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好学生与坏学生 ...
-
新烤的面包出炉了。
它们放进去时分量很小，一团一团之间相隔很远，却在烤箱内吹气球似的膨胀，互相紧紧挨在了一块儿。
无论看多少次，都令人感到心情愉快，信子小姐就拍过一个面包在烤箱内发酵的vlog，那画面实在是很治愈。
而夏油杰在工作了一会儿之后，就迅速发现——倘若没人使唤五条悟，他是不会自己主动找事情做的。
“……你不要把自己摆在吉祥物的位置上啊。”
眼看着某人都要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种情况，上次她还是在动画片里看过，源自声称要找工作、但其实却是在猫咖里当起了猫的松野家四子松野一松。
“哈啊……”五条悟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糖分不够啊……我这个人如果不能摄入足够的糖就会犯困……”
“……”
别闹，就你这种银白色的、天然直发，脸还那么好看的烫门选手，让坂田银时听到你偷他台词，一定会直接动手的。
“只有店内员工才能享受福利哦。”夏油杰道。
“可是我不会做甜点嘛……”
五条悟搬了把椅子过来，两眼发亮盯着厨房：“有了！等待会儿来了顾客，我就牺牲自己，亲身演示告诉他们到底有多好吃！”
“……你想的倒挺美？”
别看他似乎对制作过程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夏油杰自觉，他并没有想要学习的打算，那神情，和在做饭时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猫猫别无二致。他根本就不关心饭是怎么做的，只想把东西吃到嘴里。
“给。”
信子小姐从门后拎出一把笤帚，举到五条悟面前。
“？？？”后者的头上冒出了问号。
“打扫卫生啊，人总不能不干活就吃饭吧！”信子说着把工具塞到了他手里，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害怕半透明’那股劲儿了。
“欸…………”五条悟显得很不满，气音拉了老长，他转过脸来望着夏油杰，似乎试图从她这边得到一些帮助。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白得的午餐。”夏油杰说完，想了一下……补充道：“也没有白来的晚餐。”
五条悟：……
有句话叫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眼睛好看的人也特别会用这扇窗户来传递内心的情感？不然为什么，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就像一个下雨的夜晚、比依萍去家里借钱那晚还大——你不爱我了吗？是我不可爱了吗？为什么要抛弃我？伴随着伤心欲绝的质问，被无情推开的主人公只好柔弱悲惨的倒在地上……
“不要这样。”夏油杰艰难的把头扭了过去。
*
但是五条悟只能在她身边五米之内的范围活动。
经过实验证明——她可以拉扯强行带五条悟离开，但他却做不到。这份契约的主导者显然是她，而尽管五条悟拥有鲜明的自我意志，却也无法左右她的决定。
于是他就绕着夏油杰身旁走了一圈又圈，根本就不是在扫地，看上去很像在讨打。
“……”亏他竟然不头晕，夏油杰本人已经觉得开始有点眼花了。
如果这时候有人来采访她‘你觉得男人到底靠不靠谱’之类的问题，她肯定得秒答：对！男人一点都不靠谱！！
——虽然有地图炮的嫌疑，但她就是这种会把问题上升到地图炮层面的人，哼。
“你看，我就说了靠不住吧？”信子再次举起手，用根本不低调的音量讲悄悄话。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的五条悟已经得意起来：“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的目标又不是成为靠谱的大人。”
信子干脆放下手，直接说给他听：“这总的放在交往对象里绝对要pass掉，虽然脸很优秀，但是没办法用来生活！”
“嗯哼~”五条悟摆出轻蔑的笑容，“生活上的事情，没有一起生活过的人怎么会清楚？我当然从外观到性能都是实用派，才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夏油杰：……
这说的怎么还越来越不像话。都在说啥啊？我还听着呢！！
五条悟也就算了，信子小姐怎么也这样……我身边到底还能不能有点靠谱的大人？她深呼吸，把心思放在手里的工作上，试图屏蔽那两个不知为何同时年龄退化开展幼稚争吵的人。
「定食屋」的菜单不光只有甜品。
但夏油杰需要负责的是这类，制作甜点和做饭也不太一样，用不着耗费油烟，过程还有令人平心静气的意外功效。
专注于处理食材时，就没精力去想太多烦心事了。
