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娆㈣繋璁块棶鏅嬫睙,璇穂鐧诲叆/娉ㄥ唽]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一

      三月震泽起,酒桑美人鱼。
      震泽也,太湖也。
      北临无锡,南濒湖州,西接宜兴,东毗苏州,三万六千顷,周回八百里,坐拥四十八岛、七十二峰,湖面浩渺烟波,气势磅礴。
      自古,人称江南好,自是艳羡那人杰地灵,山明水秀。
      醇酿肥鱼,丝路蚕花,说的是南浔。

      雨刚歇了不久,夜市便热闹起来。脂粉香气,街边小吃,薄酒微醺,水烟的辛辣,各种味道混杂了湖水中蒸腾出的藻气,经人一嗅,便成了人间烟火——神佛是不食的,但仍有天下苍生如鱼游于水。
      十里八街,有一片丝绸铺子,几百种花色丝光纠缠在一起,又混上了香烛的烟气,看花了眼,瞧不清对面的人儿谁是谁。
      眼为情苗,它不管你看不看得清,一旦瞧见了,就很难再脱身。每每有那少不更事的男女在夜会中私相授受,转而变为夜奔的暗度陈仓,韩子芫心中便生出一顿鄙夷。
      学佛之人应视色相如白骨,美女如画皮,他自负以心观人,一双眼看的也不是眉目鼻唇耳,也不过是。偏偏韩子芫也生有一副俊逸的胚子,所到之处无不招蜂引蝶,骚动一番。若不是分离在即,郑昀苦苦哀求,他是不会应承来这世俗不堪的夜集闲逛的。
      避开眼前一名妙龄少女的秋波暗送,韩子芫假借看布,扯过一幅白色雪纺绉,回首一扬:“昀弟,你看这……”
      却没了郑昀的身影。
      一个晃神失手,架上的布匹流水一般泄了下来,那些雪纺轻纱、丝绸绫罗,蒙了他一脸一身,更是被木架砸到踉跄倒地。所幸布坊中也尽是些轻巧精致的事物,虽说是木架,却也没有多重。
      只是惊扰了那些芳心不稳的少女少妇,娇呼声四起,好不热闹。
      韩子芫不住用手拨开那些布料,却滑不留手,接踵而至,越忙越乱,最后满地狼藉,一时也无人能够近身。
      他心中也不烦乱,不再管头脸上的那些布料,只是垂手细细拨开脚下的,以免踏脏,然后再缓缓准备站起。忽而鼻端嗅到一丝清冽的莲香,手腕上多了几分冰凉的触感,身子一轻便被人拉起。
      忽而与来人一个照面,隔着块素织的湖丝,一身水天色青纱衣的人影翩然出现在眼前,铺子里香炉上的清烟纷纷化作水气,四处氤氲着,笼住他眼角眉梢,一转身一侧脸,额发遮掩下隐约可见一处纹路细幼的黑蛇刺青,从右眼角至太阳穴,蜿蜒妖艳。
      顿时周遭没有了声响。
      那些男男女女的安静有了痴迷的意味在里头,色相,又是惑人色相!
      由不得韩子芫细细端详,便见那人转身离去,一袭青色披风摇曳在一地五光十色的丝绸中,抽丝剥茧般分离。韩子芫挥开面上那块素织,也只来得及窥见那人纤长的体态,肩背比身体略宽,却不显雄壮,那步伐像是迈了一万年,才施施然走到店铺门口。
      店铺外立着的一个白色身影,是名清俊的少年,看上去不外和郑昀一般大,一对吊稍眸子透着妖冶,神情端冷凝重。
      青衣人说道:“本瞧中一匹绣花白绢,想裁了给你做件新衣裳,那花样也是极好的,只可惜铺子乱成这样,没心情捡了。”
      白衣人回道:“你挑中的,我不敢穿,眼下还是快快寻着大哥为要。”
      “趋炎附势!你何时也知道讨好讨好我!”青衣人在白衣人胳膊上推了一把,随即又握住,二人相携而去。那步子也是极缓的,随意迈去又有自然天成的风雅,举手投足间行为精致,但不能说是女气,只是那段风情与男人不同,又透着恰到好处的阳刚。
      嗓音,也是叫人形容不出的好听,青衣人略沙哑,白衣人稍低沉,就好似那丝夺人的莲花香气,刻意却不媚俗。
      待他二人离得远了,韩子芫脑海中,忽有一个苍老得像已被风干的声音对他说:“子芫,你的宿敌到了。”
      心中顿时警醒,犹如醍醐灌顶,望着那青衣人的背影,隐隐胸腔延伸至指尖都有一股酸麻的痛感,“是,师父……”
      “阿弥陀佛……”

      尊得凌波仙子醉,锦裳零落怯新凉。
      郑昀离人群越来越远,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荷花荡,放眼一片新铺就的荷叶新绿,不由想起两句诗来。
      三月天,荷叶都没长全,勿论荷花。郑昀在心中嗤笑了自己一声,转过身打算往回头走。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歌声,那唱词隐约听见,非吴语,非官调,歌者是男子,悠扬而带鼻音的唱腔让人分不清他的年龄,只觉歌声庄严虔诚,宛如——佛音。
      转身看时,一曲未罢,歌者踏叶而来,人如菡萏,不正是凌波飞仙?
      那男子一身贴身白色衣袍,质地非丝非罗,剪裁无缝无隙,不沾水也不惹尘,遥见那雪肤花容、超凡脱俗,仿佛裹着一层神雾仙气走来。
      赤裸雪足骨肉亭匀,轻碾在接天莲叶上,白玉翡翠相映成辉,待走到跟前来,只见他一双眼黑白分明,带着几许童真,樱唇微启,一曲天籁。最妙是唇边一点梨涡,衬得瓜子脸明艳无匹,皮肤白得似凝脂般,险与白衣融为一体。
      郑昀见了那人之后,顿时止步不前,周遭无遮无挡,他是不及隐匿了,就这么傻愣愣地对峙着。

