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遇见你》云思遥

5、第二章（下）

　　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忽然间才发现一直都是她自欺欺人，他不给她写信，是不是已经忘记她，或者从来没有在乎过。本来以为他会像很多擦肩而过的人一样慢慢从记忆里淡忘，但等到家里发生变故，一夜之间信念坍塌，她唯一能握有的就是曾经那点美好的回忆。不管真假，不管是否天各一方的遥远，想起他她才能让自己坚强起来，独自面对所有的辛酸。
　　他于她，是信仰，是支柱。
　　但也仅仅如此。
　　她神游太虚，丝毫没警觉危险的到来。
　　直到脑门结结实实地被篮球撞了个满眼金星，过了许久才依稀找回点神智。
　　徐自妍抱住头，疼痛难耐地俯下身。那几个年轻的学生焦急地跑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她只是挥挥手，说自己没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徐自妍勉强站起来，一手撑住头慢慢走，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头疼得要炸裂开来，所幸这里离开公司并不算远，她还能慢慢走回去。
　　多年来一个人辛苦地走，早已习惯刀枪不入，何况身体那点苦楚，根本微不足道。有些人生来可以众星捧月，而有些人注定只能依靠自己。
　　她原本有低血糖，最近又劳累过度，加上刚才重重一击，眼前渐渐有眩晕。
　　“要不要我帮忙？”有温和带笑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徐自妍愣了一下，费力地将视线对准声音的来处。
　　含笑的眼眸，自然流露的关切。仿佛春日映在他眼里，明亮粲然。
　　一切都恰到好处。
　　徐自妍很快认出他来，正是那日伸出援手的少年。不知为何，看到他徐自妍并没有任何陌生感，相反，记忆里总有某种蠢蠢欲动的念头肆意喧嚣，刻意搜寻时却又遍寻不着。
　　徐自妍迟疑，缓缓摇了摇头，头却更加疼，她痛得龇牙咧嘴。
　　少年似乎料到她的回答，嘴角勾起意料之中的笑：“你确定吗？”他藏在背后的手平举到她面前，微微侧着头，隐约能看到他眼里的笑意，“那这是不是你的手提包？”
　　温煦的阳光映在浅紫色的手提包上，晕染一层浅色光芒，折射到少年的眼底，明亮如旭日。
　　徐自妍想起，被篮球撞得头晕目眩时糊里糊涂将手提包放在身边，她顾不得头疼，一把拽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连深呼吸让后怕的心绪平复，微微尴尬。“不好意思，这里面有我很重要的东西。”
　　她老家的钥匙，她跟妈妈的合照，以及妈妈送她的零钱包通通都收在里面。那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段无法复制无法重来的时光里深刻的烙印。她想都不敢想如果就这样失去，她该怎么办。
　　白衣少年微笑点头，“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我就能确定无疑了。”他看了看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你要不要紧？”
　　徐自妍仍是拒绝：“一点小事，不要紧。我上班的地方就在附近。很谢谢你，帮了我两次忙。”
　　“是很巧。”白衣少年看定她，阳光被收进他眼里，绽开绚烂的光。
　　徐自妍心中那股熟稔更是清晰，眼下却由不得她回想。跟少年道别，她放慢脚步，疼痛逐渐消失。她下意识回头，却看到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胸口有一丝没来由的温暖徐徐覆盖。
　　有人萍水相逢，却善始善终。
　　“你要去哪？”徐自妍看他一路跟随自己上了电梯，甚至跟自己走进同一层办公楼，渐渐觉察不对劲，心头的疑惑终于忍耐不住。
　　少年挑了挑眉，像是吃了一惊。但很快，神色自若：“我来这里找人。”
　　“找谁？”徐自妍不禁微蹙眉。
　　“新妍国际市场部徐自妍经理。”少年低沉悦耳的嗓音一字一句，落在她耳里，却说不出的刺耳。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市场部的办公区，南方甚少看到这么高大英俊的男孩，两旁已有不少人侧目。市场部年轻女孩居多，难免抵抗不住这种魅力。
　　徐自妍终于停在她的办公室门口，缓缓转过身，平静地仰视他。
　　“我就是徐自妍。”
　　她黑色瞳孔里漠然的底色，并不尖锐，只是平和。
　　少年神色如常，只是幽深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下。“徐小姐幸会，我是C大学生会主席苏笑君。”
　　仿佛万里晴空忽然凝聚一大片乌云。
　　徐自妍打开办公室的门，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自妍十九岁开始独立生活，帮助她的人不少，却很少欠下人情。总觉得别人帮她是份外事，她理当有所回报，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她性情孤僻倔强，遇到的大多数人对她却仍是很友好。
　　这件事情却让她棘手。
　　于情于理，她都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决定，但是从内心来说，她不愿给C大这样的人情。即使沈乔其几度施压，她也不愿因此妥协。
　　苏笑君看着她貌似平静实则瞬息万变的表情不禁笑了。“我又不会拿之前的事情向你索取我要的答案。C大在本市的影响力不容忽视，校庆本来就是众所期待的事情，‘新妍’参与校庆的宣传效果相信不会令人失望。”
　　他俊朗的笑容让徐自妍微微恍惚，她略略定了定心神，好像每年临近这些日子她都会管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样的眉眼，倒真有几分他当年的神采。
　　只可惜，这么多年心里唯一的精神支柱不知在天涯海角。
　　其实不是不能找到他，只是害怕，害怕得到后的失去。她宁可让自己保有幻想，这样她永远不必面对失望。
　　“如果你指的是‘新妍’从你们校庆里获取的利益，那么我的答案是可有可无。‘新妍’的彩妆和护肤品都是以中高档为主，学生的消费潜力显然还达不到我们产品的标准。”徐自妍缓缓而笑，“至于影响力，我不相信虚幻的东西。”
　　苏笑君递给她一份文件。“商业赞助的意义在于通过这种方式提高品牌知名度与口碑，并非单纯以挖掘学生潜力为主。这是C大关于演唱会的规模报告和预算分析，以及各级宣传的备份资料。”他看着她，笑容真诚，让人无从拒绝，“我想，你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
　　徐自妍翻了几页，看得出其中的用心。
　　她合上资料，神情仍旧冷淡。“资料我收下，结果我却不会保证。时间还来得及，你们还能有别的备选。”
　　苏笑君薄薄的嘴角上扬，勾勒优美的弧度：“我相信最好的选择永远只有一个。”
　　徐自妍淡淡一笑，果真是个很会说话的男孩子。很年轻，气质却安定自若。如果没有C大这层关系，她会很欣赏。
　　苏笑君见她笑，脸一偏，眉眼弯弯，倒有几分孩子气。“你应该经常笑，会很漂亮。”
　　徐自妍笑容瞬间冻结：“今天我给你上一课，不合时宜的赞美会给自己带来负面效应。”她停了停，面无表情，“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请你离开。”
　　苏笑君没有被她的冷淡吓唬到，露出狡黠的表情：“说实话的人通常需要胆量，我认为负面效应不能阻止我的诚实。”
　　徐自妍拉开门，做出请的姿势：“你现在就可以感受下负面效应的结果。”
　　苏笑君不减风度地微笑：“从私人角度说，我很荣幸认识你。”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对你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苏笑君眨了眨眼：“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