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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死亡之谜太难解(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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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
南夜匆匆赶到冥府,欲渡忘川河,没想黑白无常早早在岸边候他,且神情非常严肃。“你俩在此所为何事?”南夜察觉情况不对,迈上前问道。鬼使黑向来杀气逼人,阴沉地说:“阎罗在罗刹殿等你,有要事详谈!”南夜也不多说,径直上了老翁的船。白无常跟他交情甚好,大方地搭在他肩上,交代了最近发生的怪事:“近日厉鬼大肆作乱,冥界鬼使分身乏术,十殿阎罗也是头疼不已,所以急召你来想知道你查的如何了。”“难怪我来的路上铜丧铃一直在响!近些天我虽没有猎鬼,但能察觉到空气中浓厚的阴邪之气,看来就是你所说的厉鬼作祟。”白无常不免感到可惜:“是啊,令人奇怪的是最近遇到的厉鬼一个个法力高强,害了好多生人。”黑无常一路沉默,他只履行自己的职责,其他的任何事都牵动不了他的情绪。
罗刹殿内,阴风阵阵,除了阎罗正襟危坐在高台之上,殿内再无旁人。见鬼使带着南夜进来,他连忙站起移动到殿前。南夜行了礼:“阎罗大人。”阎罗挥一挥衣袖:“免了。我想两位鬼使已经把事情跟你说了吧?近日厉鬼数量不断增加,法力越发强大,冥界鬼使都无可奈何。你查这事已经有段时间了,说说得到了什么线索。”南夜挺直身躯,缓缓道来:“我已经查到厉鬼作祟的源头在凤清县城,那里终日弥漫着一股不可名状的阳气,其中掺杂着十分邪恶的阴气。两者相辅相成,甚是微妙。”“阳气?这就奇怪了,若你口中的凤清县就是厉鬼源头,那么阴阳之气绝对会失衡,怎么可能相辅相成?”“其中原因我正在查,我在意的是那股阳气并非自然阳气,而是俗世之人身体中的阳气。”南夜记得无论在千丈崖还是在凤清县,水无月身上总透着丝魂魄不具备的阳气。“俗世中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居然能将人体内的阴阳之气抽出来!”鬼使白颇感吃惊,鬼使黑也不由得眉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阎罗更是惊讶:“假如世上真有这种邪佞之徒,那可真是大祸将至!”鬼使黑终于开口:“阎罗大人,我记得在七百年前,出现过类似的灾祸。当时鬼怪横行,鬼使几乎全被消灭。最后要不是十位阎罗联手,俗世和冥界早就不复存在了。”南夜听的糊涂,当了近两百年的猎鬼师,他从未听过这件事。阎罗背向他们,默默叹气。“确实,当时的形势简直一团乱……”“都过去了,幕后黑手也已经打入阿鼻地狱受刑,阎罗就别再耿耿于怀。”白无常好心劝道。南夜更糊涂了:“你们能否把事情说的详细一些?”阎罗来回踱步,七百年前的那段时间根本就是噩梦,挥之不去的噩梦。
回想了一会儿,阎罗徐徐述说:“七百年前,有个俗世之人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不知从哪学了邪术,帮助厉鬼摆脱所死之地,利用厉鬼到处杀害生人,最后将厉鬼的法力据为己有,随着力量日益强大,他的野心也随之膨胀,竟妄想超脱万事法则,拥有长生不老之身,于是他迷恋上杀戮,制造厉鬼,差点颠覆了俗世世界。后来,我们十殿阎罗不得不违背定律出手干涉,这才免于一难。”南夜吃惊不已:“这个人是谁?怎么做到此事的?”阎罗冥想,回答:“此人名唤肖依天生拥有修仙练道的身体,学起法术是普通人的好几倍。更重要的是他乃阴阳之体,五行聚在,只要有足够法力支撑,他就能抽出自己的阳血控制厉鬼。”“阴阳之体是指与我一样,能通冥俗两界?还有什么是阳血?”阎罗郑重地摇摇头:“不,阴阳之体千年不遇,是指魂魄为极阳之气,肉身则属阴,两者的存在如同八卦图一般,互相融合,阳血则是阴阳之体中流淌的血液。”
南夜似乎看到他追寻的真相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我有一个疑问,怎样去剥离肉身和魂魄?据我所知,人只要有意识,就很难抽出魂魄的。更何况要在这种状态下抽出体内阳血。”“的确如此,七百年前肖依的法力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他能在自己有意识的时候抽出魂魄,放出阳血,并做到不妨碍肉身活动,我想很难有人能与他比肩。一般的方法是要将人杀死,待其意识模糊后,抽出魂魄,并且分开封印。□□属阴封于温暖之地,魂魄属阳则封于阴湿之地,如此才能保持阴阳平衡,待着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在阵式中引出阳血,无论是亡灵还是厉鬼都会被阳血迷了心智,最终受人控制。