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冢》五力

3、水神宫

　　阴暗幽深的洞穴中，两壁点点荧光映照下，有只小灵龟断断续续地哼着小调儿，轻松自在的很。本以为此番脱身无望，没曾想因祸得福，好歹离了那小魔王。水神岛灵气较其余八岛多些不假，至于水神居所，早年也有过传说，算不得扯谎。唔，不知那小魔王落在何处了？

　　一想到那小魔王，它便觉龟壳一紧，谁知果真被一把抓起，险些惊叫出声。

　　小梁谨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下害怕，四处打量，见到小灵龟便一把抓起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便是水神居所？”

　　小灵龟一翻白眼，没好气道：“正……是……”

　　小梁谨不疑有他，沿着微弱的荧光向前走去。越往里走，两壁的荧光越来越亮，渐渐地，便能看清四周景象。前方路口岔开三路，内里漆黑一片看不细致。她摇摇龟壳，小声问道：“喂，该走哪一条路？”

　　小灵龟只觉龟生无望，随口说道：“中间的。”

　　小梁谨依言向前走了两步，行至明暗交界处，明处更明，暗处更暗，便抱紧小灵龟，闭眼驻足。黑暗中有怦怦的心跳声，浅浅的呼吸声，和嘶嘶的……什么声音？她睁开眼，对上两只红色灯笼似的眼睛，立时惊叫着跑开，落脚时却不知踩到了什么软绵之物，一人一龟被一股大力往里掀去，手上身上不知蹭破几处，顾不得疼痛，小梁谨连滚带爬逃向深处。

　　身后那两只红色的小灯笼只是来回飘动一番，并没有追上去。

　　没想到小路尽头别有洞天，穿过一道拱门，眼前豁然开朗，亮如白昼。见身后没有东西追来，小梁谨瘫倒在地，粗粗地喘着气。

　　小灵龟瞪圆了黑豆眼四处打量，惊叹不已，自己一番胡诌，怕是歪打正着。此处地面光滑如镜，两侧有清水泊泊流淌，数根水晶柱拔地而起，顶上嵌满细碎的宝石，宛若星河。想看个究竟，无奈依然动弹不得，只得望向小梁谨。

　　只见小梁谨双目红肿，已是哭了好一会儿了。原是簇新的衣衫磨破好几处，手上还有几处血痕，满身狼狈，看着真是有些可怜。

　　小灵龟清清嗓子，只道：“梁大小姐，您便将我丢在角落吧，待禁制解了我便能走脱，也算我陪了您一场。您呐，只管在此等你父亲来寻罢。”

　　小梁谨一听也不哭了，杏眼圆瞪，怒道：“走什么脱，你是我的，休想走脱！”说罢伸手抹了把泪，泪水沾到伤口，好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又使劲憋住了。

　　歇了一会儿，小梁谨爬起来收拾自己，见着那黑豆眼儿里满满的嫌弃，便知道自己模样狼狈，转过身就着一边的清水清理了一番，带着小灵龟四处查探。

　　“喂，这儿可真漂亮！”小梁谨伸手摸着水晶柱子，惊叹道。

　　“我可不是喂，我是……”小灵龟嚷嚷道，“我有名儿的。”

　　小梁谨乐呵呵地问道：“什么名儿？”

　　小灵龟自记事起便独自度日，不知父母，不知名姓，不愿失了面子就想现编一个名字，它得意道：“是大爷，我叫大爷，自小就是这个名儿。”

　　小梁谨忍不住嘲笑起来。一人一龟吵吵闹闹顺着水流走到了一处空阔之地，若不是头顶依然泛着宝石的光辉，他们都要疑心自己走到外头了。脚下踏着的是软软的青草，四处氤氲着花草的芬芳，眼前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俱全，仿佛谁家后院。

　　大爷还在喋喋不休，身后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小梁谨扭头一看，吓得双腿虚软：一条碗口粗的黑蛇在缓缓扭动，一双红眼灯笼似的分外眼熟。小梁谨深吸一口气，正欲拔腿逃命，却被蛇尾卷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蛇头越来越近……她觉得此刻仿佛一场梦，恨不能立时醒来，不住蹬腿踢打，闭眼尖声哭叫爹爹。

　　那黑蛇摇摇脑袋，叹道：“唉唉，吵得我脑子疼，”声音苍老，“跑得这样快，累坏我老蛇了，别动，快别踢。”

　　小梁谨闻言睁开双眼，小心问道：“那你能放我下来吗？”说罢又踢了一脚。

　　“别别，老蛇有话问你。”老黑蛇哎哟一声，尾巴慢慢松开，将小梁谨放下，硕大的蛇头伸到她面前。

　　小梁谨勉强站定，抱紧大爷，道：“什……什么话？”

　　老黑蛇张开大口，打了个哈欠，大声道：“啊，你看起来很好吃……”还没说完，就见一人一龟都昏死过去了。老黑蛇无奈地扭了扭蛇身，卷起一人一龟向花园东边的小楼游去。

　　小梁谨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台上，枕着大爷，伸手摸了摸自己，四肢俱在，并无残缺。她舒了一口气，坐起来，抓过大爷，一抬眼就看到团在角落的老黑蛇，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老黑蛇见她醒了，缓缓扭着身子过来，上下嗅了嗅，说：“闻起来也好吃。”

