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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提起往事不置信(上篇) ...

  •   清瑶溪上的风和煦柔软,溪水一浪接着一浪,发出空灵的潺潺声。水面上船只的倒影与天空的白云交汇,似乎游走在在碧水蓝天之中。
      韩树臣负手坐在甲板上,凝视这一泓碧川,神情异常平静。五年前,当他手染鲜血的那一刻起,那个温文尔雅的颜先生就死了,而自己则为了逃避心中的歉疚,不惜跪在地上乞求颜文昌让他消失在颜亦晟的世界里,因为深感无颜见他,颜文昌向来疑心病重,生怕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会随之泄露,于是威逼利诱强制他留在府上,只不过让他隐匿于幕后,说是对其莫大的恩典。而颜亦晟那边只好欺骗他自己失足跌落山崖死亡,即使对亦晟不公平,他也只能照做。
      事到如今,他也不过是一具听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年龄上,韩树臣比亦晟大了一轮,可缘分如此奇妙,俩人的志趣出乎意外的相投,这是一种亦师亦友亦亲人的牵绊。然而,最终是他亲手破坏了这份情谊……
      “先生,公子醒了。”手下前来甲板禀告。韩树臣“嗯”了声,站起来去见颜亦晟。“放开我!我命令你们放开我!”颜亦晟被手指般粗的绳子死死绑住,根本挣脱不开,但他哪顾得上这么多,“你们把水无月怎么样了?说!”恰巧韩树臣听见,他命令其他人出去,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到边上:“水无月姑娘没事,你且先冷静冷静。”颜亦晟愤愤地说:“我都说了,是我要查母亲,是我要查莫浅芷,不关水无月的事,放了她!”韩树臣手撑着膝盖,半俯身仔细看了看五年没怎么见过的亦晟。“五年没见,你就只想着水无月,不跟韩先生说说话?”“能看见安然无恙的韩先生,亦晟自然欢喜,可你一来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都是学生的朋友,我跟你已无话可说。”“我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什么苦衷?为什么骗我你死了?为什么要抓水无月?我母亲的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颜亦晟怒极了,实在有太多的困惑找不到答案。
      “你母亲秦小思的事我并不知其中所隐,在我成为你的教书先生时你已经没有母亲。其他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韩树臣身上的秘密太多,叫人捉摸不透。颜亦晟见他守口如瓶,再问也是徒劳,只好婉言相求:“韩先生,学生只求你放了水无月,其他的事我一并承担。学生求你~”沉默良久,韩树臣才开口:“对不起,韩先生帮不了你。快到凤清县了,你休息片刻。韩先生是为了你好……”“你们总说为我好,最后一个个都欺骗我……”韩树臣点了他的睡穴将他靠在船窗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迈了出去。
      五年前,你和浅熙姑娘相知相爱,却有缘无分。五年后,你们即使相见也终是人鬼殊途,难成正果。有些事,早已注定,我们无力回天。
      凤清县渡口。
      韩树臣把昏睡的颜亦晟和水无月分别搬进马车,并交代手下各自散去,自己赶着马车赶往颜府复命。
      阿宝由于看管公子不力,颜文昌一怒之下赏了他一百廷杖,令他差点翘了辫子,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直到今日才能勉强下地行走,可每迈开一小步,骨头像被敲碎了一样疼。“听说公子被捉回来了~”“谁让公子不听老爷的话,每次逃出去害的我们被责骂。”阿宝无意间听到门外丫鬟在嚼舌根,心下慌乱:“不好了,老爷得知公子出逃已然大发雷霆,如今被抓回来可不得掉一层皮呀!”
