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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意外繁生 ...

  •   一句“你错在不该出生”震的林渝遥好半响没有声音,刘红云看过去,发现他眼里含着百般情绪翻滚涌动,似火似潮水,而深处暗藏着的深入骨髓的恨忽而翻涌上来,却又像退潮般在一瞬间后便凭空蒸发。

      刘红云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她第一次在林渝遥眼睛里看见恨意。这孩子从小就乖巧,不像别家男孩皮实又爱捣乱,给他本漫画书和画笔就能坐着自己玩一天。他天生纯善,这点既不像林宇也不像自己。兴许是受到的打骂和管教太密,偶尔给他一点温情——诸如一个拥抱、一句宝贝乖、或者一顿精致晚餐,他就能自己消除心里原先所有滋生出的阴暗情绪。

      而现在,刘红云看着他蹲下`身去捡相册的身影,忽然感觉,他或许永远不会再主动消除自己带给他的恨了。

      林渝遥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相册,相册陈旧覆满灰尘和脏污,他用拇指擦了擦自己的照片,但脏痕顽固,依旧粘附在上面。

      “当时你要我和顾寻分手,可我分手以后,你却依然不肯搭理我。”林渝遥涩声道。

      “你是分手了,可别人知道吗?在所有人眼里,你跟他不是还在一起吗?”刘红云说。

      “这是我工作上的要求。”

      “你分手根本没有意义,别人照样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刘红云说道。林宇那时候便是如此,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亲戚朋友都知晓,个个等着看笑话。那些人眼里的笑意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而林渝遥的事更是如此,旁人道她可怜,丈夫儿子都是一路货色,可那份同情里幸灾乐祸的成分占据了多达成分?

      “你要别人都知道就有意义了吗?我就不是个同性恋了吗?多自欺欺人!”林渝遥忍不住说道。

      “滚!你滚出去!”刘红云听不得林渝遥教训她。

      “我现在就滚。”林渝遥将手里的相册放到架子上,“也希望你接下来能别再参和这件事。”

      他未和刘红云达成共识。脚步匆匆的离开小区,回到车里,司机是秦阅找来的,此时并未安慰他什么。半分钟后,秦阅电话便跟着来了。

      “怎么样了?”秦阅问。

      “抱歉秦哥,我妈她这次做的事太意外了,我没有料到……给公司添了麻烦。”林渝遥语含歉意。

      “没想到你妈这么几年都没接受你这个身份。”秦阅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接下来呢?她愿不愿意再出来澄清一下?”

      “这个可能……”林渝遥犹豫道。

      “我明白了。那你想好怎么解决这事了吗?”

      林渝遥试探问道:“如果直接承认早就分手呢?”

      “这是不可取的。劈腿、出轨是私人道德问题。而涉及到了欺骗大众,影响范围就更广了,不但粉丝要怒,连路人也会一并觉得受骗了。”秦阅说道。

      林渝遥知道站在利益立场上,公司不会同意这么做。

      “渝遥,我提供一个或许太残忍的办法,你母亲是不是在精神有些问题?”秦阅在那边静了许久才开口。

      林渝遥呼吸一滞:“你知道?”

      “公司简单查了一下,查到了她的就诊记录。其他方面并没有深入的查,那是你们的隐`私。”秦阅承认。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他们想通过刘红云的精神问题来证明她所说的话含有不可信成分。

      “我再想想,可以吗?”林渝遥声音晦涩,答道。

      “可以。”秦阅说,“你现在就别来公司了,明天上午过来吧,想好的话,我们就着手开始回击。”

      “好。”

      挂断电话,他叹息了一声。要揭开刘红云的隐`私去洗白这件本是事实的事,林渝遥做不出决定。尽管在方才,在刘红云说出那句话后,他对她已经毫无期待了。

      E.L.已经着手开始转移言论风向,将矛头指向刘红云对同性恋的反感和措辞激动上,一部分支持同志和维护平权的人指责起刘红云,同情起林渝遥来。毕竟他不但爱人出轨,还被自己妈妈捅刀。

      手机又嗡嗡响起来,来电显示是顾寻。

      “你现在在哪?回来了吗?”顾寻问。

      “嗯,在车上了。”

      “哦。”顾寻想问他跟刘红云谈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立场去问这些,“你现在回家吗?我又回片场拍戏了。”

      “辛苦了,你有夜戏?”

