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丢下你》春光灿烂李狗蛋

25、医院一日游！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卓青云，就变成可以在深夜约着一起出去吃夜宵的关系了。

　　其实那段时间，他们俩都很忙。
　　卓青云在忙着调查那个公司的账务资料，张定则是积压了很多工作需要做，她坚持接下的案件给律所带来了负面影响，总是需要还的。
　　张定常常会一直加班到十一二点，然后接到卓青云的电话，两个人就去她家楼下的小吃街吃夜宵。已经是七月份了，摊点会开到凌晨，热闹非凡。他们都嗜辣，偏爱小龙虾搭配羊肉串，做劣质塑料凳，桌子被随便用抹布擦了几下，依旧油腻。
　　他们会在那里，把一天的废话都说完。

　　这个场景常常会让张定想到，其实如果没有她的草木皆兵，她和卓青云，也不是全然没有相爱的可能。
　　是她亲手抹杀了这种可能。

　　“你跟……”卓青云说到这里，不自然地顿了顿，接着说：“你跟阿姨说结婚的事情了吗？”
　　卓青云说这话时，张定正在剥虾，连手套都懒得带，弄的满手油渍。
　　“没呢，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妈半个月前还给我张罗相亲呢，现在我要是跟她说要结婚，一听找的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卓青云被气笑了，“我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你回去问问她，她给你挑的相亲对象里能有我这样的，青年才俊富二代……”
　　张定扬起手来让他闭嘴：“你能别自夸了吗，我不好意思听。”
　　卓青云扬眉，好歹是闭了嘴。但下一秒，他就掐着张定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抽了几张纸，开始仔细擦去她手上的油污。
　　本来挺好看的手，硬是被她摧残得像是刚杀过人，张定也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往回缩，卓青云徉怒：“别动！”
　　“唉，你看看有哪个姑娘吃饭是像你这样的，戴个手套又不会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生活这么粗犷呢……”
　　张定撇撇嘴，用口型说，就你毛病多。
　　卓青云又开口：“你也不安慰我一下，我现在感觉我是买东西被坑了，我非常难过。”

　　他说出来的话很欠揍，可昏暗的路灯下，低垂的温润眉眼却很迷人。
　　张定小声跟他解释：“不是我不想跟我妈说，关键是上学的时候我妈就认识你，第一印象就坏了。而且你又是那样的家庭，回头你家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她……”
　　她本来还不是很愁，结果现在分析了一通，越想越棘手，声音也越来越小，像个考砸了不敢回家的小学生。
　　卓青云宽慰她：“哪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我妈也就脾气差了点，还是懂道理的。”
　　卓青云把她的两只手都捉过来细细擦过，才撒手，他看到张定慢慢把手收回去，也没有再碰虾。
　　他注意到，突然有些心酸。想了想，说，那要不这样，我找个机会让你跟我妈见一面，等问题都解决了，你再和阿姨说，行吗？

　　真正的见面并不是卓青云安排的。
　　某个周六，张定觉得自己的左脚脚踝处隐隐作痛，她没放在心上，因为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只当这是某次崴脚的后遗症。然而周六她要去银行办事，走了几步路，再到周日，她早上就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可是她周一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耽误不得，没办法，只能一瘸一拐，打车去医院。
　　医院周日人也不少，她独自去挂号，又紧走了几步赶电梯，病情极速加重，脚踝已经高高肿起来，完全不能挨地了。
　　张定疼得频频吸气，勉强在走廊的座椅上休息。

　　天人交战了一会，还是给卓青云打了电话。
　　卓青云倒是答应得很干脆，只是在听到她说医院地址时愣了愣，张定敏感地察觉到这次停顿，立即开口：“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没事，”电话那头卓青云似乎正在起床，能听到被褥摩擦，穿上拖鞋的声音，“我过去，你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一点过去，你想吃什么？”
　　语气温柔到，把张定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要怀疑卓青云现在是不是转性了。

