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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0一日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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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李成燏想到过一两次萧涵,一想起他,跟着就想起那个是萧涵母亲的女人总在重复的那句“真不想看见你。”虽然现在在城市里过年,年味都大不如父辈小时候年味足,但也算开心。那是李成燏自己,萧涵,可能过得并不开心……
并不开心吗?
大年夜的时候随口提过一句,带萧涵来家里住几天。李荣珍有些为难,不说把没亲戚关系的孩子带回家过年于理不合,他们一家的行程也排得很满,年初一去李成燏大舅舅家住几天,等初四要去看他爷爷奶奶,初五则去小舅舅家拜个年。
李成燏也就是那么一提,过后被告知不行,就没放在心上。
大舅舅家有两个堂哥,一个是几年前收养的,另一个是舅妈的亲生儿子,却似乎不是舅舅亲生的,小时候养在外面。两个人都比李成燏大了五六岁,不太亲,更像是朋友多一些。
小舅舅家只有一个女儿,和李成燏就更不亲了,几乎见了面也只有李成燏点点头,堂妹娇矜得厉害呢,连头也不肯向他点一下的,看不上这个哥哥。
年初九就要返校,年十一就该上学了。
初八那天,李成燏作业本还空着大半,想想这个时候,萧涵家应该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想去抄抄作业。好在家里的钟点工是本地人,七号就回来上班了,他提上小王阿姨做的菜,才十一点就往萧涵家里去。
可才出了门,接到了一通电话,始料未及,竟是虎大。一大汉,嗓子还是那么粗,话说得有些扭捏了,几问几答下来,是他们兄弟五个,希望他能去他们家里做个客,拜个年。
这年都快结束了,还拜年呢?
虎大解释说,就是快结束了才打扰他的。他们兄弟五个的母亲总催带朋友回去玩玩,可李成燏也知道,他们的朋友大多都是混的,那作态,那腔调,根本不敢往家里带,怕吓着年迈的老妈。
李成燏当即答应,挂了电话记下地址,多留了个心眼,给薛齐去了个电话。电话里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说,薛齐嘲,“胆子挺大,贼窝也敢一个人去?”
“不一定是。”
“那你过个年还不给我消停?”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我怎么好像听到向东的声音?”
“你听错了!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来,我带人过去。”
“注意……”
“分寸,我知道,挂了!”忙音一片。
虎大发去的地址地处并不偏僻,但到了地方后李成燏问了两次,饶了还好几个弯,进了小巷子,才终于找到地方。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说老旧算是好听,说得难听点还就是破旧,小区门口门卫室的墙都缺了一块,锈了的门不能开大,也关不起来,上面贴着今日拆迁的告示。
他走进去惊动了流浪的猫狗,瞎窜一阵,还有一两只对他狂吠。
三栋,四零四。
一直走到四零四门口,李成燏都没碰上一个人影。这门牌号看着跟看恐怖片似的,大冬天的天气冷,今天又是阴天,甚至感觉小区里气温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好在,才敲了一下,门就被打开了,露出个几乎可以把窄窄的门口堵住的大块头,还能是谁?他手上还沾着水,大方地往身上一擦,热切地招呼李成燏进去。
房子很小,地板铺的木地板却挺新,和整个房间的格格不入,三米不到的层高,分出了一个天一个地,区别就是天上是地,天花板的墙皮还有大块悬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地上却是新的,看着还像实木的。
“这儿地方小,你随便坐,别客气啊,我随便弄弄待会就能吃了。”虎大憨厚地笑了下,跟着放小了说话声音,“我妈眼睛看不大见,你别见怪啊!还有……”
这时候一直关着的门打开了。
房子的格局像走廊,门对着门,窄窄地一条,虎二搀着一个有些佝偻老人走出来。
虎二一张脸,平时看上去总让人觉得奸诈,要是战争年代,绝对是一看就是个汉奸那种人,可现在他搀着老人的样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真真是个孝顺儿子的模样,还提醒老人要当心一点。
老人脸上的褶皱很多,一双眼睛已经不是正常的颜色,茫茫然的神色把四周看了个遍这才看出来李成燏在哪。老太太面露喜色,嘴唇周围的褶皱舒展了一些,又是抱歉地方太小,又是感谢他照顾自己儿子的。