此乃违背天地的禁术,早在七百年前我们就将其烧毁了,为何现在又重现于世?”南夜忽的感到不安,他脑海中回想起在东山镇遇见水无月的场景,柳林坡阴冷湿寒是极阴之地,而当时她被困于阵法当中,如今想起来那个阵法还真透着古怪:“若想控制厉鬼,只有这一个方法?”阎罗肯定地点点头,但又不敢相信早就销毁的禁术竟然重新出现。南夜继续追问,“那拥有阴阳之体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已经遇害?就没有活着的可能吗?”白无常看他满是着急,好心安慰:“阎罗大人说了,只有这一个办法……”一向冷静的南夜顿时慌了神,意思是水无月也死了,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既然人死了,那抽出来的应该就是亡灵,怎么会是魂魄呢?”这次由黑无常解释:“俗世之人法术各异,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可以趁被害之人在昏死状态下抽出魂魄,并用法术保持这个形态,防止鬼使发现亡灵。”“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吗?”南夜仍不敢相信,“我来此还有一事想问,你们是否捉到过名叫莫浅熙的亡灵?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又拿出哭丧棒对着空中摇了摇,并没有出现莫浅熙的名字。南夜悄悄松了一口气:也许,也许水无月还活着!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种法术?”“有,找到阴阳之体的肉身和魂魄,用地狱之火将其燃烧殆尽,施术的人就无法控制阳血了!”南夜一惊:什么,居然要烧毁水无月,我绝对办不到!最好的办法是杀了施术之人,这才是长久的计策。白无常偷偷瞄了眼南夜,知他在想什么!
南夜本想跟阎罗商量能否让绿萝登上望乡台看一眼生前发生的事,不曾想听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瞬间没了动力。白无常和往常一样,送南夜离开。“我知道你不舍得伤害那个叫水无月的魂魄,所以你没有和阎罗交代清楚。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因为一个人伤害更多的人!”南夜当然明白白无常的意思,他嘴角低垂,语气低沉:“我总算找到了自己信任的羁绊,现在你却要我放弃她,不可能!你尽管放心,我会尽快查出事情真相的。”鬼使白听他这么说,也就随他去。南夜转身欲走,忽的想到什么,问道:“你最近见到慕辰了吗?”鬼使白歪头一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很久没见到他了。最近一团乱,根本没注意!你,问这个干嘛?”南夜压低帽沿:“小心点他,我怀疑他就是幕后黑手。还有陆瑶华,你也该去查一查!之前我们在百草坞遇袭,想必是他们策划的。”白无常仔细一想,六个猎鬼师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任何关系,除了慕辰和陆瑶华,而且知道用忘川河的河水祛除地狱之火,难道她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好,我会多加注意他俩的行踪。剩下的事还需拜托你了!”“别说什么拜托,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利互惠罢了。”南夜说完,左手轻轻一扬就消失了。
慕辰尾随南夜一行人到了凤清县,无奈重伤未愈导致他在客栈耽搁了几日。他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要是让南夜查出事情真相,那他这五年来心血全都会付之一炬。想到这,他强忍疼痛,果断起床离开了客栈。行走在偏僻的石巷中,忽的从扇木门中飘出一股熟悉的中药味,慕辰停下疾走的步伐,眼神中的杀意忽的缓和了许多。他伫立在门口,欲推门进去,手却停在了半空,向前一步的右脚又抽了回来,嘴里小声呢喃:“雅儿,等我,我马上就让你的病好起来!”说完,狠下心转身离开。而这一切被陆瑶华尽收眼底,陆瑶华藏在巷口确认慕辰离开后才走到那扇木门前,刚想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端着药渣出来。陆瑶华上前问道:“请问这是慕辰家么?”丫鬟闻声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你是谁?”“我是慕辰的朋友,来找雅儿姑娘,不知方不方便?”丫鬟瞧着陆瑶华五官秀气,说话也十分礼貌,心想不是什么坏人,于是就带她进了门。
