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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Chapter85 ...

  •   徐祎在做梦,他梦见有个面容模糊的人,在轻轻抚摸他的脸,那个人的手很粗糙、也很温暖、很有力。
      徐祎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是许知霖。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
      徐祎站在助跑道前,看着不远处的跳马和海绵堆,而许知霖看着他,慢慢倒退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徐祎想抓住许知霖的手,可后者毫不犹豫地将手松开。
      “向前冲,不要回头。”

      “我……”周岚的心情有些复杂,方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很惊讶,一向身体健康的儿子竟然会跟腱撕裂,以前最大的伤病也仅止于手指骨折。
      周岚跟徐永兴,在很久之前就没有关心徐祎的身体情况了,每次只询问他的成绩,徐祎想多说几句,都被周岚匆匆打断。
      许知霖见周岚没有搭话,连忙道:“阿姨,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怪我多嘴。”

      “徐祎他……有说想我吗?”周岚问,她对自己的儿子,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跟方导说,‘别告诉我爸爸妈妈,我不想他们担心’。”
      大概是不想让他们操心吧,许知霖心道,小师弟从知道自己的情况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冷静,冷静得有些反常。
      听到这句话,周岚的眼泪突然泛上了眼眶,徐祎不打算告诉我们吗?是不是我们对他的关心太少,所以他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没有别的话了吗?他没让我们来北京吗?”周岚急道。
      “阿姨,很抱歉,小师弟的情绪比较低落,话不多。”
      “……”周岚心想,要在脚跟处动刀子,也不知道缝了几针,他是不是很疼?
      见周岚有松口的迹象,许知霖追问道:“阿姨,您真的很忙,抽不出时间吗?”
      小师弟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需要家人的陪伴,我的假只有十几天,后续的复健,始终要家人陪在身边,比较好吧……许知霖心道。

      “我怕我去了……他会怪我,怪我以前逼他。”周岚说,她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态度,的确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总想着要徐祎拿好成绩。
      “阿姨,不会的,小师弟从来没有埋怨过您,他想取得更好的成绩,让您和叔叔高兴。”
      周岚一听,更内疚了,他想我们吗?他需要我们吗?周岚心中还在犹豫,嘴上却已经开口道: “我过去,方便吗?”

      许知霖立刻道:“这几天我在休息,您要是过来,可以跟我说一声。”
      周岚不多做考虑,说:“那我明天过来,明天就来。”
      “好,阿姨,我的电话是……您记一下。”
      “好,我记住了,知霖,阿姨能不能拜托你,先别告诉徐祎?”
      “可以,阿姨,您明天到站以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挂电话后,周岚还在想,她竟然要自己儿子最好的朋友开口询问,才决定要不要探望受伤的儿子。要是许知霖不问,那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去北京呢?
      周岚捂着脸,不敢再往下细想。

      徐祎目视着跳马,奋力向前冲去。
      他在助跑、踏板、第一腾空、推手、第二腾空、转体过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淡黄色海棉堆,突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无底深渊,像是有种强硬的力量,想把他拖进去。
      “不要!”徐祎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许知霖把电话挂了,听到这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撞门而入。
      “不要!不要!”徐祎拼命地摇头。
      这只是梦、只是梦,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不要!”徐祎猛地睁开双眼,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许知霖赶紧抱住他。

      “我好害怕,我怕掉下去……”徐祎拼命扯着许知霖的衣服,慌乱道:“你别走、别走。”
      “不走,我不走。”
      许知霖觉得,徐祎这种强烈的不安来自于他内心的恐惧感,他想拥有一样东西,却求之不得,他害怕失去。
      “别怕,做梦而已。”许知霖轻轻抚着徐祎的后背,紧紧抱住他,“我在。”
      “师兄,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身边?”

      在梦里,徐祎向前奔跑,而许知霖却行得离他越来越远。
      “我没有要走。”
      许知霖半蹲在地上,觉得不自在,想坐回椅子上,他将手松开,打算把椅子拉过来。
      “你刚答应我不走的。”徐祎见许知霖一动,情绪又开始波动了。
      “你让我坐回椅子上,好吗?”

