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
-
半夜三更去挖尸体,只有她秦阿瑶才干得出来。你看看,她还穿着大红的嫁衣,与阴森森的大柳树互相搭配出别样的惊悚。
包拯一头黑线的站在一旁,看展昭指挥王朝四人按着秦阿瑶标记出的地点进行挖掘。不多时,十二具尸体依次被挖了出来,公孙策这才从轿子中钻出来,一具一具的查看。
正如柳相如所供,这十二人都是女子,年龄却不一样,最年长的要比最小的大十一岁,公孙策不由得暗暗嘀咕起来柳相如的择偶条件。
正在这时,赵虎身边的一具尸骨陡然一动,在极寂静的黑夜发出恐怖的“咔吧”声。众人望去,却见那尸骨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公孙策身前。公孙策早已吓得不能动弹,魂飞魄散间就见展昭护到了身前,饱含嗔意的喊了一声:“姑娘!”
尸骨这才停了身,乖乖躺倒。眼看着公孙先生嗷的就嚎了出来,随即瘫坐在地上,秦阿瑶跳下树,笑道:“公孙先生莫怕,是我逗你玩呢。”
展昭闻言没好气道:“姑娘如此玩弄尸骨,是对死者不敬,更何况公孙先生身子不好,要是吓坏了怎么办?”
“好好好是我错了。”秦阿瑶从未见他如此严肃的模样,朝他吐了吐舌头就跑到公孙策身边,将他扶起来:“公孙先生莫怪,阿瑶给你赔礼了。”
公孙策哼唧着站起来,对秦阿瑶道:“眼看七凶劫近,姑娘还是收收玩心吧。”
秦阿瑶连连点头,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展昭以为是自己刚才过于严肃,吓到了她,忙道:“展某情急,措辞不当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秦阿瑶摇摇头,后退一步躲到了包拯身后,小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早跑的没了影儿,变得雪白雪白的,公孙策也瞪着眼,一步一哆嗦的往后退,只有包拯面色略变,低声道:“展护卫莫转身,慢慢走过来。”
展昭心下生疑,但依然听话的走过来,王朝马汉并着张龙赵虎也是步履僵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走到包拯身前站定,展昭才回头,却见那具尸骨又站了起来,在冷冷月光下森然可怖的走过来了。
“秦姑娘!”展昭生气了,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心大,刚才还挨了训,现在又来吓唬人。“不是我……”秦阿瑶声音颤抖着,从包拯身后探出头来,“这次真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那尸骨停了身,嘴巴大张,吐出一股浓浓的黑烟。众人忙着屏息,见那尸骨伸了手,从烟雾中拿出一面黑色令旗,随即跪到包拯面前,双手奉上。
“这……”包拯迟疑着,回身看了看秦阿瑶,后者此时见尸骨靠近,一溜烟跑到了展昭身后,额头紧紧贴着展昭的后背,双手抓着他的腰带,颇有一副把兵来昭挡水来昭掩的架势。展昭无奈,道:“秦姑娘也怕鬼吗?”
秦阿瑶哼哼着,道:“包大人,这是黑旗令……这鬼姑娘是回来报仇的,要你配合她。”
“黑旗令?”包拯还是第一次听说,眼睛望向她,期望着更多的解释。
秦阿瑶只好探出头来,道:“她生前定是遭人虐杀,死得又怨又冤,无法超度。阎王才会赏她黑旗令,许她回来报仇。你只需允了她,她便不会缠着你了。”
包拯点头,对着那依然恭敬跪着的尸骨道:“即使如此,本官便允你复仇,但切不可伤及他人。”
尸骨果然收起令旗,又向包拯拜了拜,便瘫倒在地。
秦阿瑶瞄了一眼,又躲到展昭背后:“展昭,你得送我回家。”
送她回家的路上,展昭亲眼见识了什么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秦阿瑶紧紧抓着他的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展昭感到她的手冰凉,明白她不是装出来的害怕,笑道:“听闻秦姑娘以前做过神仙?”秦阿瑶瞪了他一眼,道:“神仙也不是无敌的。”她说着望了望天上明月,道:“展昭,我这两天在看唐诗,昨天读到一句‘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我就想,春草年年绿,师兄归不归?师姐归不归?师尊醒不醒?”