      “你们把公子带去听风楼,严加看管,决不可放他出来。”“是!”杀手背起颜亦晟,走进内院。韩树臣驾着马车绕到了颜府的后门,左右查看了一番才抱出水无月,他小心翼翼地进了颜府后院,来到一处假山群,轻轻扭了一圈盆栽,“吱”一声,假山忽然裂开了一条细缝,韩树臣用脚撑开拐进了假山内部。
      假山底下别有洞天,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在黑幕中看不见尽头,借着微妙的烛光才能艰难前行。水无月突然醒来,发现正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惊恐地喊道:“放下我,你抓我来这做什么?”“别做无谓的挣扎,你身上的锁魂链是专门为你而制。”说着,韩树臣抱着她到了地底深处,地面平坦开阔,周边还放着奇奇怪怪的坛子。正前方摆着一张红木桌,桌上有个青铜神龛,里面插着即将烧尽的香火,正中间的地上画着一个六芒星图,整个氛围诡异阴森。
      “这是哪里?你把颜亦晟怎么样了?”水无月感觉到不妙,“听颜亦晟叫你韩先生,也应是亲近之人,为何这般心狠手辣!”韩树臣将她放在星图中央,正视着这张脸,挪不开眼神,不知是恐惧、愧疚或是后悔:“莫浅熙,我们又见面了!”水无月听他唤自己的名字,顿时哑然,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你……你是谁?”韩树臣露出深不可测的笑意:“在下韩树臣,你我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你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水无月努力回想,却还是一片空白,心口却猛然疼得厉害,额头上的彼岸花发出金色的光晕。“若我之前得罪了你,尽管冲我来就好,你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人?”“你并没有得罪我,怪只怪他们见到了不该见的人,说了不该说的事,当然得死!”“不,一切都因我而起。”水无月一想到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心里的歉疚排山倒海般涌来。韩树臣蹲下身子:“的确,一切因你而起,所以也该由你结束。不过,我要替亦晟谢谢你,若不是你他也活不到现在[韩树臣透露认识水无月,颜亦晟也认识水无月。]。”水无月半知半解:“你这话什么意思?”韩树臣浅哼一声:“你已不是俗世之人,没必要知道得这么清楚。”说完此话,不再回答。“放我出去~我要见颜亦晟~”无月站起来试图冲出去,没想六芒星立刻形成了光壁,拦住了她的去路。
      韩树臣怎么会认识我?他又如何知道我不是俗世之人?为何说亦晟因我活到现在?……我和亦晟明明才相识几个月而已!!无月魂体虚弱,精神涣散,体力不支的她侧瘫在地,细长的黑发随意散落,显得格外憔悴。
      亦晟,你在哪里?水无月心里万分牵挂着颜亦晟的安危,渐渐昏迷……
      听风楼位于颜府后花园的湖心中央,此楼三面朝湖,一面朝南,接连着九曲桥。湖中夏荷已残,锦鲤悠游,看着倒显得很是凄凉。
      “放我出去!~”颜亦晟愤怒地踢门,从没见他这么狂躁,“带我去见水无月!”他恨不得跳窗而出,可是窗棂上早已订了坚硬的木板,任凭他横踢右踹就是没半点松动。门口的站了四个侍卫,手持刀剑神情肃杀,容不得他人半点靠近。颜亦晟坐在椅子上,挠着头发,清朗的面孔此刻略显疲惫:都怪我没用,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如今被困听风楼,也不知无月被带去哪里,这可如何是好?颜亦晟心急如焚,脑子里都在想如何逃出去。
      阿宝跟了颜亦晟多年,当然不忍看见公子再次被软禁。想了想,咬着牙走向听风楼,侍卫一听脚步声,立刻拔刀相向。“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听风楼,违者杀无赦!”阿宝刹住脚,怯怯地说道:“各位大哥,我是公子的亲卫颜阿宝,我就想看看公子是否安好?”边说边递去一些银子。侍卫目不斜视,直接将刀搁在阿宝的脖子上,冷酷地回答道:“劝你尽早离开,刀剑无眼~”阿宝年纪尚小,被这一威胁,吓得直打哆嗦。但是他仍然鼓足勇气,朝听风楼喊:“公子公子,你还好吗?”颜亦晟满是愁容,忽然听到阿宝的呼喊,心中一喜,他快步走至窗台,对着外面说:“阿宝,我没事。只是想念凤清县的故人~”他刻意将“故人”二字拉长了音调,想必阿宝能懂其中含义。阿宝会心一笑:“公子好便好,那小的就放心了。”说罢,忍着杖责之痛一瘸一拐地回去。侍卫见他走远也没起疑,于是收起刀剑,继续监看。
      颜府守卫森严,想要进来必须是身兼要职的官员或是颜文昌邀请的客人。阿宝若能懂我意思,他定会去找林跃然帮忙,而林跃然自知颜府向来不欢迎他,应该会找官阶或身份尊贵之人一同前往,他交友甚广,应该不是难事。到时与他商量计策,不出意外应该可以逃出去。颜亦晟如是想,心里的焦虑稍微缓和了些。
