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存在过》南小星

2、2

　　想到班会上高闻的球赛邀约，我不以为然，准备下堂课要用的课本，“今天放学后他约我一起打球，正好可以让他见识见识姆区初中的实力。”
　　下课铃刚响，还没等李老师走出教室，岑娜娜急不可待跑过来找我，对高闻横眉竖眼，咬牙切齿：“那个高闻真是自大！”
　　“我也要去。”
　　我笑了笑，反问：“你上高中了，你妈应该会管你管得更紧吧？”
　　“她是说要给我请家教，不过我爸说等高二下期再请也来得及，两个人为这个事从暑假吵到现在，还没个结果。总之，我现在自由之身。”她一等允庭儿起身离开，大喇喇一屁股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我课桌上。
　　“回去的时候一起去披萨店吧，我肚子饿了。”
　　“现在还是上午，你就饿了？也对，从我认识你起，你就是女生当中的大胃王，小人实在佩服！”我双手抱拳，以示敬佩，被岑娜娜用手打了一下头，力道不重，我假装被打痛的样子捂着头。
　　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我和岑娜娜一起扭头看过去，米拉正笑着看我们俩。
　　“你们关系真好！”
　　“你这什么意思？”岑娜娜语气里明显带着怒意，担心她会迁怒米拉，我打哈哈：“她是我初中同学。岑娜娜你中午回去吗？”
　　“回去吃饭。”她依然很恼火。
　　“那你还说去吃披萨。”
　　“饭前点心，你傻啊。你今天不回家吃午饭吗？”
　　我说：“今天我妈做了盒饭，所以不回去。唉，她去参加亲戚葬礼了，这几天要去我爷爷家蹭饭。可怜的孩子没人疼。”
　　“新学期第一天第一餐就在学校解决，我代表祖国深表同情。”
　　“你够了。”
　　“真好。”米拉羡慕道，“我在这个班上没有一个初中同学。你们能分在同一个班，真好。”
　　“我们现在也是同学啊，也是朋友。”我安慰她。
　　“喂，你叫什么。”
　　我轻推岑娜娜一把，“班会上不是介绍过吗，她叫米拉。”
　　岑娜娜翻了个大白眼，怪我不该多嘴，“喂，陆生，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记得她的名字？！”
　　“岑娜娜，你有病吧？”
　　“你竟然说我有病？你才有病！”气得站起来，从上俯视我，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就差没掉出来。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只是开玩笑，不要当真。”米拉又急又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伸手拦在我们中间。
　　两个人闹出不小动静，引得其他同学纷纷侧目。和岑娜娜在一起，总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我暗自倒霉，闭上嘴不再说话。起身走出教室。
　　不管身后岑娜娜怎么叫我，我都当做没听到。
　　○
　　市级一高不算大，可也不小，该有的基础设施一应俱全。我们初中的学生择校都会优先想到这所学校，除了升学率，加上这几年学校变革连带校服风格改变，更是因为学校大门前那条将近两百米长的马路两旁种满的银杏，每到秋天，金黄的银杏树道成为全市最美的景点。
　　从校门到教学楼前的水泥路边，种了许多树龄几十年的香樟树。我坐在香樟树下的长条椅上，后背紧贴着椅背，仰头靠在上面。
　　还没到正午，阳光还不算强烈，穿过树叶缝隙，微小的光点宛如夜晚的星辰。微风徐徐，树叶晃来晃去，光点时消时现。
　　“你在这里！”
　　米拉俯着头出现在我视线里。
　　我吓了一跳，“有事吗？”
　　“快要上课了。”
　　“哦。”心中有一些失落。
　　“刚才真是对不起。都怪我多话。”米拉站在香樟树边，光点落在她身上，闪着轻盈的光。
　　“和你没关系，是她太急躁了。”我站起来和她并肩往教学楼走，“我和岑娜娜初中同班，和她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要好。每次都是她自己来找我说话。”
　　“不会她对你有意思吧？”米拉忽然说。
　　看她幸灾乐祸的笑容，我急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和她只是朋友。”
　　“没关系。”米拉继续笑着，“反正以后会变成‘好朋友’。”