      许知霖刚坐好,徐祎便迫不及待地扯着他的衣袖,他只好再次将徐祎拥入怀中。
      太没有安全感了,许知霖心道。他轻轻地拍着徐祎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我在、我在……”
      徐祎靠在许知霖怀里,没有吭声,许知霖就一直抱着他,闻到他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还听到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霖发现,徐祎又睡着了。
      这时,方文来了。许知霖示意方文就在走廊上说话。

      “方导。”
      “现在怎么样了?”
      “刚闹了一场,现在睡了。”
      “怎么了?”
      “做恶梦。”
      “唉……”方文看到徐祎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不管徐祎跟腱撕裂的主因在不在他,他作为教练,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师弟很没有安全感,我猜他是担心以后……”
      许知霖透过玻璃往里面看了看,徐祎只是翻了个身。
      “方导,进去坐一会儿吧,我怕小师弟睡得不好,很快就醒,醒了见不到我,又……”
      “嗯。”方文应道,“他怎么这么依赖你?”
      “可能是我经常和他在一起。”许知霖模棱两可道。

      第二天,许知霖按时给徐祎送了午饭,陪他坐了会儿,徐祎的精神状态还好,就是整个人很木。
      许知霖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对徐祎道:“你先睡午觉,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嗯。”
      “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许知霖在车站等了一会儿,周岚就出来了。
      许知霖认出周岚的装扮,快步走过去:“阿姨您好,我是许知霖。”
      “你好。”
      许知霖主动拿过周岚手上的行李,道:“我帮您拿吧,您先上车。”
      他帮周岚拉开出租车的后座门,然后自己坐到前排:“师傅,xx医院。”

      许知霖回到病房的时候,徐祎还在睡觉,他和周岚坐了快一个小时,徐祎才睡醒。
      徐祎一睁开眼,看到周岚坐在他旁边,被吓了一跳,他从床上直起身子,说:“妈,你怎么来了?”
      “别乱动。”许知霖拿了个枕头,垫在徐祎身后,让他靠着。
      “昨天我给你打了电话,知霖接的,他……问我要不要来看看你。”
      方文给周岚打电话的时候,周岚没说要来——这是做手术之前徐祎从方文口中问到的。
      师兄接了个电话,我妈就来了,所以师兄到底说了什么?

      但徐祎没心情纠结这些,他对周岚说:“妈,你要是走不开就不用来了,做了手术就没事了。”
      周岚心里一凉:“你这是要让我回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知霖意识到自己在场似乎不太妥当,便掩门走出去。

      “儿子,你是不是在怪妈妈?”周岚抓住徐祎的手,急切道。
      “没有,为什么要怪你?”徐祎动作极轻地动了动左脚,而他的右脚,还不能动。
      “怪我以前总是要逼你拿好成绩,你才急着上难度,才弄得现在这样。”
      “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徐祎说话的气息不稳,听上去有些冷硬。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总会跟爸爸妈妈说,今天学了什么动作,又参加了什么比赛,可是这一年多,你都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
      “我知道,你们忙,我也忙,就没打。”
      都是借口,徐祎是有空闲时间的,他会和许知霖一起出去玩,也会跟许振邦、齐佩筠视频聊天,就是没有跟父母联系。

      周岚意识到自己有错,她也没主动给徐祎打电话。
      “你还是在怪我,妈妈以前没有关心你,忽略了你的感受。”
      徐祎低着头,扯着被子的一角,伤口时不时地刺痛他的心,周岚的突然到来,或多或少扰乱了他的心绪。
      “没有,你别多想,我没事。”

      许知霖在病房外站了一段时间,直到医生来巡房。
      “帅哥,怎么不进去?”徐祎的主治医生问道。
      “我不是很方便。”
      “那……”医生指了指病房。
      “没事,您进去检查是吧?”

      许知霖把房门推开,他感到里面的气氛有些尴尬,便直接道:“医生检查。”
      许知霖将徐祎的被子掀开,周岚看到徐祎的右脚打着厚厚的石膏,动弹不得。
      医生给徐祎简单检查了下,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伤口有时会疼,其它还好。”
      “过几天再做复健,现在先静养。”医生转头又对许知霖道:“饮食也要注意一下。”
      许知霖:“知道了,都是按队里的营养师说的去做的。”

      等医生出去后,徐祎对许知霖说:“师兄,我想上厕所。”
      徐祎只能左脚碰地,右脚根本不能动,他用了双拐。许知霖把徐祎扶到厕所门口,让他自己进去。
      “记得右脚别碰地。”
      “嗯。”
      等徐祎好了,许知霖把他扶回床上。
      周岚见徐祎像是习惯了这种上洗手间的方式,总觉得心里难受,为什么他第一时候想到的人不是她,而是许知霖?

