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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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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文新对景年说:“我要去见她”的时候,景年心中像是突然长出了许多的蔓藤来将自己的心缠绕着,越来越紧,越来越慌,他知道这种心慌源自于什么。
但他最后还是点点头。
因为他知道,小可想文新,想了八年。
他不知道小可的这种思念何时才能终止,也许文新去了就会终止,但自己也可能会因此而退出吧。
他爱小可,从七年前相遇开始便不能自拔,甚至为了见到她而做出割腕这样的傻事。
他在割腕前已经想的很清楚,也计划的很好,只有这样才能让父母放自己出去,才能获取真正的自由。
上次割腕后便告诉父母说自己想出去闯荡,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去找小可,他想照顾她,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甚至可以让他顾不自己的生命。
当他出院后再去石桥时,小可早已离开,那之前如小丘般的角落如今空荡荡的平坦,像是被绝世高手用剑气切开的山峰。
石床上那单薄的被子也不见了,这里似乎显得空荡荡的,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黑暗空间,毫无生气,却有淡淡的伤感弥漫。
可能真的是有缘分存在,冥冥中景年感觉得到在某一个方向有他需要的东西。
一个月后景年在沙洲的一个小镇上遇到了小可,那时黄昏,细雨斜斜的从天空降落。
站台的长凳上坐着一对母子。
“这死老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妈妈,你看。”小孩指着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清瘦的身影。
小可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塑料瓶,放进了袋子里,袋子里不知装的什么东西,小可提着袋子的手指已经被勒的发白,手指周围的肉也往外膨胀。
小可走到长凳前看见母女两,对他们微笑点头便坐了下来。
那位母亲在小可坐下后,皱着眉头抬起手在鼻子前甩了甩。
小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的动作,随后身体往边上挪了挪。
景年在对面站台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身影,因为这个清瘦的身影太熟悉太熟悉了,即使不看脸他也能够肯定这个人就是小可。
“小可。”
小可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身影,路灯的光线从他的头顶射进自己的瞳孔,这个身影黑暗而模糊,她站起来,光线被站台的广告牌挡住。
“你是,景年?”
景年没有说话,突然一把抱住眼前这个让自己不顾一切的人,紧紧的,就像有生命的蔓藤,缠绕着最重要的东西,越来越紧。
“是,我是,我是景年。”景年的声音强烈的颤抖着,坚定而低沉,他不需要太大声,不需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只需要让怀里的人知道就行了。
“你……你弄疼我了。”
景年放开她,双手搭在小可的双肩上,感受着几乎没有多少肌肉的双肩,那些骨骼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来回的穿刺着自己的心脏,他的心瞬间就疼起来。
“你这段时间还在拾荒吗?你怎么瘦成这样,你怎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小可瞪着大大的双眼,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景年,脑子里一片迷惑。
“不是告诉过你要多吃点好的吗,不是说要多休息吗?不是说不要受冷吗?”
