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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白夜风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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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珑觉得沈墨那句话算是说对了,林珑这样的性子,甚是容易得罪过人。这牢狱之苦,林珑也不是没有受过,当年在江南,也曾下过鬼医的地牢,所以如今这两日度来,也不觉得太长。只是这北疆风大,冷风从那地牢的窗外灌进来,吹的林珑缩在靠窗的角落里,瑟瑟的发抖。那耶律天齐将林珑扔在这地牢,便没有回来过。月光如水,惹人勾起思念之情。也不知那日一别,沈墨的伤怎样了,那副惊讶的神情,一定是满心的疑惑,林珑还没来得及解释,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
林珑方才开始昏昏欲睡,三五侍卫便进了牢房来,提起林珑便往外走。林珑问着这些人是要带林珑去哪里,只得了句,“我们太子要见你。”
那被人称作太子的人背对着林珑,“你就是我三弟要娶的九王妃?”
“是。”
“那就是你?”那人转过身来,“谎报军情,至我赤金暮仁之战大败?”
“不…不是,我告诉三王子的都是我真真切切听到的,是沈墨,他将我也算计在内了!太子…太子明察啊!”到了如今的地步,若认了便是死路一条。
“哼,果然是巧舌如簧。”
“我…我没有。太子,求求你明察啊!”
那人冷笑道,“哼哼,明察。”转向身边一斯文小生,问道,“南山,你看,该如何处理?”
“真话假话并不重要。暮仁已失,仗还要打。”林珑倒是觉得这话说得在理。“来人,鞭刑。不用留手,鞭死了扔去那暮仁城外,让沈墨知道,我赤金不好欺负。”可这转折要不要这么大...
可这一棋,怕不只是要警告沈墨赤金不好欺负,实则想要激怒朝军,草率发兵攻打白夜城。赤金太子这是在对朝军宣战。只是林珑这回倒是成了靶子,不过能被送回沈墨身边,却也不是件坏事。沈墨定是会将自己的尸棺送回青阳,至少免了客死异乡。
一道道皮鞭下来,辣得紧。那疼痛袭来,头脑便有些无法思考,直到后来,便也没了疼的感觉。林珑大概察觉不到,自己下意识死死咬着嘴唇的动作,早就将嘴唇咬出了血来,自己也没觉得疼。耶律天齐赶到的时候,林珑蔫蔫剩了一口气。看着那山一样的背影,风尘仆仆的进了地牢来,“我的事,自会给父王一个交代。我的人,以后也无需劳烦大哥费心了。”说罢,又似那日将林珑从暮仁扛回来一样,扛出了地牢,只是林珑觉着这次,让人觉得甚是安心。
这甬道甚是漫长,一片漆黑,林珑幼小的身躯,扶着湿滑的洞壁,一步步小心的迈着,那洞里严寒,可不知为何,林珑却觉得浑身滚烫。那黑暗无声声无息,没有半点尽头。林珑停下脚步,到底该往前,还是往后?声音从前方传来,温柔得无法抵挡,是娘亲,“珑儿,过来…”林珑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方向走去。路的尽头,转了一个弯,便看见一团白光,这是许久以来,林珑第一次看到的光明。林珑开始发了疯似的,往那光明跑去,可这甬道,为何这么长,似是永远也走不到那白光的起点。汗如雨下,林珑大口喘着气,“娘亲,你在哪里?你来牵牵珑儿的手,珑儿害怕!”
“珑儿,我在这里,过来!”声音很远,从那光芒处传来。
“等等我,娘亲。”
“别急,慢慢走过来!”
那白光越来越强,林珑离那里越来越近。娘亲柔软的手,在那白光中出现,牵着林珑回去林家的院子里,那颗老桂花树,在秋风中下着桂花雨,娘亲用掉落的桂花在地上摆成阿爹的样子,抬起头来看着林珑微笑,“珑儿,像不像你阿爹?”林珑凑近了过去,那人却不像阿爹,那双笑眼,甚是迷人。
林珑本以为那病床上,扶着床边咳嗽的人该是娘亲,可走近了,发现却是沈墨。那人身上全是剑伤,咳着咳着便吐出一口鲜血来。林珑心里一惊,便要过去扶他。可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沈大哥,你可还好?”那人笑眼抬起看着秦琴,“没事。”林珑心里算是落了定,没事就好…可那地上的血,是谁的?顺着那血迹看过来,竟是从自己身上涌出的,腿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林珑要用手去将那口子合拢,可手一松,那口子又趟了开来。林珑方才发现,这样的口子,不止一处,手上,身上,到处都是,直到看到了镜子里,脸竟也合不拢了,惊吓的喊出了声来。
噩梦中惊醒,林珑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触及脸上的鞭伤,却是几分疼痛,不过还好,不像那梦里那般合不拢。又翻了翻腿上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来。抬眼看见床边坐着一人,吓得林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些。
耶律天齐告诉林珑,“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林珑也不知这人在这里坐了多久,本来心中就有些忌惮这人,也就弱弱的答应了一声,“嗯。”
“是我疏忽了,害你差些丢了性命。”
林珑有些不大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精神去问其中细节,便又答应了一句,“嗯。”
“我已经定了,三日之后,与你在这白夜城大婚,这样赤金的人以后便不敢为难于你。”
“什么?”