      “嗯。估计还有两三小时才能结束。”顾寻回答,他接了个客串角色,这两天在赶戏。绯闻即使满天飞,本职工作也不懈怠。放在平常明星身上,估计这会儿根本没心情拍戏,但顾寻神经粗壮,拍戏时依然水准超高发挥,丝毫看不出影响。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见了都啧啧称奇。

      “那你好好拍戏。”林渝遥说。

      “嗯,你也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那边处境更艰难点吧。”林渝遥见他安慰自己,不禁笑道。

      顾寻还深陷出轨危机,但并未放在心上,随口道:“没出就没出,我自己清楚——你也清楚就够了,别人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好吧。”林渝遥说,“你看得开就好。”

      顾寻还想说些什么,但找了半天也找不着话头。他知道林渝遥不喜欢站在风口浪尖,这次母亲出来捅刀估计让他非常难过。

      “那你回去吧,我拍戏了。”顾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巧听到助理在喊他,便打算结束话题。

      “嗯,好。”

      林渝遥其实是想继续聊下去的,或者接通电话不说话也可以。在这种时刻,他最想的还是顾寻。只要对方有一丝气息在,他躁动不安的心就可以平息,堵在胸口的浊气就可以消散。但无法,是他选择把这个人推离了自己。

      “先别回去,随便转转,多转几圈。”林渝遥对司机说道。

      司机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请求,愣了下,然后调转方向,开始漫无边际的转圈。

      林渝遥不想回去,回去了也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充满回忆、如今却空荡荡的家里——他更愿意把和顾寻居住过的房子称作为“家”,而刘红云住的那地方,永远称不上这个美好的词。

      窗外霓虹灯闪烁,这个城市永远不缺人气。林渝遥靠在车座上,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和拥挤车流。这个世界或许也不缺他一个,如果没有他,一切都还是照常转动。他的出生是不被欢迎的,那他的离开理应是无声无息的。就像小时候遇到的那个音像店老板,现在除了自己,是否还有人记得世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如果我也不在了,顾寻需要多久会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他在心里自问自答——

      一个月、一年、十年……他不希望那么久,顾寻不用记得他,他不值得任何人记住他。

      手机今晚第几次响起了,林渝遥去摸响动着铃声的电话。

      “喂,渝遥,你在哪呢?我才看到新闻,怎么这么混乱。”徐保牧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司机在地下停车场停了车,林渝遥吩咐道:“你自己去休息会,我要走了打你电话。”

      司机点头。林渝遥下车,乘电梯上了二楼。

      徐保牧看到新闻就打了电话,结果林渝遥这会儿竟然有心情约他出来吃饭喝酒。徐保牧当然答应了,订了一家高级餐厅。

      “你脸色看着很不好。”林渝遥甫一进包厢,徐保牧便开口道。

      林渝遥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有精神。”

      江知良要结婚一事,即使是不关心八卦的林渝遥也听到了丝丝风声。

      徐保牧提起嘴角,似笑非笑:“看来今天是场丧气的聚会。”

      他们坐下来点了菜,林渝遥问服务生:“有烟吗?拿盒烟。”

      服务员应声退下,半分钟后折回包厢,给他拿了包烟。

      “介意我抽吗?”林渝遥朝他晃了晃烟盒。

      “不介意。”徐保牧摇头,“给我也来一根。”

      “你不保养嗓子吗?”林渝遥以为歌手都会注意嗓子问题。

      “不用。”徐保牧从喉咙里发出了怪声。

      林渝遥精神有些恍惚,这才发现不对:“你声音怎么了?这么哑。”

      徐保牧声音嘶哑,似塞着棉花:“前几天唱歌唱久了,声带出了点血。”

      语气含着不经意,但说出的话却惊骇。林渝遥记得他最近应该没有演出,那一个歌手,会在闲暇时间不休息不注意保养,反而祸害自己的喉咙吗?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渝遥问。

      “这话应该问你自己吧,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想好怎么解决了吗?”徐保牧靠着座椅吞云吐雾,将问题踢了回来。

      提到解决办法,林渝遥心下一沉:“公司那边在商量了。”

      “你跟顾寻真的早就分手了?瞒了我这么久啊。”徐保牧说。

      正常人是不会如此大咧咧说出这话来的,毕竟是人家私事,瞒着你非常正常。但徐保牧若是把你划到了自己的范围内,就不会跟你客气。

      “这件事公司要求保密,抱歉,一直没跟你说实话。”林渝遥说。

      “算了,喝酒吧。”徐保牧摆手。

      服务员进来上菜,林渝遥晚饭还未吃,但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有些腻。喝了点酒,生理反应涌上来,跟徐保牧打声招呼,去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在洗手时旁边投下了一道阴影。首先入眼的是一双皮鞋,林渝遥直起腰来。

      “真巧,刚刚有人跟我说小徐带人来这儿吃饭,我还在想是不是你。”江知良笑道。

      “江总也在这儿吃饭?”林渝遥往后退了半步,江知良靠的太近了。

      “正好跟朋友在这儿聚聚。”

      “那吃的开心,我先回去了。”林渝遥说。

      “怎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避我避的这么不遮掩。”江知良嘴边的笑容越发含着深意。

      林渝遥身心俱疲,并不想与之拐弯抹角:“江总想说什么?”