“你且在此稍后,雅儿小姐身体不好,我先去问下她要不要见你。”陆瑶华微微欠首,安静地在庭院中等候。没过一会儿,丫鬟便迎出来领她进屋,屋内飘来一阵浓烈的草药味,即使开了木窗,也没什么效果。一个女子斜靠在雕花床榻上,看得出来她十分虚弱。“碧落,给客人端杯茶……”女子说起话来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戛然而止。陆瑶华坐定,仔细看了眼榻上的雅儿,她身形纤弱,面容娟秀,乌黑的长发侧在一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真看不出她已病入膏肓。“咳咳咳”雅儿捂着胸口轻咳几声,碧落忙递去热茶给小姐润喉。雅儿眉眼一弯,满是温柔:“碧落,你在外面候着,有事我会叫你的。”碧落年龄虽小,但很乖巧,她嘱咐小姐切莫动气,就按照吩咐去了门外。看到这一幕,陆瑶华似乎明白了慕辰为何深爱雅儿姑娘?为何愿意为她背叛全世界?如此温柔善良的女子,世间少有!
“听碧落说,你是慕辰的朋友?”雅儿轻声说,“真是难得,慕辰从没有带朋友来过家中……”陆瑶华本是怀着好奇的心态来看一眼慕辰的心上人,她想知道自己有什么比不上雅儿的,如今真真切切见到之后,心里却感到深深自责,如此温柔可人的女子,谁都不会抛弃她吧!更何况慕辰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徒。”雅儿见陆瑶华坐在椅子上发愣,柔声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陆瑶华醒过神:“雅儿姑娘,我叫陆瑶华,是慕辰的朋友,听说你身体欠佳,途经此地便来看望。不知你的病……”雅儿莞然微笑:“这病是治不好了,不过想开了就好,世上的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我不过是早点体验而已。”“难道,难道你不害怕慕辰伤心吗?他那么珍惜你。”陆瑶华对雅儿的态度有些吃惊,慕辰为了她几乎走火入魔,而她却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雅儿忽然沉默,清澈的瞳孔中透着一丝惆怅:“慕辰,很久没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他,若能见他一面我就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了。”陆瑶华突然明白了:慕辰刚才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样子,并非不想见到雅儿姑娘,而是怕她见到自己之后,就会失去支撑生命的唯一信念。所以他很久很久没回过家,独自承受着更大的痛苦。雅儿忽然抓住陆瑶华的手,恳求道:“瑶华姑娘,如果你见到慕辰,请你一定转告他回来一趟,我的时日不多了!咳咳咳……”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呛出一口鲜血,喷在素色的手绢上。陆瑶华慌张不已,轻抚她的背,连连答应:“好,我一定会转告他的!”碧落在门外听见小姐的咳嗽声,赶紧推门进去,扶住她,一看手绢上的鲜血,瞬间哭了起来:“小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千万别激动,你看又吐血了,我去请大夫~”雅儿喘了几口气,喝住碧落:“别去了,我没事。”“可是……”“听话,我和瑶华姑娘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碧落擦去泪珠,半退出去。
陆瑶华拿出自己的丝巾帮雅儿清理嘴角残留的血液。雅儿的嘴唇比先前更加苍白。“谢谢。我……我想知道南夜一直以来在做什么,能否告诉我?”陆瑶华心头一紧,若是把南夜为了她不惜杀人性命的事说出来,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禁受不了如此冲击。“雅儿小姐,你要相信慕辰,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我当然知道她可以为了我不惜一切代价,但是我不需要,我唯一期盼的就是他能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然后开始新的生活。这个病折磨了我太久,为了他我苟延残喘撑到今天,我累了,真的累了……”陆瑶华喉咙哽咽,不知该说什么,现在的慕辰只有雅儿才能劝服他吧!“我知道你喜欢慕辰,我也真诚地希望你好好照顾他。”陆瑶华惊讶地看着雅儿,她慌张地解释:“雅儿小姐,你误会了,我和慕辰……”“别骗我,也别骗自己,”雅儿打断陆瑶华,“从你进屋的刹那,我从你的眼神中就看到了你对慕辰的情意。怪只怪我和慕辰有缘无分,不过到此我也已心满意足。”瑶华蹲下身,眼泪簌簌流下:“雅儿姑娘,我一定会把慕辰带回来见你的。”“谢谢你,瑶华姑娘!”
