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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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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已过,新岁又至。
转入方文组的聂文轩,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脚伤有所好转。
方文详细了解他的过往情况,想趁他养脚期间,发展其他项目。
然而,聂文轩的上肢力量非常薄弱,令方文难以下手。
练鞍马和双杠,聂文轩的桡骨骨折过,复位后依然有错位,不适宜长期做支撑动作;练吊环,他的肩带肌肉力量和控制力量都不行,即使从头再来,估计也是白费力气;练单杠,他的肩部柔韧性、上肢悬垂力和支撑力也不行,基本功很差。
虽说跳马和自由操都是用脚比较多的项目,但聂文轩的助跑和踏跳不过关,想练出高难度跳马很难。
方文一筹莫展。
聂文轩在省队这么多年,都干嘛去了?
聂文轩说:“我们队教练不足,教练们既要管大的又要管小的,时不时让大队员管小队员,有时候得自己练……”
因此,他经常受伤。
方文问:“马仁义管你们?”
“嗯。”聂文轩听到这个名字不免哆嗦,点了点头。
这一微小动作被方文收于眼底。聂文轩木讷寡言,无论教练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但过于安分守己,又显得缺乏想法、缺少冲劲。
他给方文的感觉是,我已经拿到全运会冠军、参加过世锦赛,没有太大遗憾了。
假如他不想更进一步,即使方文如何推他前行,也收效甚微。
“他没带过严旭彬吧?”方文说。
马仁义的训练作风相当狂放,队员们基础没打好就急着上难度,他带出来的队员,普遍有难度没质量、有质量没稳定性,有的甚至三者皆无。
聂文轩侥幸逃过一劫,在腿脚尚未完全罢工之前,拿到了全运冠军。
聂文轩说:“旭彬不是马导带的。旭彬的教练比较温吞,行事风格跟他完全相反,所以组里的队员压力不大,成绩一般。”
“你怪他吗?”方文问,不是每个队员跟省队教练的关系都亲密。
“说不清。”聂文轩精神萎靡,以前他总被马仁义逼着训练,受伤了也要练,让他苦不堪言。
可是,如果没有马仁义逼他,他就拿不到全运冠军,没办法改善家庭环境。
正如马仁义所说“要不是我逼你,你能拿这么多奖金吗?你能拿到保送资格吗?你有机会上世锦赛吗”。
理不清、道不明、断不了。
聂文轩在13年进入国家二队训练,16年因伤被退回省队,17年拿到全运冠军后重新归队,还被分到一线教练组。
他觉得自己又是幸运的。
来了方文组,方文和陈敬对他挺好,叮嘱他千万不能乱用脚,同时不能落下基础训练,保持运动感觉。
周航和许知霖跟他关系一般,见了面也就打个招呼;徐祎倒是热情,问他转组之后适不适应,脚伤有没有好一点。
方文说:“假如没有其他特别原因,我还是希望你能发展其他项目,不要单练一项。过程会比较辛苦,但起码能让你继续前进。”
“我明白。”聂文轩说。
他仅练一项,也未必比许知霖、苏洛文这些全能好手强,倒不如趁年轻,尝试发展其他项目,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自由操得先放一放,我担心你养得不好,容易复发。”方文说,万一聂文轩跟腱断裂,那离退役也不远了。
“方导,我都听你的。”聂文轩对教练的话言听计从。
另一边,徐祎进步明显,不仅把成年组要用的成套都练熟了,还在发展新难度。
一月中旬进行了一次队测,区分成年组和青年组。由于01年出生的男队员,今年既能参加全锦赛,也能参加全青赛,统一按成年组的规定完成动作。
在计算难度分时,除跳马外,其他五项均计入10个最高难度动作,作为成年组难度分。然后在五项里,分别减去2个最低难度动作,作为青年组难度分,以作双线排名。
以成年组算,徐祎的全能排在许知霖、沈天麒、苏洛文、元捷、严旭彬、周航、赵之然等七人之后,位列第八。单项方面,自由操第三、跳马第二,其他四项因难度所限,未能进入前三。
以青年组算,徐祎的全能、自由操、跳马和双杠均排名第一,单杠第三、鞍马第四、吊环第五。
大家看到完整成绩单后,议论纷纷:
“不是吧?徐祎成青年组第一人了?”
“我去,还没看明白他是怎么比出这分数的。”
“自由操和跳马E分,全队最高。”
徐祎的自由操完成分是8.833,跳马两跳难度皆是5.2,第一跳9.366,第二跳9.433。
“他的整体质量很高。”
“出去打不了这么高吧?”
“可能会低0.1到0.2,也很高了。”
“这下搞笑了,多了个搅局的。”
“搞不好他去青奥会。”
……
徐祎这次连一向爱搞笑的单杠都不搞笑了,吊环却差点翻车——下法重心不稳,险些栽在地上。
方文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跳:“找准时机再撒手,你看你抛不起来,高度不足。”
徐祎说:“知道了,脑子有点晕。”
“我快被你吓晕才对。”方文捏着徐祎的后颈说,“得注意安全。”
陈敬说:“是不是又长高了,做动作有点失控?”
“快17了还能长吗?”徐祎说,都说练体操影响身高,可他比周恒和程昊还高,大家站在一起,倒显得不像同龄人。
“一厘米也是长。”方文说,“况且你每天这么大运动量,营养又丰富,再长点儿也不稀奇。”
“长不长的是其次,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陈敬带徐祎的时间不短,徐祎的进步不言而喻,连带着颜值也呈正向发展。
许知霖摸摸徐祎的头:“小白菜变成中白菜,明年变成大白菜。”
徐祎说:“哪头猪会吃啊?”