      “分手曝光我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自己妈妈爆料的,这倒是个惊喜。”

      林渝遥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别那么有敌意,我今天只是想跟你说,上次我的邀约现在仍然奏效。”江知良抬手让他保持冷静。

      林渝遥嘲讽道:“看来江总是真的专爱做赔本生意。”

      林渝遥正深陷丑闻危机,一步走了偏差,就等于葬送了半个演艺生涯。这个非常时期江知良还愿意做“接盘侠”,倒真的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了。

      江知良却并不恼怒:“我说过,你不算赔本生意。”

      “那徐保牧呢,你把他当成什么?”林渝遥冷声道。

      “小徐挺有意思的,我养他养的最久。”人越往高处走,听到的阿谀奉承越多。而徐保牧偶尔的小性子算调和剂,这些年来给江知良带了不少乐趣,“虽然几年下来,乐趣越来越淡,但合着过往情谊,继续养下去倒也无妨。”

      江知良语气淡然,仿佛在评价一件商品或一只脚边的宠物。

      “养”之一字,含义深重。

      正走到洗手间门口的徐保牧脚步一顿。

      他停住动作,没再往里进,靠着外面的墙壁,里面谈话还在继续。

      林渝遥说:“江总都要结婚了吧,是想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

      “结婚归结婚,很多事跟结婚并不冲突。”江知良回答,又凑近道,“林先生可以好好考虑我说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不愿意和我合作,可以考虑寰盛,待遇不会比E.L.差。顾寻现在身上脏料多,但E.L.不会放弃他的。如果需要帮忙,寰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既能摆脱和顾寻的捆绑销售,又能再立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是个大好时机。”

      江知良贴着他耳边说话,气息钻进耳朵里,令林渝遥身体极度不适起来。对方这话的意思是要他落井下石,趁机坑顾寻一把。哪怕人气再高,粉丝再死忠,一旦陷入出轨和欺骗大众两层深渊里,饶是顾寻也很难再翻身。

      可林渝遥怎么会如此做呢。尚且不论顾寻出轨是假,哪怕是真,他也狠不下心来这么对待对方。

      “多谢江总好意,但合作就不必了。您能为了利益搭上婚姻,我没那份魄力,做不到不择手段。”林渝遥又向后退了半步,说话罕见的锋利。

      江知良神色一冷,上位者的威严摆了出来:“那我倒要看看林先生接下来能走到哪步了。”

      林渝遥挺直背看着江知良走出去,等人一偏离视线,他又迅速垮了下来。幽幽叹口气,走回洗手台洗了把脸。

      这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又回来了?

      林渝遥一脸水珠未来得及擦,急忙转头,却是徐保牧。

      “……你也来上厕所?”

      徐保牧点头,又摇头:“我听到了。”

      林渝遥哑然。

      “你知道……”徐保牧正要说话,林渝遥拉了他一下。

      “回包厢再说吧。”

      这儿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俩脚步虚浮的回了房间。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老江要结婚的吗?”坐下来后,徐保牧点了根烟夹在指间。

      林渝遥摇头,也抽了根烟,徐保牧给他点火。

      “也没多久前,他不搭理我那阵子。”

      徐保牧惹事打了人,江知良为此烦心了一阵子,不搭理他。他先开始不在意,后来公司不让他开歌友会,他急了,便主动去找。可得来的消息却是对方要结婚了。

      四十多岁,身价不菲,多少女人前赴后继的想爬上江太太的位置,这一天的到来并不稀奇。

      之后他找江知良,询问事情是否属实,对方承认,说“没事,我们的关系不会变。”

      这话里的含义十分明显。

      徐保牧天生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羞耻心在他那儿是个陌生词汇。然而他却明白婚姻是什么。

      小时候和爷爷奶奶过,两个老人感情极好,旁人总夸赞他们是模范夫妻。他问奶奶“结婚和夫妻是什么意思?”