离开雅儿的居所,陆瑶华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慕辰一心要杀南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近些年做的阴暗之事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和雅儿姑娘的病情有关?看雅儿姑娘的病,怕是不容乐观,然而慕辰似乎只在根据自己的想法做事,并没有真正理解雅儿的期望,他的疯魔走错了方向。
时至初秋,枫叶微黄。
冥界和俗世的时间略有不同。南夜在冥界耽误了些时辰,俗世已过了一天。他回到新草庐,见绿萝独自坐在水井旁发呆。“水无月呢?”绿萝吓得一颤,一看是南夜,激动不已:“姐姐和颜亦晟出去了,说是去找找看肉身,我不喜欢那姓颜的,便留在这等你。”“哦,对了。珠宝店老板已经确认她就是莫浅熙吗?”绿萝点头:“是,她就是我的姐姐——莫浅熙!”南夜眼神闪烁,不知该不该把得知的消息告知绿萝,绿萝歪着脑袋看出不对劲:“你去冥界得到了什么线索?告诉我~”南夜沉默不语,绿萝焦急万分:“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你也好,不过先别和水无月说。”绿萝感到不妙,郑重地答应南夜。
“你姐姐水无月,也就是莫浅熙乃世间千年难遇的阴阳之体,她的血液称为阳血,能控制极阴之物,比如厉鬼、亡灵甚至魂魄。”“阴阳之体?难道有人为了控制姐姐,把她囚禁在某处?”南夜遗憾摇头:“要想获得纯净的阳血,必须将阴阳之体杀死,并将肉身和魂魄分别封印。所以……”绿萝急火攻心,顿感天旋地转:“你……你是说姐姐和我一样被人杀死了?不,不可能……”“我已经和阎罗确认过,要想跳出三界法则强行控制厉鬼的方法只此一种!”
南夜看似平静,心中却撕裂般地难过:从开始遇见死缠烂打的水无月到现在深深牵挂着她,时间虽短却经历了很多。水无月为他受伤,为他坠入千丈崖深渊,为他捕猎厉鬼做诱饵……每件事都以性命相救,从没怨言。久而久之,这份羁绊这份牵挂日益令他珍惜,再也不愿割舍,从阎罗那得到水无月已死的消息时他万分震惊,如果水无月不是阴阳之体,那么她仍有回归俗世的机会,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
绿萝泪光盈盈,瘫在井沿边一言不发:我千辛万苦找到了姐姐,期盼她能找到肉身好好活下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吗?“可是姐姐若死了,她怎么会是魂魄形态呢?”南夜叹了口气:“可能是施术的人法力深厚,为避免冥界鬼使抓捕就利用什么邪术将她的灵形态封印了起来。她眉间的彼岸花由始至终都透着邪恶之气。”“可能?”“因为具有背天逆地天赋的人,普天之下凤毛麟角,所以能在世人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到剥离魂魄几乎不可能……”绿萝反驳道:“凤毛麟角不代表没有,几乎不可能不表示没有希望。也许凶手法力强大到足以生生抽出魂体呢!姐姐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她接着说,“随着记忆的复苏,我拼命要记起的事和姐姐失踪有关。如今得知姐姐是阴阳之体,我想失踪的原因已经明了。而我定是知道了其中的阴谋,被杀灭口。”