      “过几天就好了,先忍一忍。”许知霖见徐祎的嘴唇有点干,给他倒了杯水。
      “嗯。”徐祎接过水杯,只抿了一小口,“不喝这么多,不然待会儿又要上厕所。”
      “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很快就吃饭了。”
      “那我先帮阿姨把行李拿回去,待会儿给你带饭,可以吗?”
      “好。”

      许知霖还是不放心,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你不要乱动,有事就喊护士。”
      徐祎觉得这几天许知霖啰嗦了不少:“知道了,师兄,你能把我的kindle拿来吗?我想看书。”
      “好,我帮你拿。”
      周岚见许知霖对自己的儿子说话温和又耐心,以为是徐祎有伤,许知霖才这么好性子哄他。原来除了她和徐永兴,还有人对徐祎这么好。

      许知霖对周岚说:“阿姨,我们先回去吧,公寓附近有招待所,我帮您把行李拿过去。”
      “谢谢你。”
      许知霖陪周岚去招待所开了个房间。
      没多久,许知霖又回宿舍拿保温盒,准备给徐祎打饭,周岚也跟着去了。

      周岚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的一堆玩偶和奖牌。
      她问道:“知霖,这些都是你的吗?”
      “我和小师弟的,都放在一起,您随便看。”
      许知霖找了要带的东西,还给徐祎拿了一件厚外套,心想着应该够暖了。
      周岚看到桌子上放着个电子相框,全是比赛的照片,有许知霖的、有徐祎的、还有各种合照,旁边的木质相框放着一张双人合照,拍的特别好看——是许知霖和徐祎在全运会跳马决赛颁奖仪式结束后,方文特意拍的。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徐祎现在却躺在病床上,纠结着自己的未来。周岚摸着照片上徐祎的脸,无声地哭出来,她从来没有到现场看过徐祎的比赛,从来都没有……
      许知霖转身想拿徐祎放在床上的kindle,发现周岚在哭。
      “阿姨,您怎么了?”许知霖给周岚递了纸巾。
      “没什么。”

      许知霖见周岚好像对照片很感兴趣,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阿姨,这里有一本相册,您可以拿回去慢慢看,都是小师弟的。”
      许知霖在场下拍了很多徐祎的照片,他最喜欢徐祎笑的样子,充满自信的笑、收获成功的笑。
      周岚问:“不用先问过徐祎吗?”
      “这些都是我弄的,只是留个纪念,电子相册里面还有一样的。”

      周岚把相册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一页页地翻看,每张照片都是单独放的,可以看到背面写的字,字迹清秀工整。
      周岚看到其中一张上面写着:小师弟在跳马决赛时偷偷用了5.6的难度,结果还拿了冠军,调皮。
      还有一张三人合照,背面写着:小师弟说这两个人以后可能会成为他在跳马上的对手,他要更加努力,冬训要升难度了;备注是18年青奥会跳马决赛。

      许知霖写的时候,徐祎还笑他无聊,明明有视频,还要弄照片、还要在上面写字,谁有空看啊。
      现在周岚正一张张地看,她还看到一张像是特意夹进去的照片,就是不久前许知霖蹲在地上卖奖牌的那张照片。
      背面写着:小师弟说他以后也要拿这么多的世锦赛奖牌,明年就进成年组了,希望他可以梦想成真。

      这是怎样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男孩子,才会在镜头前留下自己最纯粹的笑容?又是怎样一个有耐心的男孩子,会把这些不经意的点滴记录下来?
      周岚仔细看了看,都是最近两年的照片。原来徐祎已经参加过这么多比赛,而她,错过了徐祎每一次收获荣誉的时刻。
      周岚看到一张照片,是徐祎拉着脸、被许知霖捏脸颊的模样,她翻到背面,字迹有些潦草,上面写着:师兄说要是下次我比赛再拉着个脸上场,他就揍我,讨厌。
      那天晚上,周岚拿着相册看了很久,她想从这些照片里,找出徐祎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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