      人头攒动,或有碰撞和推搡不免烦躁,韩子芫皱起了眉头,他是最厌这种场合的了,无奈郑昀生性爱闹,先约了夜集同游,夜深再寻一处幽静水面饮酒。总之,他是非得打着践行的旗号折腾一宿不可了。
      韩家世代信佛,每代中必有一名子孙出家为僧,广积福报,乐结善缘。到了韩子芫这一辈,不及开枝散叶他便自荐出家,族中长辈也颇为赞许,竟也允了,择日便出发向镇江金山寺梯度皈依。郑昀自幼家中与韩家毗邻,几岁大两人就形影不离了,二人性格迥异,却交情匪浅。郑昀自然是不舍,可他天性乐观豁达,临别一聚必定是不醉不归,省却了许多伤春悲秋的功夫,好来好散。
      此时韩子芫似在人浪中翻找,芸芸众生迎面涌来,却迟迟看不到他要的那张面目。春雨再次蒙蒙飘落,却阻不了人们的兴致,一柄柄竹伞撑开了来,将南浔街市笼成一片昏黄的河流。
      雨丝是迎面打来,鼻间都是湿意,像是被重重浓雾包围,雾气沾染上书生英挺的眉目,本是落魄景,他却含有无穷意。
      “子芫兄!子芫兄!”郑昀遥遥地在人群拥挤中瞥见了他,欣喜万分,奋力向前。郑昀是个率真憨直的主儿,何时都是七情上脸面,没有半点心绪隐瞒。隔着人群,他手舞足蹈的模样看得韩子芫微笑着摇头,本想立刻招手答应,脑中的声音又适时响起:“子芫,前面大街转角柳家酒铺。”
      没有片刻迟疑,韩子芫扭头跨步向街角转去,细雨和风挽住他简洁素朴的衣袂,翻飞出一丝少有的决然气度。郑昀不免愣住,但也很快回过神来,奋力拨开人群跟了上去。

      南浔黄酒,光冽潋,色微红,临照可鉴人,入喉不甜腻。柳家铺子的老板并不姓柳,只是因自家酒坊后院临河种了一行妃柳而得名,酒,也自是埋在那树根旁,自生了一股子清苦回甘。
      十年,百年,被尘封至暗无天日的泥土里,酝酿陈香,等待破土后的艳惊四座,待价而沽。酒的一世,也如修行,必须沉得住气。
      偏偏今日来了一位焚琴煮鹤的客人,五谷不分,杂粮不识,且懵懂问道:“这水黄不黄红不红的,竟然还要用钱去换,能喝吗?”
      长眉微锁,猿背稍倾,一身纯白衣袍的俊美少年探头观望着酒坛里的酒液,小二憋着笑意,用酒杯盛了半杯给他品尝。店内掌柜和其余客人也偷偷掩嘴笑他,看着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原来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连酒也不认得。
      “当然能喝,不信你尝尝。”同行的青衣男子微嗤了一声,不禁想要逗逗他。
      几根纤长而有力的手指拈起细陶杯,白衣少年秀挺的鼻尖皱起,闻到一阵醉人的甘芳,受不住诱惑一饮而尽,酒一入口,顿时整张脸也皱了起来。
      青衣男子一边笑到前俯后仰,一边喝道:“不要吐,不然酒也会伤心的!”
      好容易咽了下去,那白生生一张脸也成了猪肝色,剧烈咳嗽着,还不忘狠狠瞪向同伴:“咳、青……咳咳……”
      “叫二哥。”
      “咳咳、二哥……”这一声唤来,原本积攒的气势又矮了下去,后头威胁恐吓的言语也就自然塞回了肚里,懒得提。
      青衣男子渐渐收了笑意,嘴角噙着一丝狡黠,忽然一抹寒光从眼窝划过眼尾,那条灵动黑蛇此刻仿佛也闪烁着墨绿色的幽森之气。他轻微地旋磨上下两排尖利的牙齿,仿佛在细细品味口鼻间的空气,而白衣少年明白,他二哥这副异象是因为发觉到了什么,比如——猎物。
      “我嗅到了恐惧,是弱者的气息。”他仰起头,闭上双目,红唇丰润,如成熟饱满的樱果,引人遐思。
      少年缓过咳嗽来,却被青衣男子妖异的神情迷住:“二哥那么强大,有几人在你面前不算弱者呢?”
      “这是一位似曾相识的弱者。可惜也只是似曾相识而已,他不可能再出现了,不然,我会让他再粉身碎骨一次!”青衣男子柔和的视线转向白衣少年,两颊的酒窝与笑意一般若隐若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嗑到了嗑到了
    kswlkswl
    [灞曞紑]
  • 内容:璇锋偍鍏堢櫥鍏ュ悗鍐嶅彂瑷€锛乕鐧诲叆/娉ㄥ唽]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