      最近府上气氛压抑,总觉得什么事要发生,阿宝提心吊胆不敢吭声,他四下看了看,从左边侧门溜了出去。“公子在凤清县的故人也就只有林大人了,他肯定是要找林大人解困。”阿宝咧着牙狂跑,这点小痛算什么。
      跑了好一阵儿,总算到了凤清县衙,阿宝扶着衙门口的狮子石像喘上几口气,正好碰见林跃然身边的师爷上官翎,他瞧见阿宝一脸急切,忙走近问道:“阿宝,为何这般急促?”阿宝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我来找林大人,我家公子有急事相求~”上官师爷眉梢一沉:“大人去了林太傅家做客,回来之时已到晚上了。”“什么?”阿宝急得直跺脚,“那可怎么办?老爷就快回府了,少爷要遭殃啊~”上官翎足智多谋,立刻决定:“既然是急事,我即刻前往林太傅府上通知大人,你先回去了解情况,到时好让大人思考对策。”阿宝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师爷出手相助~”上官翎骑上快马,扬鞭而去。
      阿宝回到颜府心绪不宁,祈求老爷晚点回来。可是越不想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颜文昌与众大臣商量完立太子之事,快马加鞭赶回颜府,行至身旁一股冷风,叫人不寒而栗。“公子可在听风楼?”言语十分犀利,家奴弓着身子慌忙答道:“是。”颜文昌疾步如飞,杀气腾腾。阿宝人微言轻,根本没资格跟着颜文昌进去看公子,只好焦急地等待林大人来救场。
      “大人!”侍卫见颜文昌来,纷纷行礼。“打开。”颜文昌喝令道。“大人,能否让我一同进去。”不知何时,韩树臣已在颜文昌身后,颜文昌瞥了他一眼,以示默许。侍卫遵照命令,打开听风楼大门,颜文昌命令他们退下。颜亦晟又喊又踢一整天,气力消耗了不少,跌坐在床边,一听门锁的声响,立刻集中精神企图用蛮力冲出去。没料,韩树臣一并进来,这意味着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时至黄昏,门窗紧闭的听风楼更显昏暗。
      颜文昌负手立于门前,背映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瞪着颜亦晟,不说一句话,空气似乎都要凝固。颜亦晟看着眼前的父亲,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就是这个男人杀死了陈大哥夫妇,也是这个男人屠了何掌司父子,更是这个男人亲手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夺去了母亲的生命,这种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逆子!”颜文昌大怒,“你竟然三番五次无视为父叮嘱,私自逃出府。在县城里玩玩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渡河跑去东山村,河面上多危险,为父没提醒过你吗?”韩树臣退在门边,默默看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颜亦晟冷笑,缓缓起身:“危险?外面的人心再怎么危险,至少比待在你身边安全!”颜文昌恼羞成怒,“啪”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重重落在了颜亦晟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你以为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你的父亲!”韩树臣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作势要阻止颜文昌,但似乎惧怕着什么,迈出的脚又缩了回去。颜亦晟从怀里取出残破不堪的手绢,递到颜文昌眼睛边上,颜文昌一看上面的刺绣和名字,心里乍然一惊,二十三年前的点点滴滴全盘浮现,他愣愣地说不出话……
      “这条丝帕,是母亲的随身之物对不对?”颜亦晟想知道的实在太多,如今他的脑海里乱的如同浆糊,他只想知道,母亲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竟让父亲不惜杀了她!颜文昌摒开眼前的丝帕,他不想多看一眼:“你知道了什么?”“哼哼,”颜亦晟冷哼,“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孩儿都已经清楚了。是不是要把孩儿也一起杀了?!何掌司父子、陈力夫妇,你的妻子……你还杀了哪些人?”颜文昌久历官场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手上早已染满了别人的鲜血,对于那些下等的贱民,杀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什么感觉都没有。