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玉汝成》莫维萋

4、第 4 章

　　刚刚那没出息地落荒而逃，陆晋瑜只想着混在人群中躲起来就好。然后便随着人流走到了地下停车库，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之前停车的那一块区域。
　　对一个路痴而言，要在一个如此巨大的停车场密密麻麻的车辆当中要绕到另一个字母区域去找自己的车，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想着估计他们也走了便又回到地面上，打算从上来时的电梯下去车库找到自己的车辆。
　　只是回到地面上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憋屈与一言难尽，不想进到封闭的车里回到一个人的家让自己的失落情绪一个人继续发酵，还不如选择在在剧院前方那条著名的江边绿化带上走走散散心。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想逃避的还是没逃过，不知不觉身后还跟上了条“尾巴”。
　　晚风一吹，她终于觉得不是那么压地喘不过气来了。今天下午起，真的是接连收到了太多太多的“奇迹”，先是下午的相册，然后晚间见到了儿子的真人并真真切切地一口气看了两个小时，没想到最后在离开时，还看到了他。
　　对儿子，她被迫无奈地没有尽过一丝养育的责任，纵使心痛到内心起了滔天的波澜，她仍能维持旁观者的姿态保持冷静。毕竟她真的没有底气和立场去要求什么，面对儿子，她有的只有满满的心虚、无奈和内疚。
　　但是对苏珩，她做不到平静了。从年少时自己单方面的爱慕和憧憬，到之后阴差阳错一步步偏离轨迹，然后就这么走到了今天。为什么明明谁都算不上错，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做了最好的选择，可为什么到最后仍陷入了这么让自己这么不甘的一个死局呢。
　　她的这些怨如果非要找个出口，那只能是冲着苏珩发泄，但是理智又是如此清晰地告诉着她：这些错怎么能怪他呢。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江边难得有一把长椅空着便坐了下来。思绪稍微收回了一些才发现原来晚间的风着实有些大。她刚缩了缩肩膀，却有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了她的肩上。
　　也只有他的气息，才能让她的心瞬间悸动，整个人却一秒钟就僵住了，她不用看不用听光凭感觉都知道这是谁的外套、是谁的温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在她左侧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陆晋瑜闭上了眼，真切地感受着外套带来的暖意，心不由自主不争气地飞上了天。她此刻是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苏珩就在她的旁边。
　　原来真正的憧憬和喜欢，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两人间有了这么多不可触及的往事，自己也经历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成长，可苏珩在她身边，却仍旧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两个人在同一张长凳上坐着，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并没有任何地尴尬与不自在，只是选择了尽情享受此刻两个人共同营造的安静氛围而已。
　　两个人都没有刻意选择话题，不知想些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静静地享受并不温柔的晚风，江对岸写字楼辉煌的灯火，或是偶尔开过的五光十色的观光船。
　　直到一对小情侣从面前吵吵嚷嚷地走过。
　　女孩子有些愤愤不平：“你连一杯咖啡都不给我买，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你这算哪门子的爱我！”
　　男生也很是无奈：“一百多块钱一杯咖啡，这简直也太敲诈了呀。再说大半夜喝什么咖啡啊，今晚还要不要睡觉了。”
　　女生更是一肚子火：“喝得哪只是咖啡，喝的明明是情调好吗！我难得和你说体验一次江边露天咖啡吧，这个要求过分吗！”
　　男生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又冷风又大，喝露天咖啡，光线又差你又不好自拍！等下回，下回和你来喝下午茶。”
　　听到这句，女生的气立马消了些：“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这也太丢分了知道吗，哪有人进去看了价格就走的。”
　　伴随着对话，这对小情侣已经走过了他们俩，隔着也已经有段距离了，若不是太过安静加上陆晋瑜还全神听着小情侣的对话，怕也是会漏了男生接下来的这句应答：
　　“这有什么丢脸的呀，你看刚刚凳子上的那对情侣，还不是喝不起只能在公园露天长凳上坐着。我看那姑娘没你懂事，准是和男朋友冷战着呢……”
　　听到这句，陆晋瑜也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扭头看了身边穿着明显价值不菲的高级成衣的苏珩也是笑着轻摇了摇头，更是忍不住笑得更猖狂了些。
　　陆晋瑜带着笑意用上扬的调侃腔夸张地说道：“没想到身家逾350亿人民币的沪城极品钻石王老五——苏珩公子，也有被人认为请不起女生一杯咖啡的一天啊！”
　　苏珩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陆晋瑜轻一挑眉，口中也应道：“有何不可，反正极富仁心、胸怀宽广、心系苍生疾苦的陆大记者，都陪我一起因一杯咖啡闷闷不乐小肚鸡肠了啊。”
　　陆晋瑜忙止住笑，竖起手掌往苏珩面前一树：“打住，我评价你可是实事求是，怎么到你就胡说八道起来了！”
　　苏珩自然地伸手将树在自己面前的手掌扣下，反问道：“就准你伶牙俐齿，不准我胡说八道？”
　　却见陆晋瑜僵住不动了，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被苏珩握住的手。只一瞬，便回过了神，将手抽回了。
　　刚刚好不容易迎来的能轻松愉悦谈笑的气氛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晋瑜也知道刚刚是自己太过敏感，破坏了大好的氛围，于是轻吸了一口气，决定打破二人的沉默：“今天，还是谢谢你了。”
　　耳边却听见几乎同时响起了苏珩低沉的却撩人的嗓音：“这些年，对不起你了。”
　　两人明明说的语义是千差万别的话，出口时机相当，断句差不多，却仿佛是异口同声地说完了同一句话。
　　而话一说完，陆晋瑜还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因着刚刚那句话的默契，吃惊地转向了他。
　　苏珩却不似她的反应惊讶而剧烈，将头也慢慢地转了过来，表情很是平静，但与她对视的时候，她却看见他的眼里带着她读不懂的厚重情绪。
　　对视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将移开了目光，将头又转向了江面。他眼底的情绪她读不懂更是不敢去读。嘴里却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这么多年的对不起，我今天一句谢谢你就让你勉强抵消掉好啦。谁让我大人有大量呢。”
　　她感受到那头的苏珩也收回了目光，听到她这句话也不免笑了：“你这哪是大人有大量，明明就是嘴硬逞强。我可不和你犟。”
　　其实他们两人都没想到，多年以后，原来两个人不带那么多烦恼和目的的对话，会是如此合拍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