展昭看着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抖动着,眼睛东张西望的提防着鬼影来袭,说出来的诗既不美好也不押韵,他却笑不出来。秦阿瑶又道:“我家只剩我一个了,这里的劫数又如此凶险,也许明年,就变成了‘春草明年绿,阿瑶归不归?’到时候也不知道谁去看看我师尊,他要是醒了,看见我也不在了……哎,展昭,你说我该不该怕?”
展昭讷讷的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那一日缚灵阵开,她满脸的惊恐之色,道:“姑娘莫怕,有展某一日,定会尽力护你周全。”秦阿瑶晃了晃与他相握的手,歪了头问:“展昭,若有那一日,你可会想起一个怕鬼又怕死的谪仙人。”
展昭正要作答,却听不远处突起“呼啦”一声,随即秦阿瑶就感到有什么东西蹭着她的头跃了过去,不由得惊叫一声,扑进了展昭怀里。展昭循着黑影望去,却见一个面目秀丽的姑娘,正笑容暧昧地打量着自己。他忽然腼腆起来,拍拍胸前的头,轻声道:“别怕,不是鬼,倒像是姑娘的故人。”
“除了俢宴和德音,我哪有什么故人?”秦阿瑶嘀咕着,不情不愿的脱离他的怀抱,转身的时候却是满面惊喜:“云胡不玺!你怎么才来?”
那姑娘一脸坏笑,道:“我来晚了吗?我怎么觉得可以再晚点 ,就能吃你的喜酒了?”
秦阿瑶扑过去拧她的脸:“少打趣我!吉祥呢?”
云胡不玺的笑容收敛了些,闷声道:“人家新婚燕尔的,哪里像我这么惦念你?”
“这个混蛋,居然背着我结婚!”秦阿瑶抓错了重点,依然气的跺脚。
不玺看到她生气,又忍不住替吉祥说话:“他说此次劫难凶险,总要及时行乐。”
秦阿瑶哼了一声道:“等他来了再收拾他。”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不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到她手里,又道:“我早来了,在月城寻了好久,才找到符合你要求的玉葫芦。”
“不错,算你将功赎罪。”秦阿瑶看着手中的一对小葫芦眼睛笑的弯弯的,像一对小月牙。不玺见状也嘻嘻笑着:“那给我介绍介绍这位公子呀?”
秦阿瑶这才想起展昭还在身侧,于是一回头,道:“展昭,你可以走了。”
展昭身子一僵,道了声“告辞”便窜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不玺垮了脸,对秦阿瑶道:“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秦阿瑶拉着她继续往家走。
不玺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德行,可是你这样遮遮掩掩的金屋藏娇,还真是第一次。”
“什么金屋藏娇?”秦阿瑶踩她一脚,低声道:“不过是人家派来的美人计,我是将计就计罢了。”
不玺噗嗤一声就笑了:“哎哟哟,人家长得那么俊俏,还真是‘难为’你了啊。”
秦阿瑶叹道:“你不懂,我这次,算是劫数难逃了。”
“情劫吗?”不玺继续笑她,“能被你称为劫的男人可真难得呀,改天我一定要去拜会一下。”
“你别闹了。”秦阿瑶板起脸来,“我说的是此次汴梁城劫,有人暗算我。”
“不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吗?”不玺被她说的越来越迷糊,“怎么又成了别人暗算你?”
秦阿瑶真心觉得自己和不玺的在智商上的鸿沟越来越深,不由得慨然长叹。
不玺这时候却聪明了,道:“不许你说我蠢!”
秦阿瑶拍拍她的脸,真诚道:“你不是蠢,你是……没法更蠢了……”
两人打闹着回到秦园,却见门口长身玉立着一个黑衣男子,虽戴着半边银制面具,仍不掩丰神俊朗。
不玺看得呆了,在秦阿瑶手臂上掐了一把道:“你行情很不错啊!这是白月光啊还是朱砂痣?”
“是我小外甥。”秦阿瑶神秘一笑,对着来人道:“小青山,你回来的刚刚好。”
“幸不辱命。”孑微微躬了身子,瞥见她身边的不玺只觉亲切非常,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玺的两颊立刻飞起红云,变得安静起来,举动也少了小女儿间的随意,变得端庄优雅。
秦阿瑶没察觉他俩的异样,率先进了园子,待三人围坐之时才向孑问道:“事情这么顺利?龟老头没难为你?”
“有姑娘信物,谁会难为我?”孑说着,望向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打量。不出去不知道,原来秦阿瑶在神仙圈的“名声”着实响亮。
秦阿瑶微微一笑,道:“老头子没难为你是你自己的本事,我要的东西可拿到了?”