他记得医生告诉过他,小可营养不良,不能受寒也不能受刺激,要注意休息。
他又突然将小可抱在怀里:“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绝不会,绝不。”
小可的双手微微张开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她不明白景年为什么会这样做,她很想推开身前的这个人,但心里却传来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暖泉一样,慢慢的温暖自己长时间冰冷而孤独的心脏。
这种感觉让她无法抗拒,就像当年文新抱着她的感觉,是那么的温暖。
公交车在雨中飞驰而来,溅起像海浪一样的污水,母亲从长凳上站起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挡在了儿子的头上,自己用另一只手挡在头顶上,匆匆上了车。
风吹不起落叶的时候并不是风无力,而是落叶依恋着雨。
小可推不开景年不是因为她没有力量去推开,而是她对这种感觉太依恋了。
那么多年,那么多岁月里,她几乎不会和其他人说话,长期的让自己处在孤独和寒冷当中,心也渐渐的变得冰冷,但此刻,景年就像一团暖火将自己的心慢慢的融化;
每个人都有青春,都渴望温暖,小可八年都未曾有过那样的感觉,此刻,却无法抗拒的产生了依恋。
也许是风雨越来越大,飘进了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开始模糊起来,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透明而朦胧。
当所有疲惫的坚持在找到依靠的那一刻,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像是被那个依靠全部吸干,精神世界轰然倒塌,瞬间陷入黑暗。
“小可,小可……”
景年抱起昏迷的小可在雨中狂奔,从这个路灯奔向另一个路灯,从一个黑暗奔向另一个黑暗,永无止境的奔下去。
内心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呼唤着,却没有半点声音传递到这个黑暗的空间,一切都是在无声的呐喊中坚强着。
即便自己绊倒,膝盖和坚硬的地面碰撞着,也不会让怀里的人沾染半点尘埃和污泥。
“医生,怎么样了,情况现在。”
景年一见医生出来就语无伦次的问道。
“放心吧,没事,营养不良,回家注意休息,另外,她应该经常熬夜,精神状态也很不好。”
“好,谢谢医生。”
景年来到病床前,小可那苍白的脸映入瞳孔,心间无声地疼痛起来。
“怎么样,好些了吗?”他尽可能得让自己的声音达到温柔的最高境界。
“嗯,好多了,谢谢你。”
小可双手捧着水杯,手指如同枯瘦的树枝,骨骼关节突出,清晰的让人心疼。
“小可,你以后能不去拾荒了吗?”
“不拾荒我能干什么呢?”
“我帮你找一份轻松的工作。”
她微微摇头:“我有间歇性失忆症,做任何事情都做不好。”
“没关系的,慢慢来,而且你这个症状我听医生说是可以治愈的。”
“我知道,我以前问过医生,就算治好也会有复发的可能,因为我有心结。”
“你难道还忘不掉他吗?”景年的声音有些提高。
“我不会忘了他的。”
“你找了他八年,结果呢?他有来找过你吗?说不定他早就结婚了。”
“不会的,文新不会这么做的,他说过会给我幸福,说过会和我永远在一起,我相信他。”
小可拼命摇头,情绪有些激动,景年连忙柔声道:“小可,是我错了,你不要激动,等你病好了再继续去找他,好吗?”
小可将水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她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木讷。
她缓缓躺下,将身体连同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双眼在黑暗中一开一合,就这样,泪水从一个眼角流进了另一个眼角,在没有光的世界里清洗着另一只眼睛。
在医院调养了几天便出院了,医院门口小可对景年说:“谢谢你景年,我生病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用还了。”
“不可以的,你照顾我还替我付医药费,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就别往心里去就过意得去了,何况,我不差钱,你呀还是留着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伙食吃好点。”
“嗯,我会的,但这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小可迟疑了下说。
“随便你吧,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直都在寻觅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痛苦,忘记了受过的耻辱,但曾经那白如雪的花蕊,那清香怡人的气息,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一直都扎根在心间的最深处。
当见到满院子的花的时候,小可痴痴的站在四合院的门口。
白的,黄的,红的,粉的,绿的,紫的……各种颜色的花开在花盆中,随风摇曳身姿,像是在迎接这位新来的主人。
满目缤纷的世界里,小可却唯独被梅花吸引,她情不自禁的抬起脚,缓慢走到载着梅花的花盆前,每走一步就像是走了无数个世纪一般;
伸出纤细白净的手指,在花瓣上轻轻抚摸,动作缓慢而轻柔。
景年是聪明的,从小可的情绪中就能猜到,梅花一定和她曾经的事情有关系,心里面不知怎么就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景年安排小可住在这里,刚开始小可是拒绝的,后来景年好说歹说小可才答应。
同时她也答应景年先静养一段时间,景年的原话是:“你先在这里住下来,调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有精力去找他啊,对不对。”
他不愿意从自己口中说出文新的名字,他恨透了文新,他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说要不是这个人抛弃小可,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