许知霖话里有话:“小白兔会吃。”
方文听不懂两人的暗语,疑惑道:“小白兔?你们在宿舍养兔子?你们怎么能在宿舍养宠物?!赶紧送走。”
徐祎坏笑着看许知霖,暗示他快解释。
许知霖准确会意:“没有宠物,白菜倒是有一颗。”
徐祎:“……”
方文总算听懂,如果徐祎是白菜,许知霖岂不是……
小白兔?
兔子!
什么意思?
方文同学提出疑问:“为什么知霖是兔子?”
徐祎同学抢答:“因为他属兔呀哈哈哈哈哈。”
方文:“……”
这年头,谁会记得别人属什么生肖啊?!
方文问:“你属什么?”
许知霖同学抢答:“蛇。”
“记性真好。”方文甘拜下风,“那我和陈导属什么?”
许知霖和徐祎不约而同地:“不知道。”
方文摇头:“真叫人心寒。唉……老了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
“方导,不至于,真不至于。”徐祎嬉笑着说,“我们记得你们的生日。”
方文老怀甚慰:“这还差不多。”
“他们的主意多着呢。”陈敬说。
队测的好成绩极大地鼓舞了徐祎,他每天到体操馆的时间更早了,晚上几乎是最迟走的。
这可苦了许知霖,徐祎起床,他就得起床;徐祎说不练了,他才能和徐祎去吃饭。
徐祎让许知霖别等他,各自分开,许知霖又不愿意,非要跟徐祎同步行动。
徐祎很体贴:“师兄,你累就早点回去治疗休息,不用等我。”
两人的年龄不同,训练内容也不同,有时候许知霖的训练量会比较大。
“不累,一点都不累。”许知霖说。
以前是徐祎迁就他,他几点出门、徐祎就几点出门,现在反过来。许知霖觉得,大家应该互相理解。
徐祎加练,许知霖没闲着,他坐在一旁写每日总结,等他写完,徐祎也练完了。
临近春节,徐祎给父母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有什么安排。
徐永兴和周岚平日忙于工作,若徐祎不找他们,他们不会主动关心徐祎。这么多年,徐祎已经习惯了。
晚上九点多,徐永兴和周岚仍在忙活,周岚见是儿子的电话,停下手头的工作,随意用围裙擦了擦手。
徐祎说:“妈,你们还在店里吗?回家了吗?”
周岚说:“在店里盘点,你呢?回宿舍了吗?”
冬训期间,为了尽快提高自己,徐祎没给家里打过电话,每天睁眼是训练,闭眼就回忆当天训练情况,连做梦都在练。
此刻听到周岚的声音,徐祎难免想家,语气带有期盼:“回了。嗯……快过年了,你们今年放假吗?”
要是徐永兴和周岚放假,会不会来队里看他?
周岚的果断打破了他的期待:“不放,过年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前几天休息了两日,节后再放。”
“为什么呀?你们去年来了,今年为什么不来?”徐祎心心念念,他的春节假期仅有一两日,唯有寄望周岚和徐永兴来找他,不然一年到头,想见家人一面都难。
能给许知霖批假,是因为他拿了世界冠军和全运冠军,对A队来说意义非凡,他需要配合A队开展任务,所以领导同意他休假。
徐祎以为周岚舍不得花钱:“你们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们买机票订酒店的。”
尽管他远不及许知霖有钱,但每月工资固定发放,今年比赛拿了部分奖金,能负担这些费用。
周岚说:“不是钱的问题,是年夜饭都订满了。我们要买菜备料,你爸要掌勺,实在走不开。”
徐祎抓住周岚的漏洞:“为什么前两天你们休息的时候,不来看我?”
“我问过方导,他说你们就放年三十和初一,而且要准备测验,我们不想耽误你训练。”
“不耽误的,陪我吃饭也不行吗?”徐祎觉得父母就是没把他放在心上,有些埋怨道。
周岚白天忙生意,晚上核对账目,徐祎给她打电话,还在不依不饶,她也难免有情绪:“哎呦你都多大人了,还要陪你吃饭,是不是要我喂到你嘴边?”
在徐祎的印象中,周岚没给他喂过几次饭,自他记事起,他都是自己捧着饭碗吃饭的。
这不是一顿饭的问题,是态度问题。
徐祎既委屈又冒火:“可是我想你们了……说好的今年来看我比赛,又不来。”
周岚意识到说错话,连忙道歉:“一一,对不起,店里很忙,爸爸妈妈走不开。这样好了,今年生意不错,过几天你生日,我们给你发个大红包好不好?”
徐祎抬头看着天花板,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喉咙像被锁住般,藏住的是不满,咽下的是酸涩。
周岚见徐祎不说话,加重语气保证:“下次、下次我们有空,一定来。”
小孩子嘛,哄一哄很快就好了。
“……”徐祎心里窝火,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说“有空”,结果最后“没空”。
去年是徐祎转入方文组的第一年,又逢奥运结束,队里处于调整阶段,管理较为宽松,允许家属探亲。
徐永兴和周岚在春节前放了四天假,来京看望徐祎。
徐祎身体强壮、伶俐活跃,方文和陈敬悉心教导,周岚和徐永兴非常放心。每隔十天半月,方文会把徐祎的近况告诉周岚,知道儿子一切安好,周岚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来回一趟费时费力费钱,更耽误做生意,没有特殊情况,周岚不想折腾。
他们来了,只能和徐祎在运动员餐厅吃饭,要是徐祎想带他们四处逛逛,还得报备并准时返回。
周岚认为每个月跟徐祎在微信聊聊就够了,不用大费周章地去国家队找他。
去了能干什么?她和徐永兴又不懂体操,不懂那些专业内容,教练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脑子里只有赚钱,赚钱买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