      奶奶告诉他:“就是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时候徐保牧天真无邪,扬声道:“那我要和奶奶结婚,做夫妻。”

      他爷爷奶奶在旁边笑弯了腰,奶奶把徐保牧抱到腿上坐着,刮他的鼻子,说:“我的乖孙儿怎么这么可爱。”

      婚姻象征忠诚,夫妻象征永远在一起。

      他读书少,说不出大道理,可知道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江知良的未婚妻他见过,漂亮可人,肚子月份大了已经凸显,那里面装着老江的孩子。

      “他给了我两个选择,离开或者留下来,说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徐保牧眼神呆滞的说道。

      林渝遥掸了掸烟灰,依然没有说话。

      徐保牧忽然笑了:“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我以前也有几个朋友,玩音乐,开始以为我是个富家公子哥,后来发现我就是个被包养的,在背地里经常嘲讽我,笑我是个卖屁股的。我都知道,但无所谓,有钱唱摇滚就好了呗,被捅捅屁股又怎么了。他们整天把自个儿吹得那么牛`逼那么清高,顶用吗?还不是靠着我养乐队。”

      林渝遥说:“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你。”

      “那我继续跟老江保持这种关系行吗?”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徐保牧表情忽然痛苦了一说,声音嘶哑道:“只是给个建议,行吗?”

      林渝遥吐了个烟圈,面目模糊起来,说道:“你这么问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徐保牧掐灭了烟,双手捂住了脸。

      他想过离开老江,可做不到,他到今天才发现,所谓的为了摇滚其实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他竟然自己构筑了一个谎言,把自己困在其中。

      什么为了摇滚,全是狗屁!他才明白过来,他接受老江的包养,只是贪图安逸享乐富裕。让他走,放弃一切重新开始,他连路的起始点都找不对位置,茫然而无助。

      江知良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困住一个人。

      徐保牧是只从出生就被豢养的豹子,没经过过风吹雨打,利爪早被安逸和享乐磨平,这之后再把他扔进血雨腥风的现实世界,他无法自己一个人学会争夺和生存。

      他这辈子都是依附着老江作威作福,离开就完了。

      但有趣的是,老江并不是,他有许多宠物,少了一个自会有新的再添上来。

      饲养与被饲养,天差地别。

      这段时间,江知良恢复以往找他的频率,一周一次,偶尔吃饭偶尔做`爱。徐保牧从不过问他即将开始的婚姻,他对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求知欲和新鲜感。

      江知良不来时,他就在地下室里吼着摇滚,每天都要把嗓子吼到嘶哑发痛,像有一只只蚂蚁在咬着声带。

      没过多久,喉咙损伤到咳血,去医院那天江知良正好有空,坐在车上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别怕,肯定没事的,以后还能唱。”

      徐保牧看着窗外,心里波折未起。能不能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摇滚没了生命力。

      气氛凝重,烟雾缭绕。徐保牧连抽了三根烟,终于停手,说:“怎么不吃饭,都没怎么动过。”

      一桌子菜已经凉了,却盘盘都未动上几筷子。

      “没什么胃口,你还吃吗?”林渝遥说。

      徐保牧摇头:“不吃了,我也不想吃。”

      精心佳肴无人欣赏。包间里环境优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徐保牧手指在桌上打着节奏,说:“回去吧,你是不是还得应对那些新闻?”

      本来今晚林渝遥才是主角,自己该是个安慰人的角色,但徐保牧业务不熟练,更多时候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徐保牧喝多了,站起来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林渝遥扶了一把,两人去停车场。徐保牧走在前面唱歌,他抽了许多烟,声音已经哑了,却还在唱。旋律熟悉,触动心弦。林渝遥跟在后面小声哼了几句,这时徐保牧从前面回过头,吃笑道:“你唱的挺好。”

      林渝遥笑着摇头:“跟你这样专业的没法比。”

      徐保牧摇头晃脑,走的东倒西歪:“比我唱得好的太多了,我算什么呢。”

      林渝遥脚步一顿。

      这委实不像徐保牧会说的话。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

      当时的活动上,他和徐保牧穿了同一件高级定制,因此多注意了两眼。这个外人眼里放`荡不羁的富二代昂这头,一脸骄傲自负。站在舞台上弹着吉他蹦蹦跳跳的唱歌,神采飞扬又肆意洒脱,仿佛汗水里都带着梦想和青春的印迹。似乎这世上没什么东西都困住这只野蛮嚣张的豹子。
      可没人可以无拘无束的活着,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悬着一个枷锁,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刻降下来,把你锁在里面,束手束脚、妥协认输。

      徐保牧上车走了。林渝遥也坐进车里,闭目养神。这个圈子根本没有傻子,顾寻总说徐保牧是个傻`逼,可林渝遥今晚才发现对方其实并非如此,他外表看着缺根筋,但内心透彻如明镜。

      回到家又看了看现状,舆论已经有水军在慢慢引导。顾寻出轨的两件证据,也在用手段洗白。

      林渝遥强迫自己睡下,但白天睡得多反而睡不着,只好起床吞了片思诺思,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依然是被铃声吵醒,经昨天一役,林渝遥对手机铃声已经有了生理性反感。

      电话是吴思敏打来的,一接通对方就紧张兮兮地说:“林哥林哥,快看我发给你的链接!又出事了!”