　　“你不要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好吗？”实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爱看人笑话。
　　“能够有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是件很奢侈的事情。”米拉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一个人走进教室，走廊尽头的打铃已经响起，我还待在原地回味她的那番话。
　　李老师从前一直担任数学老师，直到我们这一届开始她才接手担当班主任一职。在摸清她脾气之前，她的数学课上大家都表现成一名积极好学的好学生。
　　正当我把新学到的公式记在笔记本上，隔壁桌的王邈递给我一张纸条，正思忖“他不会是要给谁递情书”，瞄到纸上写了我的名字。
　　纳尼～！难道有人跟我表白？！这才开学第一天，就有人对我一见钟情吗？我紧张兮兮睁大眼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用大拇指指着岑娜娜，一直悬吊着的心这才落地。不过她怎么绕了这么远的距离传纸条给我？我看了看周围，前面和左面是允庭儿和米拉，右面和后面是王邈和张致提，瞬间明白了原因。
　　呼～还好，还好。至少不用费尽心思思考如何拒绝对方。我打开纸，看到上面是岑娜娜大气豪迈的楷体：刚才对不起，我不应该吼你。希望你依然能做我的朋友。
　　这个……这个……看完纸条，我只觉得额头冒汗。
　　怎么有种被米拉说中的感觉。
　　信还没看完，我接着看下去：下午放学后打完球，陪我去吃披萨。纸条最下面画了个鬼脸作为结束。
　　我一脸嫌弃看着她，岑娜娜回了我一个大白眼。
　　○
　　地理课前休息时间，大家继续互聊，岑娜娜和王邈因为一张纸条拉拢了两人的距离聊得不亦乐乎。打开书准备预习，听到允庭儿和旁边之前认识的高个女生聊天：
　　“苗苗，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吃甜品吧，天气好热，我想吃冰淇淋。”
　　女生正和米拉讨论上一堂英语课上新学到的语法。
　　我抬头看她称之为“苗苗”的高个女生，她一头短发，不同于允庭儿的瓜子脸，也不同于米拉的圆圆脸，倒是和岑娜娜相似的瘦削尖脸。
　　“好啊，米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康苗苗问米拉。
　　米拉笑着回道：“我中午要回去吃饭，没办法陪你们去玩。”
　　“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啦，就是学校旁边那家便利店，出校门就到了，”康苗苗解释，“你回去要搭公交车吧？正好顺路啊。我也要搭车，说不定我们搭同一路车呢。你家在哪？”
　　“在湘星小区那边。”
　　“我家在绿江佳苑。虽然不能搭同一辆车，但是可以一起去车站。”
　　米拉犹疑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也要搭车回去，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那正好！”康苗苗高兴地看着她们俩。见我一直坐在那里，她好奇地问道：“陆生你呢？”
　　“什么？”突然被拉进女生聊天圈子，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好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借此机会熟悉校园周边环境，还能交上朋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我爽快答应。
　　“你们在说什么？说什么？”岑娜娜装作好奇地样子凑过来，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在偷听。她的演技太差，早就被我看穿。
　　高闻也过来凑热闹：“你们在说什么？”
　　允庭儿热情邀约：“我们在说中午放学后去学校旁边的便利店买冰淇淋吃，我，苗苗，米拉和陆生也去，你们两个去吗？”
　　“当然当然！！”岑娜娜绝不放过机会，激动得举手报名。
　　毫不意外高闻也嚷着去。本来三个女生的甜品时间一下子变成一帮人集体“捕食”，不知道她们是作何感想？
　　○
　　地理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大家虽然都听得聚精会神，可始终没有人能像米拉那般能够随时在老师讲停顿时，接起老师的话，而且都是正确的。
　　我很佩服她。
