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救赎》戒糖真人谢维

23、第三章（3）

　　猝不及防，华天只来得及伸手一挡，然后有些狼狈的微微推开。
　　“你耍诈。”他蹙着眉勾着唇角瞪他。
　　“兵不厌诈。”Sean若无其事的爬起身来，拍拍衣服。
　　“……”
　　如果是林雨，才不会耍诈……
　　嗯，这是第二点不同，记下来。
　　华天祈祷千万不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今以后Sean就是另一个跟在□□老大身边的手下。那也就意味着……
　　从今以后……他就真得和Sean共事了。
　　“靠。”心里暗骂了一声。
　　真是存心要他发疯的不是？都说了每天面对一个和林雨长一个样的人，他会疯的。
　　除了这个还有更雪上加霜的。
　　Sean还有他的小弟阿华，两个人暂时跟、他、同、房。
　　华天一脸欲哭无泪。
　　现在是怎样？
　　看得到，吃不着，他真会发疯的。
　　走出□□老大的办公室后，他一脸哀怨地捶墙。Sean随后出来，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半晌，然后开口。
　　“现在是怎样？跟我同房你很痛苦是吗？”他的语气应该不是很好，外加杀人目光一双。
　　回到房内Sean找来碘酒之类的，然后查看华天的伤势。华天早已乖乖地自己将衣服解开，他才不像林雨，还要劳烦自己去扒他衣服，而且那表情活像他会对他不轨似的。
　　该死，做啥事都会想到林雨，真是中毒了……
　　华天心中暗骂，然后心抽痛了一下。然后他抬起眼，发现Sean怔怔地盯着他肩上那一大片淤青。
　　“……你怎么了？”忍不住开口问。
　　Sean看他一眼，似乎回过神来，低下头去沾碘酒。
　　“……没。只是没想到我那一下那么重……”
　　“你知道就好，那时你居然还耍诈。”华天斜眼盯他。
　　Sean的动作顿了半晌。
　　“对不起。”
　　“……”这下倒轮到华天无语了。
　　唉，本来就认命让个死去的男人吃定一生了，这下更好，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对，就更甭忘得了他了。
　　Sean替他上药而后推拿，在触上华天伤处的瞬间，他倒抽口气。
　　“大哥，麻烦你轻点，很痛耶。”他龇牙咧嘴。
　　某人一点都不同情，没少使半点儿劲，继续连推带揉，“这样会比较快好。”
　　“你不能温柔点吗？”华天一边抽着凉气，一边狠狠地瞪他。
　　“我要温柔点，你的伤就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好了。”Sean依然面无表情，手下毫不留情。
　　“……很痛耶……你都没有同情心的吗？我可是被你打的耶……”祖瞪他。
　　“嘁。这么点伤叫成这样，还是个男人呢。”Sean白他一眼。只是，心还是隐隐痛着。
　　哎，以前都老是这男人帮他包扎伤口，现在倒过来，真说不出是啥滋味。
　　华天还是那个华天，一点都没变。只是他已经不是林雨，他现在是Sean。
　　华天，想到以后得时时刻刻对着你，偏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我不知自己是否受得了。
　　这报仇的代价太大。
　　只是一念，却永成陌路。
　　见到Sean后，华天发现自己越来越矛盾。
　　情感上的他，渴望Sean再多表现出与林雨相象的地方，而理智上的他却相反。
　　或许是因为，情感上的他过于思念林雨，才渴望这男人更像林雨。但理智上他知道林雨死了，林雨离开了，林雨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也见不到林雨了。那么，即使再相象，又有什么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
　　窗外夜色深浓，房里阿华早已睡得不省人事，而另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却始终清醒。
　　华天静静地盯着一团漆黑的天花板，凝着神，似乎想从一片静谧中以每一个感官感应到另一侧那男人的动静。
　　他的气息也好，他的动作也好，他辗转反侧时的细微声响也好，就是这么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感觉到。
　　就在这么聚精会神的情况下，一点小动静他都听得钜细靡余，就更别提他突然起身走出房的动作了。
　　他起身下床开关房门的动作的确放得很轻很轻，或许华天睡着的时候还真听不到——虽然长期的危机意识让他就连睡觉也保持着最敏锐的感觉，但此刻他醒着。