      这次出的事可谓是匪夷所思。不仅是林渝遥不思其解,连吃瓜的看客都惊掉了手里的瓜。

      顾寻和林渝遥分手出轨的破事儿竟然还牵扯上了章廷昀。章廷昀向来是绯闻绝缘体,洁身自好又低调。现在却一举被捧上风口浪尖。

      照片是前几次林渝遥和章廷昀外出见面时被偷拍的,张张角度神奇,看着暧昧不已。

      林渝遥茫然不已,不知作何反应。

      顾寻在剧组过的夜,一早起来气的不行,当即联系了老陶——那个当时去盯梢林渝遥和章廷昀见面的朋友。

      “你怎么回事?”顾寻愤懑道,“落井下石,想玩死我是不是?”

      老陶从温柔乡里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啊。玩死你?哎哟,那我可不敢,嘿嘿嘿。”

      顾寻毫无心情跟他开黄腔,严肃道:“滚起来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老陶提着裤子刷网页,刷的目瞪口呆。

      “卧槽,这咋回事?”

      老陶被人坑了,他说着嘴上把门,却被朋友耍了个彻底。这朋友是他和顾寻的共同朋友,但老陶不知道这人跟顾寻早在私下闹得不是很愉快。

      老陶过去质问对方干嘛要这么做,对方还冠冕堂皇的回复:“我看顾寻现在被冤枉的很惨啊,明明是林渝遥先劈腿的。这不是帮顾寻一把嘛。”

      话还说的有理有据,然而这行为明显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E.L.被这一桩桩袭来的意外头大不已,一大早就将旗下两个绯闻艺人叫来办公司。

      “张总还要一会儿才能来,你们先坐会儿。”秘书给他们倒茶。

      秦阅抱着胳膊,黑着脸坐在一旁。顾寻和林渝遥互看了对方一眼。

      “你和章廷昀的照片是谁拍的清楚吗?”秦阅问。

      林渝遥不知,摇了摇头。

      秦阅那边也没查到头绪,烦的抓头发。

      顾寻心里门儿清,却不能说,要是被林渝遥知道自己找人跟踪他,那就完了。

      张总还在路上,几个人面面相觑坐着。一会儿后林渝遥手机响了,他出去接电话。顾寻装模作样,装作自己也要出去打电话的样子,林渝遥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上了。

      “昀哥,我早上打你电话一直没打通,不好意思,这个事牵扯到你了。”林渝遥说。

      电话是章廷昀打来的:“没事,我在国外,手机之前没开,刚刚才收到消息。没想到我也能在这大新闻里出个镜。”

      林渝遥见对方语气如常,便稍稍放心了:“让你名誉受损了。”

      现在网上又开始传林渝遥出轨在先,顾寻忍气吞声,受不了后也出去寻花问柳。

      章廷昀粉丝一贯理智,但碰上这类泼脏水也是气的不行,下场开撕了。一时间,腥风血雨不断。

      他们又说了一些话,顾寻站在拐角偷听。仔细分析着林渝遥每句话的语气。分手时对方说自己不如章廷昀,所以移情别恋。可录制真人秀时他就发现林渝遥对章廷昀的态度实在不像对待喜欢人时的样子。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有些事顾寻还是看得清楚的。

      为什么当时要撒谎?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让他厌烦,索性直接拿来当分手理由?

      那分手原因到底是什么?

      顾寻暗自寻思。

      张总来了以后,几个人面对面坐着协商解决办法。

      其余几项都是小事,唯独刘红云的视频是个确凿证据。突破点还是要在这儿找。

      得知他们要用刘红云患有精神病这点来洗地时,顾寻一惊,他丝毫不知情,立即望向林渝遥。后者正垂着眼睛,所有人都在等他决定。

      “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再站出来澄清一下,但明显她不愿意,我们只好用下下策了。”张总说道。

      林渝遥手指交叉握的很紧:“我……”

      “这是什么方法?去造谣一个圈外人?”顾寻打断他。

      秦阅微微摇头:“不是造谣。”

      顾寻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但依然反对:“那也不需要用这种办法吧,死不承认就好了,等热度降下去。”

      “不承认代表默认,你是没承认,但日后别人提起你,都会潜意识的认为你出轨、骗人捞金。”秦阅说。

      “默认就默认了……”

      “顾寻,威尔导演是不是又向你发邀约了?你知道几年前错过他的电影有多可惜。”张总开口。

      林渝遥手指正绞在一起不停动作,听到这个消息立即顿住了。

      “所以这次他又要因为我深陷丑闻再次撤回邀约?”顾寻嘲讽道。

      “你有一手好牌,打烂过,好不容易再有起色,现在又想自己毁了自己?”张总气势凌人,“出轨,欺骗大众,每一个都能把你打入低谷。”

      “我还是认为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可以换一个。”顾寻固执已见。

      “这事我比较有发言权吧。”林渝遥开口,“我同意。”

      顾寻扭头看他:“你同意?”