　　下课铃后，大家收起课本，有的放进书包带回家，有的直接放抽屉，一身轻离开教室去食堂吃午饭。
　　我把书本放进抽屉，手机和钱包放进校裤口袋里，跟在“捕食”大部队后面。
　　米拉默默走在康苗苗后面。康苗苗和我差不多高，从前面看去，应该有把米拉遮的严严实实。
　　“康苗苗你有多高？”
　　“168cm。你呢？”
　　“178，不过你看起来有170。”
　　“很多人都这样说。”
　　允庭儿皱眉：“如果再瘦一些，应该就会有人来找你去试镜吧？”
　　“不会不会，我只是空有一身高个子而已。论长相，普普通通，这点基本认知还是有的。”
　　高闻和允庭儿聊得正欢，康苗苗和岑娜娜时不时加入其中，我看了米拉一眼，说：“今天地理课上，老师的提问你居然都回答出来了！”
　　“我都有预习，所以还好。”她谦虚地笑着。
　　“我很佩服。”
　　“做好课前预习的话，你也能做到。”
　　“是吗？”
　　“当然。”
　　“你还有什么其他好的学习方法吗？”双手放到脑后，显得一副悠哉的样子。
　　米拉望我一眼，似乎在打探我的真实意图。
　　“嗯……兴趣，还有想象力。”米拉见我一脸不解，努力用通俗易懂的句子解释：“没有兴趣学起来就索然无味，想象力嘛，就是……嗯……该怎么说呢，就是在讲课的时候，脑子里要联想到当时的情境，比如欧亚大陆碰撞，推挤造成喜马拉雅山，那你就要联想到亿万年前地壳运动的情况。碰撞的很剧烈，地动山摇，引发海啸，当时还有可能影响气候，下雨冰雹什么的。喜马拉雅山被慢慢地越挤越高，欧洲板块与美洲板块越来越远，等等。联想到许多东西会觉得越想越有意思，还方便记忆。”
　　“原来是这样。”高闻忽然回过头来，放慢脚步走在米拉身边，“米拉你很喜欢地理？”
　　“地理和生物都喜欢，因为会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未知。化学也很喜欢，两种物质混合起来可以创造出多种物质，很神奇。可惜我数学不好，化学方程式什么的不擅长。”
　　“你喜欢的东西很特别呢。”康苗苗揽住米拉脖子，拉到怀里。
　　米拉一闪而过不悦，笑着说：“我喜欢未知的东西，会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到了！”岑娜娜站在便利店门前嚷道。
　　我站在门口看他们挑选冷饮。
　　岑娜娜在里面大声问我：“你要什么？蛋筒？雪糕？”
　　“不用了。”
　　米拉选好结完账走出来，问：“你不进去？”她回头看了眼在买单的岑娜娜，“也对，她会帮你买。”
　　我听到岑娜娜自言自语：“那就美怡乐好了，我记得以前你经常买。”
　　“你不要乱想。”我有些生气，对米拉说。
　　“抱歉。”她撕掉蛋筒冰淇淋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一行人很快买好，边走边吃。
　　岑娜娜把冰淇淋递到我面前，我面无表情拿出冰淇淋钱还给她：“不是说不要吗？干什么还硬给我买？”结果她朝我翻了个白眼，收起钱放进校裙口袋。
　　走到车站，冰淇淋也已经吃完。
　　公交车很快进站，是岑娜娜要搭的7路车。我目送她上车，说了一声“Bey-Bey”,看着车子慢慢驶出站。岑娜娜坐在靠窗的位子朝我大声说：“Bey-Bey！”
　　“她是你女朋友？”
　　等岑娜娜走了，高闻才终于敢问出来。
　　“不是。”我回答得干脆，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们真的不是。
　　允庭儿说：“我们在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的时候，她本来和王邈聊得好好的，突然出现说要一起来。我们就在猜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后来你和米拉走在后面聊天时，我发现她一直在听你们聊天。我们就更加肯定。”
　　“我和岑娜娜只是初中同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即使你说不是，可是她应该喜欢你。”
　　“那么明显。”康苗苗补了一句。
　　米拉更是神补刀，仿佛一切皆在她预料之中：“你看吧，不只是我这么想。”
　　“你们的车来了，快上车吧。”
　　我催促他们赶紧上车，想要快点结束话题。
　　米拉独自一人走上150路公交，康苗苗和允庭儿一同上了704路，高闻搭上501路，车子依序驶出车站，和他们隔着车窗挥手道别。
　　我转身往学校走，走在银杏大道上，抬头看黄绿交应的银杏树伫立在马路两边，阳光透过缝隙投射在路面上，留下稀稀疏疏大小不一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