经过细细梳理,整件事情渐渐有了眉目:幕后黑手觊觎水无月的阴阳之体,便将她掳走,绿萝很可能见到了凶手的真面目才被一剑封喉,而这凶手与俩姐妹有莫大的关联,说不定互相认识,所以才急于下杀手,否则不会连尸体都没处理干净就离开现场。
“南夜,带我去望乡台吧!”绿萝笃定地请求道。南夜一怔:“你听到了我和水无月的谈话?”绿萝“嗯”了声。南夜转身回绝:“不可以,水无月不会同意的。”“那就不要告诉姐姐……我必须尽快恢复记忆,否则姐姐可能真的会死,百草坞的杀手肯定已经跟到了凤清县。我不想什么都没弄清楚就魂飞魄散,至少让我死得明白好吗?”南夜纠结,他也想尽快查出真相,因为离他契约到期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是若让绿萝去了望乡台,那她会永生永世困在地域受苦,水无月知道了绝对会内疚、伤心。相比于契约,水无月开心更加重要。“你姐姐会难过的,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求你了,带我去望乡台!”绿萝差点就要跪下,南夜一把扶住,左右为难。
水无月和颜亦晟恰巧进来,见绿萝半跪在地,眼睛通红,急忙上前询问情况。绿萝怕穿帮,赶紧站起来拍拍裙上的灰尘,笑嘻嘻地解释:“姐姐,我刚才缠着南夜想让他带我去下面走一趟呢,他可小家子气了,硬是不同意,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吓唬他。”水无月半信半疑:“只是这样?你们没别的事瞒着我?”南夜一向冷静,淡淡地说:“我有瞒着你的必要吗?”水无月听他一说,也就不再怀疑,待反应过来绿萝想去“下面”时,她惊了一惊,急急忙忙牵住绿萝衣袖:“绿萝,你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那,答应姐姐别去那里!”绿萝看着水无月真挚的眼神,强忍泪水,对,这就是温柔的浅熙姐姐!“我只是开开玩笑,姐姐放心,我不去!”颜亦晟听得稀里糊涂:“你们,你们说的那里是哪里?”“别说我们了,你俩今天找人找的怎么样了?”南夜顺势将话题转去了颜亦晟那,颜亦晟摇起折扇,缓缓说来:“找了两日,重病不起的女子倒是有的,可并没有长得和水无月姑娘一样的女子。看来还得细找一番……”“不必了,我们需要尽早去东山镇一趟,了解当年莫浅芷血案的细节。”颜亦晟看了眼水无月,征求她的意见。水无月肯定地点头,颜亦晟也就应允了:“那好,明晚午夜在渡口见。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我送你。”水无月满是微笑地送颜亦晟离开,眼里多了不曾有的温柔,那是对待心上人才有的眼神。南夜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假如水无月还活着,他会祝福颜亦晟和水无月终成眷属;但水无月真如阎罗所说死了,那么这段感情就不该开始,因为人鬼殊途,绝对没有在一起的可能,痛苦的必将是水无月!