“是为父杀的又如何?是你不该插手这件事,是你的善意害死了他们。”“他们只是知道了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就要屠人全家,你还是人吗?”“为父走至今天这步,没有手段是不可能成功的……”颜亦晟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尊敬的父亲,明明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个父亲大人竟然端出一副若无其事地嘴脸,毫无人情:“你威胁何掌司替你除去秦小思的户籍信息,他拒绝,你就杀了他妻儿。最后他帮你改了,你照样把他赶尽杀绝。你踩着这么多人的尸骨走到高台,就不怕低头一看满是复仇的鬼魂吗?”“若我怕什么鬼神,为父早就死了!”“你把母亲杀死并沉尸清瑶溪上游潭底,甚至还在她身上绑了巨石,你根本就是让她必死无疑。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母亲?”颜亦晟一想到母亲被沉到黑暗的水底时的画面,心里万般绞痛,那种求救无门,天地不应的恐惧感,那种可怕的事情不是一个弱小女子能承受的……
      颜文昌无言以对,他做过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而杀害自己的妻子是最难以跨过的坎,日日夜夜被秦小思的事缠得身心疲惫,而他想隐瞒的一切,却最终被自己的儿子发现了,他想杀他,可是却不能杀他!“你最好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别怪为父不讲父子之情!”颜文昌厉声警告。颜亦晟不屑一顾:“父子之情?你我之间何来父子之情?你将我珍惜之人赶尽杀绝,我对你仅有的尊敬已荡然无存!大不了你也将我杀了~”“我不杀你~”颜文昌深知颜亦晟的软肋,“水无月在为父手里,你想要她死吗?”“你!”颜亦晟对父亲失望透顶,父亲居然拿自己心爱的女人要挟他,“父亲,父亲我求你,放了无月,他是孩儿心上人,请不要伤害她。”颜文昌怒斥:“心上人?你的心上人只可以是长平公主,你未来的妻子也必定是长平公主,别无选择。你如果老老实实呆着,为父兴许还能放了她,如若不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透露了一切,如果敢逃出去,水无月就必死无疑!
      颜文昌怒气冲冲离开,韩树臣看到亦晟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于心不忍。“亦晟,你和无月姑娘注定有缘无分,别折磨自己了。”颜亦晟性格温和,此时却异常恼怒:“你凭什么说我和无月有缘无分,你认识无月吗?你知道她有多好吗?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她吗?你要是敢伤害她,我绝不会原谅你!”韩树臣无言,失落而回:亦晟,老师是为你好,终有一天会理解我的苦心……
      “阿宝怎么还没来?”颜亦晟压根不信颜文昌的话,像他这么手段毒辣的人怎会信守承诺,我一定要尽快出去找到南夜和绿萝,救出无月。他尽力保持理智,然而他的世界随着母亲被杀真相的浮现,正在一片片崩塌。
      “岂有此理?亦晟越发不能控制了!”颜文昌回到书房,一拳砸在书桌上,砚台上的毛笔骨碌碌滚落,“我杀他母亲的事他已全数知晓,接下来怕是更加棘手。”韩树臣问道:“亦晟的母亲秦小思真的是大人所杀?”颜文昌似笑非笑,斜了一眼韩树臣:“是,是我亲手杀的!否则我早就死了~”“大人是为何要杀她……”颜文昌哈哈大笑:“和救亦晟一样,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颜文昌欺骗韩树臣颜亦晟得了重病,需要阴阳之体的心脏才能救命,韩树臣信以为真,杀了莫浅芷,并参与杀害莫浅熙的事情……]……”韩树臣跪下忙答:“我定不会背叛大人,只请大人别跟公子置气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颜文昌看着韩树臣出了书房,狡黠一笑:“果然,人是不能有感情的,因为有了感情,思考能力就弱了,韩树臣你自小陪着颜亦晟,情似兄弟,为了他你绝不可能背叛我!”那幽深的目光里藏着无以言表的寒意。
      “禀告太傅,长平公主驾到~”颜文昌略有迟疑:“公主?这么晚了来这干嘛?罢了,我出去看看。”阿宝躲在门边暗自欣喜:肯定是林大人拜托长平公主来的,如此一来公子就能出去了。