“自然。”孑说着伸手从袖袋中掏出个精致的木盒,秦阿瑶止住他的动作,道:“不等我兑现了诺言再给我?”
孑道:“我信姑娘。”
“……真是个难得的傻子。”秦阿瑶接过木盒,轻轻开启,见里面的朱砂发出凛冽的红光,对凑上来的不玺满意的点点头。
孑又道:“龟仙人说姑娘本性不坏的,是个可信任之人。”
秦阿瑶讶异了片刻,道:“你才认识他多久?就信起他来了?”
孑的薄唇勾起一角,露出狡黠的笑容:“久到仙人肯告诉我,我手腕上的仙印是你结的。”
“……小青山,你学坏了。”秦阿瑶怅然,“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孑心中有许多要问,到了这个当口,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正思忖着,却见郦姝一路疾跑到堂间:“家主,凶劫到了。”
秦阿瑶闻声惊起,道:“什么劫?”
郦姝摇摇头:“不知道,据说是黄龙醒了,顾大人已经提剑前去了。”
黄龙就是土龙,有皇帝的地方龙气弥塞,是土龙修行的绝佳之地。它们大多蛰伏在土壤中,一睡就是万年光景。这条土龙成形不过百年,冲破地表时所造成的地动山摇却是不可小觑。一时间整个汴梁被笼在浓重的灰尘中,若不是秦阿瑶早对秦园施法,也必然逃不过断壁残垣的命运。
目之所至,已是破碎江山。
破裂声、哭喊声、呼救声不绝于耳,秦阿瑶站在摇摇欲坠的钟楼之上,竟不知先往何处。“秦姑娘!”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她循声望去,只见展昭站在钟楼下一堵残墙之上,见她不动,又对她喊道:“秦阿瑶!”
秦阿瑶的心忽然就安定了,飞身而下的时候钟楼塌落,她立即施法扛起巨钟,进而将整座钟楼复原。落在展昭身侧的时候还为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的笑着,被他扯住手臂向前趔趄了几步,方险险躲过从天而降的一片龙鳞。
“小心些。”展昭无奈又着急,这姑娘总是一副笑模样,对事情不着急也不着忙。
秦阿瑶盯着落鳞的高空看了片刻,方在一团浓浓的烟尘中见到顾修宴和黄龙缠斗的影子。“不去帮忙?”展昭虽然看不见高空的激战,但亲眼见黄龙翻地而起,也是忧心忡忡。谁料秦阿瑶立刻打了个寒噤,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福寿未知,不敢冒这个险。”展昭心上一凉,道:“你这样怕死?”秦阿瑶继续摇头:“死则死矣,早晚的事儿,但是惹怒了顾修宴太不划算。”展昭奇道:“这是怎么说?”秦阿瑶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道:“顾大人向来孤傲,最恨别人在她打架的时候插手。打不过宁可死,也绝不向人求助。”展昭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性格的人几乎都见了一个遍,顾修宴这般烈性的,倒是刷新了他的阅历。
秦阿瑶又瞧了一会天上的“热闹”,叹道:“目前她一直占着上风,倒也不足为虑。走,带我去救人。”
展昭应了,和她一前一后的沿着街道寻找生还者。瓦砾残墙间,土妖第一次在凡人面前现了形,四个土妖分一组,在德音的指挥下抬起重伤员进了附近的道观,轻伤的则被大青鸟治愈,和没有受伤或轻伤的人一起加入了救援大军。
秦阿瑶没了神仙的身子,救了几十人之后便体力不支,被大青鸟扣在道观,让她负责治病救人。可是术业有专攻,秦阿瑶哪里会救人,她私藏的药品很快被分发一空,只能按照上次给展昭治手的法子,将他人的伤病转移到自己身上,再借着过人的愈合力迅速完好。抬着伤员的土妖们很快在她前面排起了长队,横着进来的人渐渐都能走着出去了,秦阿瑶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其间屠龙归来的顾修宴来看过她一次,对于此法嗤之以鼻,但也无计可施,只往她嘴里强塞了一丸药。她吃了药刚休息了片刻,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嘈乱中,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汉匆匆而来,直接插队到最前方,为首的汉子已经急红了眼,声带哭腔:“姑娘,先救救这位英雄吧,他救了十多个人了,没看着椽子砸下来,一下就起不来了。”
担架上的大汉满面苍白,身下不断有血渗出,秦阿瑶立即捉起他的手腕,在几乎完全消失的脉搏中找准命线,将他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功成的一刻,她的颈背之上似被重物击中,耳边传来玉石破裂之声,瘫在地上的同时鲜血倾出,她的衣裳转眼被血污浸透。
“阿瑶姐姐!”正帮大青鸟调制预防瘟疫药品的眉生听到动静跑出来,看见她浴血般的模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姐姐,你是不是要死了?”