水无月移到南夜身边问他去冥界的情况,南夜避重就轻,只把水无月是阴阳之体的事告诉了她,其他的一字未提。水无月虽惊讶自己的身份,但也没多怀疑。南夜看她满怀希望的表情,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水无月,你喜欢颜亦晟是吗?”南夜忽然蹦出这个问题,吓了水无月一跳,绿萝在边上左看右看,不知所以然。水无月扬起嘴角,笑而不答意为默认。南夜扣住她的肩头,严肃地命令道:“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你会受伤~”水无月笑容淡去,愣愣盯着南夜,听他语气似乎不在开玩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会受伤?”南夜转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纠结:“因为,因为你是魂魄,你不是世俗之人。”“我会找到肉身的,只要等抓到杀害绿萝的凶手,我就会集中精神去找肉身……”南夜紧闭双眼,这种有口难言的感觉真令人抓狂!绿萝知道南夜的担心,她牵住水无月的披帛:“姐姐,我的记忆虽没完全恢复,但是我隐约感觉得到颜亦晟并非善类。否则我不会那么排斥他,南夜一直帮我们,更不会对你心怀恶意,你就听他的,别和姓颜的在一块了。”“可,可颜亦晟一直全心全意地在帮我,每次我心情低落的时候他都想尽一切办法哄我开心,我们查的事情这么危险他从来没拒绝。这么善良的人,你们为何要讨厌他?”南夜生气了:“我一心一意为着想你丝毫看不见,那个颜亦晟才跟你认识几天你就处处维护他。若他知道你是魂魄,绿萝是野鬼,我是猎鬼师,你看他还会不会如此善意对我们?他只会害怕你,远离你。而且你保证能找到肉身吗?”水无月顿时哑口无言:是啊,现在已经确定我是莫浅熙,乃凤清县人士,可如今找了几日仍没消息。假如我真的找不回肉身,又怎么和颜亦晟在一起?他若真的知道我是魂魄,想必会拔腿就跑吧!“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说罢,水无月拖着步子进了房。南夜心疼地看着她,却欲言又止。“南夜……”“别说了,让她自己清醒清醒,别被所谓的爱情迷惑了心智!”
水无月趴在床头,眼神空洞,脑袋里乱成一团:从她以魂魄的姿态回到俗世,碰到了许多奇怪的事,西山村的秦小思,千丈崖的厉鬼,崖底遇到了妹妹莫浅芷,百草坞邂逅了颜亦晟,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不过她积极向上,倒也应付自如。然而,接下来的噩耗令她身负巨石般压抑,被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早亡,妹妹十六岁横死街头,自己魂不附体四处飘摇,凶手却还逍遥自在地活着,多么不公平,多么恨!好不容易遇到了心爱的人,却无法坦诚相待,每日必须以谎言相欺骗,使她身心疲惫。即使日后实话交代,也得不到他的原谅,也会因害怕而放弃我。“颜亦晟,你会吗?你会害怕我吗?”水无月眼角流下两行泪,一向开朗活泼的她此刻心如刀绞。我会尽快找到肉身的,目前只能和你保持距离了,颜亦晟!
颜府。
仆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品弯腰疾走,十分忙碌。阿宝在府门等候颜亦晟,来回踱步,甚是焦急。“这公子,早上出去到这会了也不回来,老爷和宾客就快来府中了,见他不在府内迎客定要生气。”颜亦晟闲庭散步般走着,远远瞧见阿宝,于是边加快脚步边唤:“你在门口做什么?”阿宝听是公子的声音,拧成褶皱的脸瞬间舒展开来:“哎呦,我的公子,你可回来了!昨日老爷说过今晚要在府中宴请几位大人,让你在家候着,你不会忘了吧?”颜亦晟恍然记起:“哦~就是那几个朝中大员,你知道我向来不爱官场那套的,应付应付就好了。”说着就进了府。阿宝解释:“公子这次可不能应付了?”颜亦晟停下步子看向阿宝:“为何?”“昨晚老爷说了,今日长平公主会随她父亲义阳王一道来……”颜亦晟忽而沉下脸,俊秀的五官微微嗔怒:“这次换成长平公主了?难道只要有利于他的官运,我娶谁都无所谓么?荒唐!”他气愤地甩去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宝在后边唉声叹气,谁让他是个仆人呢,想帮公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公子,你也别和老爷置气,今天各大官员都来府里做客,你可千万别和老爷唱反调!”阿宝熟知颜文昌的脾气,要是公子当众要他难堪,接下来公子肯定又要被囚禁在“听风楼”了。颜亦晟心想:我已答应了水无月和他们去东山镇,在这节骨眼上,我绝不能失信于人。也罢,能应付就应付吧!他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好,今天本公子就好好地招待他们,走吧阿宝,你去看看菜上的怎么样了,我去房中换身服饰。”“哦……”阿宝抓抓脑袋,也不知公子的态度怎么来了个大反转,不过他愿意配合,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颜文昌商议完朝中大事,乘坐马车回府。身后接连跟着三四辆红木镂雕龙凤马车,看这样子就知道里面坐着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重臣。颜文昌先到府门口,命令下人将车马牵去马房,自己则于府前迎接客人。“公子可有回来?”颜文昌问门口的奴仆,奴仆连忙回答:“回了,公子说去房中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出来。”颜文昌略感疑惑:这小子一直厌恶这种应酬之事,今日怎的心性大变反要盛装相迎了?