当初信子小姐收留自己，也不是抱着雇个童工的意图。夏油杰同样没料到，她会喜欢上这份工作。两三个小时而已，也就是放课后在店里待一会儿。可通过双手一点点做出成品的过程却很神奇，她什么也不想，回过神来便被甜味和香气所包围，将烦恼都散去。
顺便在这里解决晚饭，回去就不用再开火了，洗碗也是很麻烦的！
当然，看在五条悟有帮忙的份上，饭也分了他一份儿。不过这个人从头到尾盯着甜食，对正餐爱答不理。
“反正我实际上并不感到肚子饿，所以不用非得吃饭不可啊！”他这么解释。
“那你就干脆什么都别吃了？”夏油杰试探着问。
“啊？那怎么可以呢？！”
而五条悟非常激烈的表达了反对，俨然一副‘饭可以不吃，但糖分必不可少’的态度。明明现在只是「背后灵」而已，也太难伺候了！要求还好多！
好在没出什么乱子——指当顾客来取订单时，切换到背后灵模式的这人试图搞恶作剧被夏油杰及时制止，差点没背对着人家视线的方向打起来。
“感情可真好……你不是说早上才认识他吗？”以至于信子小姐忍不住开始吐槽。
“哪里好啊！”
“可是杰酱你看起来好高兴的样子哎。”
“哪里高兴了？！”
姑且就不论五条悟是如何想的吧，反正夏油杰不觉得她这么快就跟对方搞好了关系。她才不是那么容易套近乎的人！
“先不管这些，”信子微微皱眉，说出了今天最重要的一句话——“所以，你要把他带回家里吗？”
她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
“……不像话……吧？”夏油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算以「背后灵」的状态出现，这家伙也是个大男人啊。
“嗯，相当的不像话。”信子小姐严肃的点点头，“这样的剧情是没有办法在健康时间播出的。”
“干嘛说的好像我要因为这种事就被投诉一样？！”
被绑定也不是五条悟自己愿意的。
五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确实是有点儿短。他晚上需不需要睡觉呢？‘按照实际上不需要吃饭’来推论，或许也是用不着睡觉的……灵还真是种方便的存在。倒是夏油杰自己，今天总觉得特别饿，晚饭吃了好多。
但白天也就算了，现在带他回去可是过夜。不管看上去多么安全无害的男人都不可能完全无害这点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就像信子小姐说的那样——不应该，不像话！
回去的路上，黑发少女便一脸深沉。五条悟忍了忍，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我只是想买个墨镜挡一挡而已，有必要那么不开心吗……实在不行，我也不是非买不可……”
“嗯？”
倒也没有那么小气。夏油杰被拽住，她便停下脚步，想了想问，“你的眼罩呢？”他早上明明是戴着眼罩出场的。
“不知道。”五条悟耸肩，“摘下来之后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能变出来呢，居然变不出来。”
“……”变不变得出来，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成算吗！
夏油杰想扶额，难怪某人之前尝试变个墨镜出来。也不知道他是看哪部鬼片被骗了，觉得幽灵会魔法。
那种样式的眼罩一般人戴上去要变成盲人，而五条悟却需要用它来遮挡不必要的信息。他的眼睛非同寻常，就这么不加舒服的放在外面，会对大脑造成负担。
她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大致上还是能想通，“只是墨镜而已，我去给你买一个就是，这次记得别乱丢……”
“不对。”话音未落，她被五条悟打断，“你为什么不开心？杰，你在想什么？”
“……”夏油杰失笑，“我看起来很不开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想法都很多余。如果五条悟想要做坏事，他岂不是早就浪费掉了无数次机会？而且，他是不能伤害我的——尽管她也同样无法命令他做出违背自己意志的事。
那份契约，将双方的利益都一同保障了进去。
“只是想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哇，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我以前都没注意到便利店里还有墨镜。”既然她自己消化了问题，便不打算再说出来。
“真的无关紧要？”然而身后却传来青年的声音，“可是，你一整天都很不开心啊。”
夏油杰怔住。
她回过头，难得见五条悟安分的站在地上，没摆出什么古怪的动作。而他收起那丝并不惹人生厌的轻浮，仿佛世外之人般的气质便倾斜而出。
“你不是说自己不懂读心术？”
“那种程度的用不着读心就能猜出来。”五条悟道，“只有在「定食屋」的时候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吧。真是难懂，你这个年纪哪来那么多苦恼。”