“呸呸呸,别胡说。”秦阿瑶掐住他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脸,嫌弃道:“丑死了,不要哭了,快扶我起来。”
眉生将她扶起来,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裙子,委屈巴巴道:“姐姐,我们回家吧,你都站不稳了。”
“我歇歇就好,还有那么多伤员呢。”秦阿瑶看着道观里排着的长队,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样下去,真不是个办法。
大青鸟见她脸色如雪,心中起了担忧,几乎是命令道:“姑娘先回去吧,这里还有我顶着,你今天法力消耗太多,实在是不能再给人疗伤了。”说完她不等秦阿瑶反对,便挥袖摆出一道青色旋风,将她送回了秦园。
秦阿瑶直接摊在竹榻上,耳中的嗡鸣不绝,吵得她头疼。好容易天色入暮,月亮悄悄爬上来,她才借着滢滢的月光恢复了些气力。正闭目养神,耳边传来的鸟叫又加重了耳中嗡鸣,她不高兴的睁了眼,见啁喳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的椅背上,正歪了头看她。见她皱眉,又是轻轻一叫。“死不了的。”秦阿瑶伸手让它蹦到自己手中,抚摸着它光亮的羽毛,啁喳反驳似的叫了两声,在她手上啄了下,惹出她的笑声来:“我没事,你只要不再擅离职守,我便很知足了。当下凶劫起,全指着你保护好老赵和包黑子了,若失了他俩,国之不存也。”
小鸟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看她又闭上了眼睛,才依依不舍的飞走了。
如此三天,秦阿瑶“出诊”的时间越来越短。常常要晒上一整晚的月亮,第二天才起得来床。第三日的傍晚,展昭安置了灾民,又来道观送药,看到秦阿瑶纸片般的脸色吓了一跳,近前来还未开口,她便笑了:“展昭,你猜我这几日救了多少人?”
展昭心上发皱,抬手敲她脑门,道:“你自己的身子就不重要了吗?”
“我好得快。”这轻轻的一下敲得她头疼,耳朵里嗡鸣更胜,几乎站立不住。
展昭皱着眉将她扶稳,又道:“你看看,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神仙。”
秦阿瑶赖着倚到他身上,嘟囔着:“我本就不是神仙了嘛……”
展昭罕见的没有推开她,道:“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回家休养一下。”
“那你送我?”秦阿瑶靠在他胸口闷声道。
展昭拎着她的领子让她站好,见她满脸失望之色又道:“好。”
奸计得逞的姑娘决定得寸进尺,低着头道:“可是我走不动。”
展昭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蹲下身子:“上来。”
秦阿瑶欢呼一声就扑了上去,没想到这样大的动作她现在也禁不起,被展昭背起的时候更是头晕眼花,于是偷香的小心思也没了,只能乖乖趴在展昭的背上。展昭瞥见她因痛苦而紧锁的眉头,自己的眉头也揪紧了,努力让步子迈得更稳。
秦阿瑶很轻,轻得似乎没有重量,好像随时能被风带走。展昭于是不住的回头,看她苍白的小脸仍贴在他的肩上,确定她仍呼吸着,等待着她缓过神来跟自己贫嘴。好在这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到了秦园门口,秦阿瑶就恢复了笑颜。只是神色依然懒懒的,靠在他身上赖着不让他走。
郦姝迎出来,看到这一幕也只是偷笑。展昭无奈道:“快回去好好休息,趁你还有个园子,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呢。”
秦阿瑶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闻言眼睛转了转,突然道:“我的园子够大,能住很多人。”
展昭眼睛一亮,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分柔和:“那我去同大人说,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
“舍得舍得。”秦阿瑶倚着他,对守在门口的郦姝道:“快把咱们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把园子让出来。”
郦姝一愣,道:“今夜就搬?”
秦阿瑶狡猾一笑,甜美无双:“对呀,搬到你展大人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