龙凤马车后一秒到了颜府,颜文昌堆起官场上最常见的笑容迎上去:“义阳王,长平公主,恭候大驾!”马车的纱帘被撩开,义阳王先上前打招呼:“颜太傅,近来可好?”“幸得王爷挂念,我老身体还可以撑上几年。”“太傅这说的什么话,朝廷还需要你呢!”
俩人正聊着,长平公主款款而来,她身着石榴红绣衣,裙摆恰好盖到了脚背,遮住了纤纤玉足,发髻两侧各戴一朵金步摇,随着脚步轻轻晃着,发出清脆的声音,中间则是佩了一朵金凤凰,这是皇室的象征。五官继承了义阳王妃的秀气,性格也是极尽温柔,十足的大家闺秀模样。她走至颜文昌身边,小弯细腰,柔声问候:“颜太傅安好~”“长平公主莫多礼,王爷,你有如此倾城之貌的女儿真是福气。”义阳王喜爱听奉承的话,听颜文昌这么一说,自是喜笑颜开。长平公主左顾右盼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的出现,听说颜公子不仅仪表堂堂,满腹经纶,还经常赠衣施药,心地善良,今日赴约就想一睹真容。“太傅,你家公子呢,不会连本王来了,都不乐意出来赏脸吧?”“王爷说笑了,我哪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从门口传来一个儒雅的声音,闻声望去,只见颜亦晟一身冰蓝色盘丝衣,外披一件月华白纱,一支和田玉簪固定好全部束起的头发,素雅不失高贵,长平公主看颜亦晟长身玉立,容颜俊俏,如传闻中别无二致,心里不禁涌上一阵仰慕之情。
“义阳王,长平公主。”颜亦晟自小习得四书五经,各种礼仪早已熟记于心。长平公主回礼,又细看一眼颜亦晟,对他十分满意。义阳王言语并不友善:“颜太傅家的公子的确器宇不凡,不过要配得上我的长平,光做大夫是不够格的,考取功名才是男儿正业。”“父亲大人,你别这么说。”长平和义阳王的性格全然不同,她识大体懂礼貌。颜亦晟笑笑:“没事,王爷是豪爽之人,颜亦晟十分敬佩。”颜文昌很满意颜亦晟的表现,便在一旁观而不语。
随后,其他几位大人也陆陆续续到了颜府,颜文昌应付这种场面自然游刃有余,看似其乐融融的氛围,每个人的心思不尽相同。
“刚才我父亲说的话,颜公子别在意。”长平公主温和地说。颜亦晟轻笑:“公主客气,我怎会在意他人的话,自己活得无愧于心便是完美。”长平公主听此良言,对颜亦晟的倾慕又多了几分:不曾想世上还有如此淡泊名利,恣意潇洒的男子。
享用完晚宴,颜文昌命颜亦晟带着长平公主去府中花园散散步,他们则要商议国事。
园中桂花已开,整个花园都洋溢着清雅的桂花香。
“秋枫红叶燕归燕,金桂黄朵花落花。”长平公主轻嗅香味,喜悦地说,“这桂花的气味真提神。”颜亦晟手提折扇:“公主好才华。此时此景,若能和心上人一起观赏就好了”长平略感羞涩,低头问道:“公子的心上人是……”“她长得……”颜亦晟差点把水无月说了出来,他尴尬地笑笑,“没,没什么。”长平嫣然:“听闻公子喜爱学医,哪日有空可否赐教我一二?”“赐教谈不上,公主若想学,择日我便跟公主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长平犹如吃了蜂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颜府议事阁。