夏油杰心道，有那么明显吗？
不，她隐藏的很好。信子小姐都看不出来，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五条悟，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位「夏油杰」的朋友。他一定很了解我……他知道我在发愁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抱歉，但我和你还没有熟悉到能聊这种话题的程度。”
可他并不是我的朋友。
即使站在对方的角度，这话听起来很伤人……夏油杰也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坦白另一件事。”
“——什么？”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白发青年从濒临发火的表情变作迷茫与好奇，不禁笑出了声。
“噗……其实，校规不让我们勤工俭学的。”
“那你还去兼职？”五条悟闻言也笑出来，而且他一点都不意外。
“总比学姐们去女仆咖啡厅里打工要可靠多了嘛。”瞧她那样子，分明是根本就没把校规什么的放在眼里面。
——所以都说了，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优等生啊！只有傻子才会被骗到。就算这话拿去十年前问也一样，五条悟很有自觉，在他一届的高专里根本就没有好学生！
天色晦暗下去，道路两旁的路灯接连点亮。
墨镜在夏油杰手里，她摘掉标签，又擦了一遍，然后递给身旁的背后灵，“买都买了，不要闹别扭嘛，怎么不想要啊？”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
五条悟并不好糊弄，他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缠着打听关于那件‘不开心的事’。
“就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不想说……”
“我可是你唯一的好朋友，连我都不能说的事情世界上还有谁配知道？”
这家伙纠缠起人来简直不依不挠。
夏油杰自认为好脾气，她会对请教自己的同学们以礼相待，笑着解答疑惑。她很少生气，但光论今日半天，就被五条悟气到了好几次。
“你怎么就非要我说呢？”
她已经回到了住所前，钥匙在口袋里。夜色笼罩下的屋子里也没有生气，窗口和门缝后面都是漆黑的，只因主人迟归片刻，没能及时亮起灯光。
“五条悟，我不是他，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吧。”
耳边同样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黑发少女回头，她递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墨镜没有送出去。
而身后则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和那间寂静的房屋一样空空荡荡。
“……悟？”
*
仿佛穿过了水。
仿佛掠过星辰，被云与风所抚摸，被数不清的闪亮的宝石簇拥着。
他好似走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道路，却不知是要通向何处，又究竟从何而来。
老师，老师……
“五条老师！”
他猛地坐起来，头险些磕到前方的座椅上。有一丝不甚清醒的混沌萦绕在脑海中，「六眼」很快发挥作用、他看到了黑发少年脸上担忧的表情。
“忧太？”
五条悟撑住额头，记忆一件件回笼，很快理清了顺序。昨晚接了人物连夜去外地，而在回归的路途上……
“我睡着了——”他若有所思。
“很累吗？”乙骨忧太道，“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不用。只是这已经错过上课的时间了啊……正好，我就顺路回家去吧。”
“欸……”
把乙骨忧太的疑问抛在脑后，五条悟迈出车门，接着发动瞬移术式。
——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一块四处无人的荒地上空。
摘去遮挡的「六眼」澄澈如青空，仿佛将一切都容纳得下。但是还不够，他没能看到自己想见的那样东西……
应该有的才对。是因为环境不对么？
那并非恶劣的梦境，不是幻象，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就一定应该有。
他得找到证据——
于是在一片静谧中，白发青年轻呼出一口气，抬起手结印：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好学生与坏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