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半夏》七棵小树

2、第 2 章

　　整个舞台暗了下来。

　　钢琴声起，一片漆黑中亮起点点火光。

　　蜡烛。

　　一束追光中，只见眼前的女孩坐在台阶上，斜斜地倚着墙，象牙白的罩裙，乌黑的长发垂下来，赤着脚。
　　此时的苏启颜全然不见昨天的活力和能量，消瘦的身影里全是清冷，孤零零的。

　　Tale as old as time
　　如岁月古老的传说
　　True as it can be
　　如此真实

　　淡淡的歌声，就如她脸上淡淡的表情。

　　只一句，苏熠便听出了苏启颜的声音没有任何专业技巧，不太稳定的声线带着呼吸声。

　　这首歌本来是男女对唱，在迪士尼动画里，原唱席琳迪翁浑厚的声音一开口，就给人一种华丽唯美的感觉，像是城堡里的舞会，旋转的裙摆，魔法茶杯和水晶灯，明亮，盛大。

　　可现在，同样的旋律，听者却感受不到丝毫华丽，只有莫名的孤独和寒冷，又好像也掺杂着些许期待。

　　Barely even friends
　　起初勉强算是朋友
　　Then somebody bends
　　然后有人做出退让
　　Unexpectedly
　　出乎意料般

　　苏熠不禁一怔。与原唱表现公主王子的爱情相比，他突然发现此时的版本更像是另一个童话。而苏启颜舞台上的歌声更像是耳边的呢喃，将故事缓缓道来。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风雪中无望地期待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无人问津。

　　Just a little change
　　有了一点点改变
　　Small to say the least
　　微不足道
　　Both a little scared
　　两人都有些害怕
　　Neither one prepared
　　两人都还没准备好
　　Beauty and the beast
　　美女与野兽

　　伴随着副歌，女孩站起来，双手捧着蜡烛，仿佛看到了童话里的城堡，多了些激动。这慢慢注入的情绪显然让苏启颜有些应付不了，苏熠可以听出她的气息明显不够用，每句歌词的最后一个音都不足拍。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显然全场都已被带入她的气氛中，进入了另一个令人叹息的故事。

　　Ever just the same
　　始终如一
　　Ever a surprise
　　始终令人赞叹
　　Ever as before
　　始终不曾改变
　　Ever just as sure
　　始终如此坚定
　　As the sun will rise
　　就如朝阳升起

　　舞台周围亮起点点星光，越来越多，汇成银河，星河闪烁，有那么一瞬，仿佛确实像极了城堡里耀眼的水晶灯。女孩孱弱的身影在星光下伴着歌声旋转，仿佛在用尽生命的最后力气绽放。

　　Tale as old as time
　　如岁月古老的传说
　　Song as old as rhyme
　　如韵律久远的歌
　　Beauty and the beast
　　美女与野兽

　　星光暗下来，歌声也淡下来，伴随着最后一声钢琴声，女孩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整个舞台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还沉浸在刚刚忧伤的情绪中。直到灯光再次亮起，台下才响起阵阵掌声。

　　“曹老师，您先来吧，我看您泪眼朦胧。”主持人回到舞台。

　　“啊哈，是…… 我想说，很棒，真的很棒！启颜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没接受过什么系统的声乐学习对吗？”

　　“诶，是的老师。”苏启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所以你唱歌时没有什么技巧，不会运用气息，其实刚刚高音部分是有些吃力的。

　　顿了一下

　　“可是，你的感情非常到位，就像主持人刚刚说的，我刚刚已经完全被你带到你的情绪里面，我相信台下的观众们也是，我们从你的歌声里和你一起经历了一整个故事。

　　“其实很多专业歌手都可以做到99分的技巧，可唯独缺了那1分的情感，不是说他们没有情感，可是他们投入的情感有时候并不足够打动观众，总是缺了那么一点点，让观众没能和他们一起走进歌曲的情感里。可是这1分你刚刚做到了。前面的99分你还差很多很多，可是这些都可以慢慢学会，但唯独这最后1分，我觉得非常难。其实我也非常惊讶，看来有时候，也许真的是天赋。”

　　曹曦赞赏地笑了笑，

　　“姑娘，真的很棒，加油！”

　　“谢谢曹老师。”主持人目光指向苏熠，

　　“我觉得，你也有话要说。”

　　“哈，我非常同意刚刚曹老师的点评。我只有一个问题，用美女与野兽的歌来唱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启颜我很好奇是什么灵感让你做出这样的改编呢？整个颠覆了这首歌本来的风格。”

　　苏熠期着她的回答。

　　“诶……其实……”

　　苏启颜早已恢复了元气少女的样子，此时嘴角的笑容还带些淘气，

　　“其实没什么灵感啦，就像曹老师刚刚说的，我根本不会唱歌技巧，音域也挺窄的，这首歌我没办法像原唱那样唱呀。其实我不是故意改的，可我声音打不开，一直就只会这样小声地唱歌，所以也只能有简单的钢琴伴奏，复杂一点的伴奏就会盖过我的声音啦。”

　　苏启颜说完，朝苏熠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苏熠一时竟不知是失望还是好笑。

　　“噗，你还真是直接。”

　　苏熠最后笑道。

　　“87票！启颜祝贺你挑战成功，进入下一轮！”

　　台下掌声四起。

　　“下一轮？……”苏启颜有些错愕。

　　“是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有一周的准备时间。”主持人解释道。

　　“可是……”

　　“可是？”

　　“可是我只准备了这一首歌呀！”

　　这也太意外了，自己已经订好了三天后回美国的机票啊，现在，竟然冒出来下一场……

　　“那就现在加油去准备下一首吧！”

　　主持人全然不理苏启颜满脸惨了惨了的表情，笑着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孩请下台。

　　第一次遇到挑战成功的选手如此凄惨的表情，几位歌手都觉这个女孩着实耿直，不禁好笑。

　　只有苏熠，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个身影出现在脑海里。

　　苏熠只觉所有血液都涌上头顶，他已没有心思继续看下一位素人的表演了，他真想立刻结束这场录制。

　　他终于想起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