　　他静静听着男人坐起身，下床，然后轻得似猫走一样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后。
　　华天怔怔地发呆半晌，然后也坐起身来。
　　——那男人，该不会有认床的习惯而睡不着吧……
　　想到便忍不住想笑：一个大男人认床？哎。然后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轻轻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大厅中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沉郁微光。
　　四下一看没见到Sean，想想他应该不会三更半夜的跑去惊扰会长和他女人的鸳鸯梦，那么，他应该是在户外院内了——这么个在后巷混的男人，该不会突然诗兴大发去赏月吧？
　　怎么那么不安分，乖乖睡觉不好，偏要跑到外头去受凉。
　　华天一边往外走，一边无奈地发现自己最近连内心的话也越来越啰唆了，果然晚节不保啊。而后他来到门边，没有跨出去，却只静静地站在门边向外望。
　　他看到远远的那一抹身影，在微弱月色里滤成瘦瘦的修长的一线，那细窄背影很安静。
　　远远望去，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还有，孤独。
　　华天定定地望着那背影，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以为他看着的是林雨的背影。
　　一样细瘦却壮实，修长匀称的线条，还有，那种心痛的感觉。
　　他记得林雨死去的前一晚。
　　那时他还笑着说，“那回头见”，然后，看着林雨的背影默默地在夜色中消逝。那个时候他看着林雨渐渐远去的背影，亦是这种感觉。像是，他再也回不来了——这种感觉。
　　那感觉很可怕，明明只是些微的感应，却让他怕到快发疯。
　　他在想，那个时候，如果听从了心里的直觉，伸手抓住那背影，也任性一回，命令他“不要走”，命令他留下来，那么，会有什么不同吗？会改变一切吗？
　　如果他那时那样做，那么，现在，林雨是否还会在他身边。
　　回不去了，很多时候，很多东西无法挽回。
　　所以他常想，再有一次那样的感觉，绝对不要再犹豫。只要伸出手去，抓住想抓住的。
　　此刻当那感觉又涌上来，一波波地，几乎将他淹没，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没发现自己正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背影，也没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想要攫住那男人的手，紧紧地抓住，再不放开。只是，被夜露湿润的泥土气味一丝一缕飘上来，而思绪到底清明起来。
　　——他在干什么？
　　——这男人是Sean，不是林雨。
　　慢慢把手收回的同时，那男人刚好回过头，然后两个人一起怔怔地大眼瞪小眼，再然后那男人开口。
　　“……你很喜欢躲在背后吓人吗？”
　　大厅边角就有个吧台，华天走向那里，径自很自然的走进了吧台后。
　　“一年了，还是习惯在这里呀。”华天在吧台后坐定，抬眼望见Sean的眼神，微笑，“喔，以前我就是在酒吧做事的。习惯这个位置。”
　　Sean沉默着没有回答。
　　华天还是微笑。只是，他没有告诉他，虽然的确是习惯这个位置，但一年来他都不曾再坐在这个位置。因为他仍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对面已经不会再坐着另一个男人。
　　他不能再坐在这里，两手撑着下颔，含着笑望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静静低头喝酒。他不能再凝望着那男人低垂着的眼，安静的神情，喝酒后双颊浮现的些微红潮。更不可能看着那男人对他笑，然后起身勾住他后脑将唇贴上去。那么，今天他又为什么会走到这个位置坐下呢。
　　因为眼前这个与林雨一模一样的男人吗？因为他吗？
　　心里忽然浮起一抹罪恶感。为着这罪恶感，竟不敢看眼前这男人的眼睛。
　　他发现男人的眼里平时满是锐利冷厉的野性，但骤然沉静下来时眼里却一片深不见底的清澈。那感觉很可怕。
　　这么一直看着看着，明明那么清澈见底，却又感觉总也看不透；再看久了，仿佛整个人都会沉沦。
　　只是，惟有这个时候的Sean，会让他恍惚中有种透过他的眼神看到林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