　　小梁谨面无表情，道：“你要怎么吃我？”

　　老黑蛇闻言哈哈笑开了，过了好一会方道：“老蛇的主人，也是这个味道。来，老蛇带你拜见主人，主人必然欢喜。”

　　小梁谨紧抱大爷跳下石台，老黑蛇朝一面墙壁一甩蛇尾，就见石台塌陷，跃出一朵金莲，悬在半空，滴溜溜地转。

　　金莲一出，老黑蛇立马蛇身贴地，不住叩首。小梁谨见状欲趁机溜走，刚退了几步便被老黑蛇用蛇尾一触膝弯，面朝金莲跪了下去。

　　原来，此处是水神身陨之所。水神宫内没有仙器灵药，只有水神遗留的本命金莲。水神原身是深海中一股清气，与一朵莲花同时为海底灵气所缚，日日沁染，成了先天灵体，莲花也渐成金莲，二者纠缠不休，水神以先天灵体吞噬金莲，辟出灵根，踏上修途。后来永乐环礁灵气逃逸，水神渡劫时清气消散，自觉无望，引出本命金莲，命老黑蛇在此看守，静待有缘人。

　　甄氏直系血脉纯净，身具灵体却无法修炼，差的就是灵根。老黑蛇见着小梁谨便认定，此番自己也能追随主人去了。

　　大爷听得直咂嘴：“啧啧啧，你爹的生辰礼没着落，你倒是得了好一份大礼。”

　　小梁谨正要言语，便被老黑蛇一把推进金莲，金莲层层闭合，再无动静。

　　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一点声息也无。大爷望向老黑蛇，道：“老东西，她这是被吃了？”

　　“吃……吃了？机缘不是那么好得的。再等等，再等等。”老黑蛇有些心虚，盘起蛇身，不再言语。

　　大爷也闭上黑豆眼儿不问了。

　　金莲里面，小梁谨只觉得身在地狱也不过如此了。金莲中央有团金色的火焰，到处追着舔着自己，她用力地捶打金莲，莲瓣纹丝不动。火焰越来越大，灼烧处痛入骨血，她以为自己被火烧化了，可身子还是原样，并无损伤。只是心口越来越热，要炸出来一般，她蜷着身子，已经叫不出声来。她想爹爹，想娘，想那从未谋面的娘亲，爹爹从不提娘亲，自己只有偷偷地想着，日日想着，夜夜想着……

　　“娘……”小梁谨张着嘴，无声道。胸口挂着的玉锁忽然迸出绿光，将她团团围住，仿佛怀抱。绿光流转，火焰开始灼烧金莲，莲瓣一点一点被烧化，化作金光钻入小梁谨体内。小梁谨只觉得身子如刀割一般，抽搐起来，绿光一颤，也随着金光入体，一路包裹金光，于她体内化作一朵金绿相间的莲花。

　　大爷听得砰地一声，睁开眼，见到小梁谨摔在地上，金莲已不知所踪。

　　老黑蛇兴奋地扭着，道：“成了，成了！”

　　小梁谨坐起身来，身体已无疼痛，只是精神萎靡，她轻叹了一声：“娘……”

　　忽然，外面轰隆之声不断，小楼轻颤起来。老黑蛇似想起了什么，道：“主人遗愿已了，此地也将归虚无。”

　　小梁谨不解：“什么意思？”

　　大爷急道：“就是要塌了！快带我走，快！”

　　老黑蛇扭了扭身子，长尾掀开地板，露出一个阵法，道：“得金莲者可从此阵离开，阵法久远，金莲可护你周全。”

　　大爷听后怒道：“我！老东西，我怎么走？”

　　老黑蛇哈哈大笑，眯起灯笼红眼，朗声道：“认主即可。”

　　是了，认主的灵宠与主人一体，自然可以离开。想到此处，大爷急忙催促小梁谨：“快，给我咬一口！”

　　小梁谨闻言一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大爷见状，改口道：“挤点血就行，大爷生死就握在你手上了。”

　　小梁谨忍痛揉搓手上的伤口，将一滴血挤入大爷口中。一道光晕包围二人，大爷额头现出一道红点，契成。自此，大爷生死便在小梁谨一念之间。

　　水神宫最后一个部分——小楼已经开始坍塌，老黑蛇蛇尾卷起一人一龟丢入阵中，灵光闪过，整个空间陷入虚无。

　　传送阵的出口在蓝洞外，一人一龟出了传送阵，蓝洞与阵法便都消失不见。

　　小梁谨一出来就看到了梁慎。原来，梁慎得知女儿失踪，遍寻不得，看到突然出现的蓝洞，直觉有异，欲带人进入，用尽手段却进不去，正心急如焚。

　　小梁谨经此大难，见到爹爹，只欢喜地唤了一声，便力竭昏倒在梁慎怀里。她抱着的大爷一直没有吭声，只反复想着老黑蛇说的：她看起来可真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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