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60、非晚之城，十里花圃（二）

　　“有时太阳光照在墙，或者月光洒在庭院里，就像有水在荡漾时，我便会在那些荡漾的不真实的水中，清楚地看见我躺在注满水的水晶棺里。”她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到我们的对话中，她看着我，等待我的答话。我正要说话时，侍从过来了，端来一叠很精致的点心给我，。
　　他俯身对她说：“小姐，夫人让你过去和她一起坐着吃点心，那是晟楠少爷的新作品。”
　　她听了，冲我笑了笑，说：“一会儿我们再谈吧。”
　　她起身过去了，她的母亲在等她，那是一个很妩媚很具气质的女人，猜不着年龄的女人。我第一次来参加聚会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我见到的依梵前后变化那么大。她的笑容具有皇后般的威严，却不失温和，她的行为举止亦如王妃般典雅，而我见过的依梵，只是一个公主。
　　直到依梵走出来，与她母亲一起招呼我，我才知道依梵还是我见到的依梵，虽然在家里，她似乎有些忧郁。
　　我相信任何一个人见到她们母女都会吓一跳的，因为她们的外貌真的太像了，几乎可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
　　我开始并不懂为什么依梵会有那种忧郁，那种忧怨，她跟她母亲的关系很融洽，她也不讨厌她母亲的大部分朋友。
　　直到，直到那个晚上，我无意间看到了那个人，或者可以说是那个场景，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忧怨的眼神，浑身湿漉漉的，她是个新娘，因为她穿的是婚纱，很漂亮的婚纱，她就站在夜幕下，站在月光中，站在十里花圃的香草上，望着别墅里的人，望着依梵。
　　我可以肯定依梵已经看到了她，因为依梵看了房外一眼后，表情一直不太稳定，她没有再看房外。
　　我一直看着那个站在香草上的新娘，她此刻也正在看向我，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她的轮廓真的是依梵，不过很快，她便走了。
　　依梵从她母亲那边过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刚才看向房外…你不知道我有种什么感觉…。”
　　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说：“我明明坐在妈妈身边，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的头发散开了，我全身湿透站在外面的香草地上，看着房内的一切。那种感觉好真实，仿佛那一刻，我真的到了那里。我还看到你在看着我。”她忍不住揪着头发，“我最近老有这种感觉，我明明在楼下坐着，我却感觉自己站在楼上，俯视着所有人。”
　　“那只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感觉，”我努力想使她忘记那些恐怖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有那种感觉，当你专注想某个人某件事情时，你会梦见那人那事。而你继续想，就可能产生幻觉了，有时我们呆在某地，心却不在那里，所以才会有你说的感觉在另一个地方啊。”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我阻止了她，我说：“我会保护你的，决不会让它伤害你。”
　　她愣住了，惊恐地看着我问：“你看到它了是不是？你看到我死的事发生了是不是？”
　　“我们是朋友吗？”我问，很突然地，以便转移她的话题。
　　“当然是。”她坚定地说，惊讶我的问题。
　　“那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坚定地对她说。
　　她突然笑了，她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你帮不了我的，即便你不是人，你改变不了生死，人类平常的生死。”
　　那一天，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不过我一直在想如何帮她。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去她家，我忙着向风凌轩他们讨教，忙着去翻阅古籍，想让他们教我如何改变人的生死。对我的想法，风凌轩嗤之以鼻，反倒秦枫不置可否，一味地帮我。可惜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方法可以改变申依梵的现状。心若提议我给她无限的生命，我笑着谢谢她，心里却在暗暗着急。我开始想如果墨谦在的话，也许我可以找到办法，当然，也许他根本不会帮我，毕竟他只负责灵魂的归处。
　　回到家，心若面色沉重地告诉了我依梵的消息。依梵似乎更常见到她了，她的母亲终于也注意到她不寻常了，他们请来了心理医生，医生对她束手无策，家里的仆人们发现她更加频繁地自言自语，她一周有两次从梦中惊醒，冲着陪床的人尖叫。
　　我发现我有很多信笺，是她妈妈发的，说她想见我。
　　我在那个晚上一醒来便赶忙去了她家，透过落地窗，我看见她在颤抖地躲着所有人，如同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她的所有的亲人都在围着她，满脸关切。
　　我让保安通报了姓名，她的哥哥申允浩一听说我来了，便立马冲出来按住我的胳膊拼命地摇着，大声吼道：“可恶的女巫，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一定杀了你！”
　　另一个男子申云栖出来拉住了他，劝着他，让我进去。我等申允浩松手后，看着他，淡淡地问：“如果我是个女巫，你觉得你可以杀掉我吗？”
　　然后我便进去了，没有看他们。
　　我走到依梵面前，让抱着她的晟楠离开一会，他看了我一眼后，便站了起来。我走近依梵，通过她的眼神所看的方向，看到了那个新娘。
　　我的耳边传来她的跟依梵相近的声音，她说：“亦姗，你来了！”
　　我看着她，心里请求地说：“请先离开，好吗？”
　　她笑了笑，消失了。
　　然后我叫依梵的名字，很轻很轻的，就像要把她从某个地方唤回来似地。她变得平静了，几天没见，她瘦了，没有以前精神，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依然清静。
　　“你找到可以帮助我的办法了吗？”她轻轻问，带着轻蔑的笑容，却没有不屑的语气，仿佛那笑容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自己的。我摇摇头。“
　　我会死，对吗？”她问，她的眼睛里带着晶莹。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我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起，我会陪着你，在你睡觉的时候。”
　　她看着我，信任地笑了。我看着一旁不信任的人们，说：“今晚，你们不会听见她的尖叫了。”
　　他们虽不信任，可是禁不住依梵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