“颜太傅,此事你说该当如何?”义阳王粗着嗓门喊道,颜文昌指节轻敲窗台,眼神异常深邃。“这一年来,皇上重病不起,他底下又无子嗣,继位之事怕是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徐太尉捋了捋银白色的胡须:“由此看来,只能从皇上的弟兄中选了。”李尚书也附和着点头。颜文昌忽的掠过一抹奸笑,随之又严肃地说:“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在座的大人愿不愿意听?”义阳王是个急性子,拍案而起:“有话就说!”颜文昌回到椅子上啐了口新茶,心中思量清楚后才说:“我愿意拥立义阳王为皇上~”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谁不知道义阳王徒有虚表,贪恋美色,必定担当不了处理起国事的重任。大人们纷纷窃窃私语,义阳王更是不解:“诶,颜太傅莫开玩笑,本王只喜欢游山玩水,寻访佳人,对当皇帝可想都没想过。”“是啊,颜太傅,义阳王生性喜好自由,怕是……”颜亦晟举起衣袖摆了摆:“且听我说。第一,义阳王乃当今皇上的哥哥,虽同父异母,但拥有正规的皇室血统,拥护他为帝名正言顺!第二,义阳王虽不善政治官场,但不还有我们这些臣子相助么?义阳王天资聪颖,加上我们从旁协助,难道还比不上当今圣上?第三,义阳王你可别忘了当年您母亲是如何死的呀?”义阳王猛然一惊,停在半空的茶水随着手的颤动也跟着微微抖起。“当年,先帝甚为喜爱你母亲平妃娘娘,可为夺后位,媛妃竟丧心病狂将平妃毒死,还反口诬陷平妃,害她含冤而死。义阳王也落得个众叛亲离的结果,媛妃的儿子一步登天成为了当今皇帝,你却被挡在朝廷之外,难道王爷不想给平妃娘娘报仇雪恨吗?”众臣子想起当年的惨案,无不痛心。“平妃娘娘平易近人,死得冤枉~”“就是,媛妃心肠歹毒,却被她夺取了后位。”“她已经死了,过去的就算了……”“可她儿子还活着!”义阳王雷霆大怒,母亲死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当年所受的屈辱,那时是自己无能,没救得母亲,看见母亲口吐鲜血倒在冰凉的宫殿中却无能为力,颜文昌说得对,我现在有机会了,我是正统的皇室血脉为什么不可以称帝?臣子中不乏见风使舵的人,心知颜文昌权倾朝野,谁敢跟他作对,于是赶紧附和:“颜太傅眼光卓著,我等必定同你一起支持义阳王称帝!”各个大臣亦是墙头草,七嘴八舌地赞扬起颜文昌。颜文昌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掩饰不住心中的诡笑。“义阳王,你放心,你的心愿我们一定会帮您达成!”义阳王哼笑一番,在颜文昌耳边轻语:“此事若成,我便将长平许配你家颜亦晟,到时你就是国舅。”颜文昌阴冷一笑,眸间的寒气逼人:我想要的可不只是国舅这个头衔!
几个时辰之后,尚书、太尉和太史等几位中枢要臣都已经赞同颜文昌的计划,于是各自乘马车离开。长平念念不舍,回望了一眼颜亦晟,就跟随义阳王回王府。颜文昌计划初步成功,喜不自胜。“亦晟,今晚表现,很合父亲我心意。明日为父要进宫商议国事,晚间会随几位大人一同回府,你在家中迎接,莫出府,听见没?你已成年,该接触政务了!”颜亦晟心下为难,明日他必定会离开颜府。“还有,长平公主那你要多花点心思,此次你休想糊弄为父,这可关系到我们颜家的未来!”颜文昌面色深沉,眼神冰冷,丝毫不关心颜亦晟的想法。颜亦晟听了这命令的语气,连僵硬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可不管怎样他的心上人仅有水无月,他今生定不会辜负水无月:“是,父亲!可明日我要去一趟义阳王府,我答应了长平公主要与她研习药理~”颜亦晟借长平公主撒了谎,语气煞是平静。颜文昌瞥了一眼:“去王府白天去就好了,难不成还要在王爷家用晚膳?”气势逼人,不容半点回绝。
在辗转反侧中,漆黑的夜晚总算熬了过去,公鸡啼鸣,太阳初升,宣告新的一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