      “下官参见公主~”颜文昌收起阴险的嘴脸,堆笑行礼。长平公主一袭简衣,虽不奢华但十分秀雅:“颜太傅不必多礼。”“不知公主此时造访,有何要事?”“我听说颜亦晟回来了,便来看看。上次他偷天换日耍了本公主,今日他必须给我赔罪。”长平公主巧笑盈盈,似乎有什么计划。颜文昌还需义阳王的势力,此时只好连连道歉:“是下官教子无方,戏弄了公主,请公主降罪。”“降罪倒不至于,只是叫颜亦晟出来,京畿正在举行秋收大典,很是热闹,若他能陪本公主出去看看花灯,我便饶了你们。”颜文昌面露难色,京畿重地危险重重,很多政治上对头都在那附近,若是颜亦晟遇到不测,那我……“怎么,颜太傅官居高位,连公主的话也听不进去了?难不成还得我家公主求你?”边上的丫鬟适当地进行煽风点火。“下官不敢,只是秋收大典人龙混杂……”“这你不用担心,父王知道我出门,给我配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就在门外守着,颜太傅要去切磋切磋吗?”颜文昌知道是推脱不了,只好吩咐属下把颜亦晟放出来。颜亦晟欣喜若狂,总算可以出去了……
      “亦晟,公主邀你前往京畿观赏秋收大典,还不谢公主美意?”颜亦晟深知此刻和父亲作对对自己百害无利,于是配合表演:“多谢公主。”长平见他没事,心里也放心了:“走吧!”还未等公主一行人走远,颜文昌立刻命令府上侍卫尾随其后:“跟着公子,别让他跑了。”
      长平公主拉着颜亦晟转进一条巷子,叫他别出声。过了一会,几个侍卫便匆匆赶上,左顾右盼。接着,从巷子墙上跳下几个黑衣人,趁侍卫不备将他们打晕了过去。“这是林大人衙门的捕快,颜公子不用担心。”长平解释道,“林大人和你的随从阿宝正在月牙湖等我们,我们快走。”“多谢公主仗义相助,颜亦晟感激不尽。”“都到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快上马~”颜亦晟点头带上长平,一路狂奔。
      夜风微凉,明月高悬,驰骋在旷野上,不失为一种逍遥自在,然而此时此刻颜亦晟心中,万分急迫,他不知水无月身陷何处,面临着什么困境,他逍遥不起来自在不起来。
      月牙湖地处清瑶溪河岸,以前是林跃然父母的居所。这匹黑马脚程迅猛,颠簸了半个时辰,便到了月牙湖。
      刚下马,阿宝就冲上前去,激动地说:“公子,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颜亦晟见阿宝没事,心里也舒坦一些:“我没事,父亲有没有为难你?”阿宝正想回答,话却被林跃然抢了去:“你这阿宝是个好书童,被你父亲杖责一百大板都没把你下落说出。”“什么?”颜亦晟愧疚不已,自己这么弱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其他人跟着受苦。阿宝憨笑:“公子,阿宝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对不起,阿宝,是我连累你~”“别杵在门口了,进屋再说!”长平公主建议。“小的在这里望风。”阿宝可不希望公子被抓回去。颜亦晟心里感动,所有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
      “快说说,出什么事了?上官翎十万火急来找我,说你被颜太傅软禁了。”林跃然关切问道。颜亦晟心情复杂,他不知从何说起,他若把父亲行凶的事告知林跃然和长平公主,很可能会给父亲招来杀身之祸,尽管他百般不好,终归是养育自己成人的父亲。颜亦晟窘然:“父亲只是气我偷偷跑出城去,一气之下……”长平公主冰雪聪慧,说:“刚才颜太傅的表情可不像是生气,而是心有顾忌。”林跃然一听,联系起前些日查的秦小思和莫浅芷的事,心中暗自明白了一些,但既然颜亦晟不想说,他也不敢妄言。
      “此事容后再说,如今水无月也被父亲抓起来了,我不知她被困何处,很是着急,我必须尽快救她出来。”颜亦晟说完,才注意到长平公主的心情,连忙解释,“公主,恕在下直言,我已心有所属,发誓今生不负她,若公主要怪罪,就只怪罪我好了。”长平公主和林跃然相视一笑,假装嗔怒:“你敢欺骗本公主,是不是不想活了?亏我还心系你的安危,一听林大人说你有难就马不停蹄赶去救你,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公主救我于危难,在下感激不尽,除了与公主成婚什么事在下都可答应……”长平见他满是着急,忍住笑意:“罢了,我是与你开玩笑的。你和水无月姑娘的事我已知道了……”颜亦晟看向林跃然,林跃然耸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你尽管放心,本公主绝不是那种夺人所爱死缠烂打之人,你既然已经有心上人,我定不勉强,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姑娘长何模样,竟能令颜公子如此倾心。”颜亦晟紧张的心松了一口气:“无月眸如皓月,清秀丽人,心地很善良,若有机会,我一定带她去见公主。”“那就这么说定了,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免得父王担心。”长平欠欠身转身离去。林跃然急忙跟着出门:“长平公主,下官送你~”
      待长平公主身影渐远,林跃然仍在眺望,脸上绽放如春风般的笑容说明了一切。“你喜欢公主?”颜亦晟冷不丁从背后冒出,吓了林跃然一跳,“是啊,公主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只有你这种家伙才不喜欢。”俩人边说边走到月牙湖边坐了下来,沐着晚风,颜亦晟满心烦乱总算消停了会。