      林渝遥看了他一眼,又转开眼睛:“嗯。”

      他们兀自达成共识,开始布置各项工作。

      林渝遥出门按电梯,顾寻从后面跟上来,拉住他胳膊:“你真的同意那个烂办法?”

      林渝遥想甩开他的禁锢,但对方力气很大,没甩开:“现在这个方法最好用。”

      是的。鉴定刘红云有精神病,恐同,儿子为了安抚她,骗她自己已经分手,“改邪归正”。

      这样一来,分手谣言便破了。顾寻“出轨”的证据更是好洗,两人出来卖几次恩爱,一切又会恢复平静。

      可顾寻不相信这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

      他清楚林渝遥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让他公然承认自己母亲的隐`私,将母亲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人指责,他怎么可能愿意。

      林渝遥却坚持道:“我决定了,刚刚在里面已经说的很清楚。”

      顾寻放开他,眼睁睁看着人走了。他站在原地脑子里转了几圈,突然冒出来一串号码。

      “黄医生。”那晚停电,他去林渝遥房子里,在对方手机里翻到的联系人。当时还奇怪了一阵这是谁,现在似乎有了线索。

      刘红云有精神病,这事顾寻闻所未闻,他认为恋爱是跟这个人谈,而非他的家庭,所以从想不到要去关心对方的家庭。

      而现在,事实告诉他,这个忽略好像让他失去了一些重要的真相。

      他从自己手机里找到当时记的一串号码,发给了朋友。

      “帮我查一下这个医生的资料。”

      很快,对方就发来了详细的资料,他草草浏览一遍,拨了电话过去。

      心理医生保密性强,顾寻大刀阔斧去问,并未问出什么详情。

      “我和病人签了保密协议,我无法告知你的,顾先生。”黄医生和缓但坚决的说道。

      “那我能问一下,E.L.有找你要刘女士的精神鉴定报告吗?”顾寻问。

      “这个……是的……”

      顾寻挂了电话。驱车回家,公司现在正在做准备,还没开始公开各类资料。

      顾寻打开微博,输了一段话,看了几秒,发送——

      一分钟过后,网上和E.L.内部全都炸开了锅。

      做事随心不过脑,秦阅已经千叮咛万嘱咐顾寻,没想到对方还敢给他玩出岔子。林渝遥才回到家,洗完澡刷微博,刷到顾寻最新动态时,擦头发的手立即顿住了。他当即拨了个电话,语音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顾寻现在应当没有行程安排,或许回来了。

      林渝遥放下毛巾,开门去敲对面紧闭的房门,他等了十几秒,门开了。

      顾寻还在打电话,朝他点了下头,嘴里说着:“我就是表个态,要是你们坚持用那个方法,那我就自己承认分手的事。”

      秦阅气得把手里的纸摔在桌上,他知道顾寻敢这么做,这人有时候就是拎不清,想一出是一出。

      “你在这个圈子里待多久了!你自己看看,有你这么傻`逼到自毁前程的吗?”

      顾寻靠着门框,吊儿郎当的嚼着薄荷糖:“现在别急着官方回应,让热度降下来。用公开精神病这种对策,你真的觉得是好办法?网络和舆论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事儿,现在观众也没以前好糊弄了。”

      “顾寻你别跟我一套一套的,我告诉你,这样肆无忌惮下去,迟早有一天你要把自己给作死。”秦阅撂了电话。

      顾寻扬了扬眉毛,啧了一声。

      “找我?”然后他偏头看着门外的林渝遥。

      “秦哥的电话?”林渝遥离得几十厘米,也能听到话筒里秦阅气急败坏的声音。

      “嗯。”

      “你确实是疯了,发那种微博。”林渝遥皱眉。

      顾寻不以为意:“本来是想评论的,结果按成了转发。”

      这两者有差别吗?

      林渝遥受不了他这个脑回路:“那是你的粉丝,你亲自上去怼一顿,别人会怎么想?”

      “我是怼她吗?”顾寻反问。

      顾寻脑残粉居多,林渝遥和章廷昀那几张根本构不成证据的照片一放,部分唯粉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抱住,开始肆意攻击林渝遥先出的轨,他们家顾寻是个受害者。

      光看言论,倒是挺有理有据。毕竟这几年顾寻为了这段恋情牺牲良多,发展势头一度降了几分,有些激进派粉丝早就忍受不了自家爱豆不上进且恋爱脑的举措。顾寻挑着微博评论里一个措辞肮脏低俗、满是国骂的留言怼了回去——对方骂的是林渝遥心机深沉、下贱倒贴,害得顾寻频频被泼脏水、背了锅——顾寻便回道:“是我和人谈了几年恋爱还是你谈的,看来细节你比我要清楚的多啊。每晚搁我俩床中间睡呢?”