“不管你愿不愿意,眼下你要是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什…什么意思?”
“我平生最恨跟人解释,我告诉你的话,你听着就好了。你可明白?”
林珑方才想起来,太子原本是要处死自己的,必定是认定了自己,就是暮仁之战失利的元凶。耶律天齐这是要用九王妃的身份,来保自己的性命。然而自己与他认识不过数日,为何要这么帮自己。不对,不能问,林珑如今在耶律天齐眼中,不过是名无知的农妇女子,遇到生死大事,只需听从安排便是了,“明…明白了。”
“你好生休息。”那人说罢便要出门。
这人对林珑的心思,让林珑多少有些愧疚,“王子。”
那人顿住了脚步,“什么?”
“谢谢。”
醒来的时候,林珑仍是虚弱,只觉得头重脚轻,不过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便出一身的冷汗。丫鬟来侍奉梳洗,又端来了食物。林珑方才想起来三天睡了过去,什么也没吃,顿时觉着有些饿 。正往嘴里塞着东西,便见着有人送来了嫁衣和首饰,看的林珑差些将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难道这次真是要改嫁了不成?如今身体这副样子,想要靠自己走出这房子都是问题,别说逃出这白夜城了。正想着,又一丫鬟捧着一身光鲜的衣物进来。林珑一看,这是赤金女子的服装,那丫鬟说,三王子让她来告诉林珑,将这身衣服换了,晚些时候,要带林珑去参加太子的晚宴。林珑自是看出来,这三王子和太子,有几分不合,估摸着是要用林珑来压压太子的气焰。
靠近晚上的时候,耶律天齐便来了林珑这里,接林珑一道去晚宴。两人一道出门,迎着面吹来了一阵大风,林珑身体本就虚弱,有些受不住,被身边这人一把扶住,又挡道自己面前,那山一样的身子,将这妖风挡了个干净,林珑只觉得面前一片暖和,心里感叹不想这人,还有如此温情的时候。可林珑却怕被那明媚的眼睛勾了魂去,不敢抬眼看那人。直等这大风过了,那人道,“走吧。”
这晚宴的人不多,太子坐在主位,旁边一席,便是那日下令鞭刑林珑的人,林珑好像记得,那日太子叫他南山。耶律天齐故意的牵着林珑进来的晚宴,林珑还扭捏着挣扎了一下,却被那人眼里的怒气吓的不敢动了。便生生被拽了进去,脸上和后背都受着这赤金众臣目光的烤晒。这众人怕也是忌惮耶律天齐的威严,才没敢议论,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太子脸上也不好看。
顺从那人在席上坐下,便听得臣子们议论起来,说是暮仁一战之后,沈墨大开城门,接纳难民,收买当地民心。北部草原上游牧的部落,多年与赤金争抢牧场,得知沈墨暮仁之战大捷,闻名而来,归顺朝军。至此,沈墨的军中,又新增了两支精骑兵,又多增赤金隐患。林珑觉着这些部落却是想的明白,若助朝军逼退赤金,北部平原向北,广袤的水草平原,定是游牧的好地方。那些臣子就这么说着,仿佛演戏一般,林珑只看到,身边这人的脸色不甚好看。
饭吃了没几口,那太子便下来敬酒,说是祝贺三弟再取娇妻。林珑无可适从的跟着那人站起来,他俩兄弟喝酒,林珑正要陪,被那人夺了自己的酒杯,对着林珑道,“阿九身体还未恢复,这酒我替她喝了。王兄的好意,阿九谢过了。”林珑自顺着那人的语气,跟了一句,“多谢太子好意,我不怎么会喝酒,日后还望太子多多包涵。”呵,不会喝酒。这恐怕是林珑这辈子说的最大的谎话。
正说着外面来人禀报,瑾先生的使臣到了,正在屋外等候。太子大喜,“快让他进来。”
只见来人身着银色赤金衣衫,袖口上的纹路大概是赤金的图腾。来人低着头,双手举着一个圆形的画纸筒子,一步步从门口走进来。众人不禁注目。那人走到太子面前行了赤金的拜见之礼,这声音林珑甚是熟悉,不需猜疑,这人抬起头,露出带着半张面具俊秀的脸来,自报了家门。
“瑾先生使臣,水落英,参见太子殿下。”
“长途跋涉,使臣辛苦了。”
“多谢太子。”
“使臣此次前来,可是瑾先生有什么吩咐?”
“回太子的话,瑾先生此次派落英前来,正是应之前之约,以云山洞府图奉上。”
太子大悦,“好,快呈上来。”
怎么会,落英好不容易偷的图纸,怎么会将这图纸双手奉上给这赤金国的太子?瑾先生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