      “你父亲不只是气你离家吧?”林跃然一语道破,“难道事关秦小思和莫浅芷?”颜亦晟凝望这一片幽深的湖水,往日明朗的面容此刻一筹莫展,家丑不可外扬,可这次的家丑让他难以承受。林跃然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推了推他的肩膀:“心中有事,与我说便好,难不成信不过我?”颜亦晟摇头:“秦小思是……是我的母亲……”他断断续续地说,“杀死我母亲的就是……”林跃然听到这消息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拍拍他肩膀,示意别再说了:没想到秦小思竟然是颜亦晟的母亲,杀他母亲的人就是颜太傅。“你是从何掌司那打听到的?”颜亦晟双眸黯然:“是,那个男人不仅杀了我母亲,还杀了何掌司一家,手上沾的鲜血远超出我想象。如今他绑走了水无月,还用她来威胁我与公主成亲,跃然~你说我该如何?”林跃然与颜亦晟相交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绝望,他哪能袖手旁观:“亦晟,我们乃结义兄弟,若你信我,尽管将事情悉数告知。”颜亦晟深知林跃然为人,平日里看起来恣意潇洒,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其实比谁都热心。
      “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无月,她的安危是我的牵挂。”“这简单,衙门内有几个我的贴身护卫,善于跟踪打探,定能帮得到你。”颜亦晟十分感激:“如此就多谢了。我……我隐约觉得莫浅芷的死也与我父亲有关。”林跃然叹了一口气:“有件事不知该不该与你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事不能说?”林跃然起身遥望远方的灯火,忧心忡忡。“今日我去了伯父家中做客,无意谈起朝中政事,几月来,皇上卧病不起难理朝政,大权旁落。你父亲借此情势提出了早立储君,安稳国本。”“我听说当今皇上未有皇子,只有几位公主。如若立储君,岂不是要从兄弟中选?”林跃然点头:“你父亲推荐了义阳王!”“什么?”颜亦晟不可置信,“义阳王生性懒散,贪淫好色,且不喜朝务,立他为储根本是在拿天下百姓开玩笑!我父亲究竟在做什么?”冷静一想,颜亦晟顿时明白,“他,他想篡权?拥义阳王为帝做傀儡,再借着我与长平公主成亲一跃成为国舅,身份、地位、权势就再也无人能及,从而彻底击败你伯父,掌握军政财大权……”
      湖面上静谧极了,林跃然对于颜亦晟的话不置可否。颜亦晟自然更加忧虑,父亲不仅杀人性命,甚至狼子野心到了要篡权的地步,这可是犯上作乱的大谋逆之罪。
      “这也只是猜测,幸好皇上顾忌曾经与义阳王的过往,也没立刻决定。我伯父则趁机则举荐了典安王,如今两足鼎立,不知鹿死谁手。”“典安王?我虽不参与政治,但对朝中大事略有耳闻。听说典安王文韬武略,英勇不凡,年纪轻轻已经能独自处理军国大事,只是他母妃身份不高,怕是有诸多阻碍。”“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皇上久病不起,大臣若联名上书立义阳王为储君,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无可奈何。况且,皇上的病来的突然……”“此话何意?”“皇上龙体向来朗健,两月前却突然病重,伯父曾派人暗中监视,发现皇上身边的曹公公行为异常。”“你是说他谋害皇上?”“这个尚未查明,伯父正在暗中调查。”颜亦晟将事情全部梳理一遍,巨大的阴谋似乎正在展开。
      父亲强迫我与长平公主成婚,皇家与颜府则成了姻亲,而要拥立义阳王为帝,那就必须除去当今皇上,所以就买通曹公公给皇上下药导致重病,趁皇上虚弱之时联合众大臣拥护义阳王称帝,义阳王不问朝政,所有的权利自然而然就会落到父亲手中,他想做幕后皇帝!无论计谋成功与否,颜家终将背上千百世的骂名。颜亦晟闭上眼睛,平复胸中万千杂念:“希望事实并非我所想,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伯父素来刚正不阿,若被他查到你父亲作恶的真凭实据,恐怕……”林跃然着实担心颜亦晟,近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连他一个局外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颜亦晟这个当事人。
      俩人绕着月牙湖边散步边交谈,无不感慨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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