      此人顾寻颇有印象,是个私生饭,常年喜欢跟踪他的行程,追到酒店房门口的次数比比皆是。前两年还给林渝遥寄过血书和一些具有诅咒性的玩意儿。当艺人无非要忍,既然赚了钱就无法抱怨受了什么苦。但顾寻今天剑走偏锋,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这么一遭,顿时又起哗然,网友开始纷纷分析起这几句话暗含的深意。

      林渝遥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满手是水:“你突然发这种东西做什么?转移大众焦点,顺便告诉公司你不同意用公开精神病来颠倒是非?”

      “你想用那个方法?”

      这是顾寻今天第三次向他确认这件事。

      “和我想不想没有关系,只是这个方法最有效。”林渝遥声音硬邦邦的。

      “把自己家庭隐`私都暴露出去叫有效?”

      “不然呢,照你说的不去回应,任其发展,让别人都默认出轨、欺骗大众这些事,然后你再失去一次威尔的邀约?”林渝遥一口气说道。

      “那也可以再想别的办法,现在你逞一时之气的去爆料你妈,能保证之后不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林渝遥忽然冲他叫道,意识到情绪不对后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不会后悔,她本来就有病。”

      这话宣泄意味太足,顾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短时间内没想明白。

      “但我怕你后悔。况且你并不想再骗下去吧,这时候承认分手是你更想做的,对吗?”顾寻说。

      林渝遥扭过头去:“我演技是不是特别不好,什么都能让你看出来。”

      他一直不想欺骗大众 ,但碍于利益和公司要求不得不做。走到这步,他确实想过借机承认算了,但承认后的代价是不可预料的。

      “嗯,特别不好。”顾寻煞有介事的点头,“你知道你看章廷昀时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林渝遥抬眼盯着他:“什么样的?”

      顾寻先开始没回答,沉默了几秒,突然凑近到林渝遥面前。

      他们离得很近,一两公分的距离。

      “和现在不一样。”顾寻轻声道。

      林渝遥移开眼睛,去看墙壁:“胡说八道。”

      顾寻直起身体,说:“当时关你那件事,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话题拐到了这儿。林渝遥反应了几秒,说:“不用。”

      顾寻抓了抓头发,还是问出口了:“所以为什么要分手?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关了你,没让你接戏?还是夏时渊那件事时的自作主张?”

      顾寻将他们恋爱时存在的矛盾一一摆了出来。

      可林渝遥静了片刻后,只说:“你可以当作是这些。”

      不清不楚的一句回答。

      顾寻牢牢盯着他:“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选择那条评论回复吗?”

      林渝遥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了。

      那么多条评论,顾寻偏偏回复了一条攻击自己的,是何含义,昭然若揭。

      “你是想……”林渝遥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想复合?修复关系?还是想挽回?

      似乎哪个词用起来都不合适。

      顾寻在等着他说完。

      但林渝遥没有,他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如果公司还是决定用精神病来洗白,你也别冲动。”

      顾寻心里涌起一阵失望:“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林渝遥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顾寻放下面子求和,可对方并不松口,他一把关上了门。

      林渝遥怔怔站在门外。他知道顾寻的意思,这段时间对方许是慢慢猜到了他当初没有变心,所以才又开始接近自己。林渝遥确实无数次后悔过当初跟顾寻分手,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他尚未理清过往感情脉络,有未过去的坎,还没有变得更好。如果贸然把关系再次变更,会得到什么结局呢。

      E.L.最终没选择爆料刘红云的病史,只找了水军引导舆论,洗清顾寻、林渝遥都未出轨,分手亦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坚实证据喂拿出来,大众还是不信的居多。绯闻始终挂在那儿,不过幸运的是,每日总有新鲜事发生,热度在三天后就慢慢降了下来。林渝遥和顾寻继续拍戏,《镜之影》进度已经快要至结尾,却迎来当头一棒,陈学民觉得既好笑又气闷。

      两个他看中的后辈,几年前在他剧组谈恋爱瞒着他,到如今分手了他也被蒙在鼓里。是以在片场看到两人时,没给好脸色。

      顾寻鬼话多,搭着陈学民的肩膀说:“陈导今天心情不好?”

