着再想其他对策。
小书店外种了一排低矮的小树，此时枝叶飘零，寒冬的夜里挤在一起取暖。龙二跟蒋森抱着龙洌从里面出来，龙洌的脸上围了厚厚的大围巾，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滑稽可爱。
蒋森一边去开车，一边听到龙二在后面说：“憨憨，你想不想去天庭读书？”
龙洌不知道是没说话，还是说话了在围巾里没发出来。蒋森摁了一把车钥匙，滴一声，回头说：“上车。”
龙洌跳下来，自己坐到后座的儿童座椅上，龙二绕到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还要回头问：“憨憨，你想不想去？”
龙洌没说话，低垂下眼睛，把嘴边的围巾扯开了一点。
蒋森扭头看了龙二一眼，压了点怒火，说：“你系上安全带坐好。”
龙二瞄了一眼他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也不再说什么，系好安全带。
三个人到家，蒋森叫龙洌自己去洗澡，回房时见龙二正在换衣服，关了门，站在门边上压了声音怒道：“龙二，你什么意思？”
龙二换衣服的动作并没有停，一边扣上胸前的扣子，一边说：“龙洌到天庭读书也有好处。”
“好处？”他微微蹙了眉，脸上的肌肉紧绷起来，看着龙二的眼神像是很陌生：“你不知道他们俩过来是什么意思？这是叫龙洌去读书吗？到了天庭，到时候刮魂净魄还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
“如果他不是妄，自然不用刮魂净魄。”龙二抬起脸来看他，眼睛里有些肃然的冷漠。
“那要是他是呢？”
“如果是，那……便是理所应当了。”
“……龙二，你说的什么屁话？”蒋森的声音微微发抖。
“它害得我们失散一千多年，差点家破人亡……”他没有再说下去，只道：“龙洌刮魂净魄之后还是我们的儿子。”
“那他要是熬不过刮魂净魄呢？”蒋森的声音压得很扁，他不敢置信地说：“如果妄已经跟他的魂融为一体了呢？如果他将来死在了刑场上了呢？！多少修炼千万年的神仙都熬不过。龙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妄还在我的身体里呢？”
龙二怔住，半晌说：“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说不定它只是在蛰伏，没有等到苏醒的时机而已。你是不是要把我也送到天庭去刮魂？”
“不会的。”
“那放到龙洌身上为什么就会了？如果他真的是妄的下一个载体，那他何其无辜？仅仅因为托生到了我的肚子里，就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蒋森一脸复杂看着龙二：“我不是不恨妄，可我不能因为一点点的怀疑，就送了我儿子的命，他是我生的，该由我来负责教养。”
“玉玦，你这是妇人之仁。”
“你他妈才妇人！我是给你生了孩子，可我也是个男人！”蒋森气得声音发抖，狠狠摔门出去了。“操！”
龙洌已经洗好澡自己穿好了衣服，看见蒋森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便跟着走过去坐下。蒋森见他过来，把烟给灭了，把外套脱下来裹到他身上。“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我听见你跟爸爸吵架了。”
“一点小分歧。”蒋森叹了口气，半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拖着下巴看向窗外的夜色。
“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妖怪呢？”龙洌说：“毕竟我已经干了不少坏事了。”
蒋森沉吟半晌才说：“不管你是什么，都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你之前犯的错都得到了惩戒，之后如果再犯错，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蒋森看向他，认真道：“犯错不取决于这个人的身份，而是取决于他的欲望、心智和自控力。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通过戏耍别人来博得关注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的，因为待他真正强大时，大家自然而然会关注他，那时，他也不会在意这些目光了。”
龙洌看向他，没有说话。
蒋森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很晚了，去睡吧。”
“你呢？你跟他不是吵架了吗？你怎么睡？”
蒋森弯腰抱他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我们会和好的。”
“你要找他道歉吗？又不是你的错。”龙洌有点困了，靠到他脖子上，糯糯地说。
“可是我对他大小声了，我也有错，所以我要向他道歉。”
龙洌不再说话，他有点想跟蒋森讲和了。
蒋森跟龙洌说得好听，实际回到卧房时并没有主动求和，甚至连看也不想看龙二一眼。
“要吃黄桃罐头吗？我刚刚打开一盒。”龙二傻兮兮地拿了一个小碗，没话找话道。
蒋森不想搭理他，便没有说话。
龙二端着碗凑上来，插起一小块送到他嘴边，说：“吃一口吧。”
蒋森皱着眉回头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一定是你们家最傻的龙。”
龙二一见有戏，赶紧一脸憨笑地讨好：“吃一口吃一口。”
囚牛跟狻猊背负任务而来，不能无功而返。第二天等蒋森去上班龙洌去上学，他们便捉住麒麟和龙二简单谈了一下这次的任务。
“也不一定就是龙洌。”囚牛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当初玉玦生他的时间太巧，而且近两年你们这边的消息也不断传到上面去，这孩子顽劣得太过了……上面的意思是，还是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放心一点。”
麒麟未答话，看向他爸。他爸想了想说：“你们滚蛋。”
狻猊昨天见他的态度还有所动摇，今天就坚定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被蒋森吹了枕头风了，便说：“二哥，你别糊涂，这可不是你们一家的事，而且你想想，要是他真的是妄的转世，他可是差点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人。”
龙二说：“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们就不算家破人亡了？”
龙洌现在是他们家的一份子，如果龙洌死了，那怎么能不算家破人亡？
“龙洌就算去天庭也不一定要受天罚啊。”囚牛又说。
龙二虽然不认同蒋森，可他自己实在也没想好这事情该怎么处理，而面对两个兄弟时，他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破绽，否则龙洌最后必定要被送上天，到时候生死便不由他们做主了。他看了囚牛跟狻猊一眼，说：“当初擒妄的时候谁出力最大？”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大概想到龙二要说什么，便没有再说话。
龙二果然说：“当初冒着死老婆的风险，你们非要叫我去擒妄，现在我擒住它了，你们又来我这里找事情，你们回去问问天庭，还叫不叫我好好过日子了？”他非常焦躁，想像蒋森那样抽一根烟，最终没有这样做，而是接着说：“就算他真的是妄，我既然能擒它一回，就能擒它第二回，交给你们，有放在我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吗？”
囚牛跟狻猊两个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麒麟给他们三个各自倒了一杯茶，趁机说：“憨憨只是小孩子心性，为了引起我爸他们的注意调皮，其实本性还是好的。”
狻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最终说：“二哥，你当初仗义，我不能不领你的情，而且你家这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我对不住你。这事我替你跟上面说，可是……龙洌这孩子，你自己可要看好了，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别舍不得出手。”
龙二点点头，囚牛无法，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只好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妇人之仁！”
龙二想起昨晚他还拿这话说蒋森，便笑了，又调侃囚牛跟狻猊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天天摽在一起，什么时候有空就把事情办了吧，咱们家家风开放，不在意这个亲上加亲。”
狻猊又跳脚说自己是钢铁直男，囚牛则抠了抠自己新染的指甲没有说话。
等两位叔伯走了，龙洌确实安生不少，在心里单方面跟蒋森达成了和解。
直到龙洌上大学，十多年时间，除了偶尔调皮被揍过几次，他基本秉承着蒋森教他的强者风范的原则活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魔头的转世，大家也都不再关心这件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番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