这情景看的李成燏有点惊讶,嘴上顺着说,“哪里,平时都是虎大哥照顾我。”连着称呼都变了。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沙皮一般地手,拉过李成燏的手,摩挲摩挲地。虎大投来略带歉意的眼神,李成燏摇摇头,把手上的菜递给他,说他来吃饭不能空手,给他们加菜了。
老太太又说他太客气了,跟着把李成燏拉进了里面的房间,把虎二虎三虎四虎五都给赶了出去。
啪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李成燏警惕地看了一眼门,老太太则拍了拍那单够一个人翻个身的木板床,招呼李成燏坐。等李成燏才一屁股坐下去,一个红包就塞进了李成燏手里。
他刚想送回去,老太太就一脸不高兴地诶了一声,“你是大娃儿他们的朋友,那我就是长辈,长辈送的不能不要的。”声音带着点颤,李成燏顿时不好意思再拒绝。
再多说两句,李成燏这才算是了解了这个老太太这么心急的原因了,老人家是想着法子要催虎大带个媳妇回家啊!左问问右问问,李成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虎大的确是没女朋友的,老太太长吁短叹地说大娃儿合着明年都三十了,还不成家,大娃儿是块铁板啊,她实在劝不动了,才非让他带个朋友回来。
李成燏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帮着劝。”老太太一听这话,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松了,好像朋友劝了,总比家长劝更有用一样。
这时候有人敲了房间的门,来人不是别人,是薛齐,而且,就他一个。老太太眉头一皱,喝道,不是让他们别进来的吗?
“不是,阿姨,是虎大哥的另一个朋友,比我晚来一步。”
老太太这才恍然,跟着稍稍介绍一下,小李小薛叫上两句,就又关上了门,想来大概是故技重施。稍微过了一会,薛齐从房间里出来,手里也捏着个小红包,低声跟李成燏嘟囔,“跟搞传销似的。”
老太太耳朵也不太灵了,大声问,“小薛,你说什么?”
薛齐皱了皱脸,“没,我和他说收了红包不好意思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又连着说了好些,老太太精神真是不错。
砰砰砰!
门敲地巨响,打断了老太太的喋喋不休,门外跟来了强盗抢劫似的。
“开门,把门给我打开!”门外人来势汹汹,不论老太太精神多好,肯定也是比不过这人的。
薛齐听了眉头立刻皱起来,看起来想骂人。
李成燏看了薛齐一眼,“向东?”
“智障。”薛齐骂出了声。
门一开,刘向东谁都没看见就看见薛齐了,“擦,你他妈没事不打电话?”
“你不会给我打?”
刘向东噎住,声音小了很多,“那我不是着急嘛?”
李成燏本想打圆场,可他想了想,决定半个字不说,半点不管。自然,最后两人也没真打起来,毕竟新朋友是要去拿一趟小红包的。
最后,九个人就挤在二十平的小客厅里热热闹闹吃了个饭。所幸,没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要说有,大概就是李成燏和他们闹腾了一个下午,把作业的事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饭后,红包都收了不能不办事,李成燏和虎大两个人去买烟,聊了聊。
虎大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说的难听点,什么时候出点什么事儿也不知道,找人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那想过不干这行吗?”
“哪能啊?初中毕业就出来混了,别的能干什么啊?”顿了顿,虎大神色微动,“我想给她过好日子。你来的时候也见着了吧,这边就要拆迁了,新房子买好了,她就是不肯搬,说什么都不听。”说着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是老房子,前些年地板还是毛胚的,她老是关节疼,说了半天,才同意让我给按个木地板。”
李成燏没做声。
虎大继续讲,“她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苦……”欲言又止。有很多话,好像是不方便说,又好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难以开口。
这个眉心有一道疤的汉子,此刻,看起来没有半点凶相。
李成燏缓和气氛,“没想到你们真的是兄弟,还以为拜把子的。”
虎大笑笑,没接口,沉默了一会给李成燏道了谢。
又好一阵沉默,李成燏点了根烟,不过肺地走两口,“我帮你。”
少年人的义气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