      陈学民皮笑肉不笑:“你还好意思跟我嬉皮笑脸的。”

      见人是真气了,顾寻赶忙安抚。

      陈学民懒得搭理他油嘴滑舌,去问林渝遥:“你俩真的分手了?”

      这会儿虽然还未对外公开承认,并且在极力找补,但总不能继续跟陈学民撒谎,他跟顾寻对了个眼神,承认道:“嗯。”

      陈学民表情精彩了一瞬,最终感叹道:“年轻人啊。”

      “您是不是后悔找我们俩了?”林渝遥问道。

      顾寻嘴欠,抢先接话: “当年合作一次出了事,现在又出事,估计咱们三是命里不对盘。”

      陈学民一巴掌呼上他的背:“这叫患难与共。”

      戏照旧拍,剧组气氛良好。多事之秋,人心惶惶,林渝遥本来心里含着诸多负面情绪,但一到拍戏时反而平静下来。进圈的初衷便是好好演戏,外界的传闻和各种声音,本不是他要考虑的第一要务,能徜徉进演戏的深海,是十足的放松。是以他近来状态很好,陈学民频频夸赞他。

      只是好也不代表完美,依然会卡在瓶颈上。

      一场戏反反复复拍不好,陈学民向来喜欢一点点打磨演员,因此也不急躁,一次次拍一次次NG,反倒是林渝遥自己心态先崩了。陈学民招呼他到一旁坐着,两人一起聊天。

      “这幕戏状态找不好?”陈学民掸了掸衣角上沾染的灰尘。

      “嗯,有点找不准 。”林渝遥坦言承认。

      “前两天看你状态挺好的,怎么今天不行了?”

      林渝遥苦笑:“陈导,您觉得我真值得来演这部戏的主角吗?”

      “怎么不值得了?”陈学民反问。

      “我差很多,比起顾寻,或者别人……”林渝遥垂着眼皮看鞋子的纹路。

      “你差在哪儿了?”

      “我……”林渝遥思索了会儿,“悟性不足,不也够勤恳。”

      陈学民笑着拍他肩膀:“犯不着这么不自信。你知道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吗?”

      林渝遥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你有进步。每拍一部片子,我都可以看到你的进步。”

      林渝遥有些茫然。

      陈学民接着道:“有的人生来或许就在终点线上,比如顾寻。但你努力从起点往前追,就是一直前进的。你看顾寻,他有天分,可始终停在了终点线上。而且还没学会遮敛锋芒,如果一直不明白终点是无限的,那或许有一天你可以超过他。”

      顾寻今天有活动,不在现场。

      林渝遥失笑:“那倒不会吧。”

      陈学民也笑了,眼神却逐渐深沉,声音低哑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你要知道,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最悲哀的事可能就是他无法超越过去的自己。”

      林渝遥精神一振。

      “所以我不觉得你比谁差,渝遥,人最大的对手或许是自己,而你一直在超越过去的自己,这就够了。”陈学民说。

      林渝遥听他一番话,心里既酸软又茅塞顿开。

      陈学民这段话表面上是在安慰林渝遥,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的成名作是近代国内电影史上最辉煌的一笔,然而后继乏力,再未出过那般的经典神作。他这辈子可能永远也无法超越最初的自己,这确实是最悲哀的事。

      林渝遥看着陈学民隐约的白发和皱纹,忽然涌起一阵负罪感。

      “陈导,我跟顾寻闹出这事,估计把这部电影也给搞砸了吧?”

      “哪能啊。”陈学民说,“别想那么多,往前看,砸了一起砸,没事的。”

      陈学民身体愈发差,这可能是他最后一部所执导的电影了,主角深陷丑闻,导演也有过往黑历史,可想而知,这部电影的后续情况。

      他和顾寻选择不使用不光彩的手段去洗清自己,任由流言发酵,成为众人眼里默认的事实,这做法或许相当自私。毕竟在利益链面前,他们所代表的从来不是自己,有更多相干关系的人的利益需要一并维护。

      然而满心纠结,却找不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林渝遥勉强收拾好心情继续拍摄,剧组进入忙碌状态。这幕戏他又拍了两遍,逐渐有了感觉,下场休息时回到房车里,吴思敏给他递水。

      “今天拍这么多久,也太累人了。”吴思敏说。

      林渝遥喝了口水:“等会儿还有一场。”

      “唉。”吴思敏叹了口气,她手上拿的手机忽然响动起来,“林哥,手机响了。”

      林渝遥接过手机,是串陌生号码。

      “喂。”他接通了。

      “您好,请问是林渝遥先生吗?我是片区警察,今天下午两点在水域边发现一具尸体,死者身份似乎是您母亲刘红云。请问您现在……”

      林渝遥听到一半耳鸣开始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听到了些什么,手机脱力,直接从手上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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