　　现实似乎要成心打她的脸，半个小时后，卓青云按照电话里描述的方位找到张定时，看到她十分委屈地，被一群社会小青年挤到一边，只有小半个屁股挨到座椅。
　　社会小青年估计是打架把手给打骨折了，其中一个人还兴冲冲地凑到张定身边，卓青云听了个大概，是在炫耀他们那些小混混的江湖恩怨。
　　张定不耐烦地扭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时，愣了愣。

　　卓青云没给她回神的机会，直接伸手把她捞起来，对社会小青年说：“打架都被打到医院来了，就少吹点牛皮吧。”
　　说完扶着她就要走。张定一个踉跄没站稳，卓青云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张定在触碰到他的胸膛的那个瞬间僵了一下，随即便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共鸣。
　　她微微阖眼，等了一会，才忍无可忍地回头瞪他：“我这样就有这么好笑？！”
　　卓青云脸上的笑意自增不减：“嗯，就这么好笑。”

　　他们刚刚说的话已经引人注意，张定如今背着身子，都能感受到那群青年投向他们的目光。
　　她头皮发麻，拽了拽卓青云的衣袖，低声恳求：“赶紧走吧……”
　　“好，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走路了？”说完作势就要过来抱她，被她慌忙挣开。
　　“我，我自己能走。”

　　卓青云看着她单脚跳的背影，忍俊不禁，“你非得把那只脚也扭了才满意？回头我还得找个轮椅推着你……”

　　他回来几天后，跟胡明亮出去吃饭时，顺带就告诉了他，自己要跟张定结婚的决定。
　　胡明亮当时足足愣了有三十秒，才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语气惊魂未定：“兄弟，张定不是给你下什么降头了吧。”
　　卓青云挑眉：“怎么，你觉得我不应该跟她结婚？”
　　胡明亮敛去惊讶神情，摆出一副苦口婆心要规劝他的样子：“我是不知道你跟张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起码，我明白一件事，就是怎么做能让自己最舒服。”
　　“如果你是不想走你父母的老路，你大可去找个网红小模特，漂亮又听话；如果你是有吃回头草的癖好，我劝你，不如找林未雪。”
　　卓青云蹙眉：“张定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这通说。”
　　“我给你举个例子哈，知道为什么武大郎下场这么惨吗，还不是因为潘金莲，她要是个胸大无脑的农村妇女，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卓青云不以为意：“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我跟武大郎是一个智力水平的吗，再说了，张定也不会给我带绿帽子。”
　　“她是不会给你带绿帽子，她根本就不用找一个奸夫，凭一己之力，也能找个由头给你送进监狱。”
　　胡明亮把他的话都驳回去，靠近他，诚恳发问：“所以你说说看，你到底是看上张定哪了？”

　　你倒是说说看。

　　卓青云低头不语。
　　他也不是完全丧失理智，选择张定的弊端显而易见，可张定的好，可能只有他知道。
　　他和张定一起去那个小山村的夜里，他帮着张定整理资料，偶尔发问，张定就抬起头来跟他解释，解释到最后，低声问他，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她微微蹙眉，神情看上去困惑不已，额头一圈有细密柔软的绒毛。
　　卓青云嗤笑，真是个小孩子。

　　他言语匮乏，没法描述那一刻的感觉，却莫名想起之前去一个家里的长辈开的艺术馆参观，那位叔叔信仰天主教，大厅里挂了副西方的宗教画。画里的女人垂眸思考，他后来只在张定的脸上看到过类似的神情，那是种永恒的天真。

　　卓青云随意晃动酒杯，冰块晃动，折射水光潋滟。
　　“不知道呢，可能真的是被下了降头吧。”

　　到了诊室，张定跟医生说症状，医生伸手捏住她的脚踝，略微用力。
　　“哎呦疼疼疼！”张定条件反射般挣开，呼出一口气，手掌轻碰发烫的脚步皮肤，给自己舒缓疼痛。
　　靠在门框上的卓青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定回头向他递来的威胁眼神，被他直接无视掉。
　　医生清了清嗓子，“你这个情况呢，不算严重。我的建议是，开一点消炎药回去吃，静养一个星期，恢复得就差不多了。”
　　张定一听到一个星期就头疼，“医生，有没有什么再有效一点的办法啊，我真没功夫静养一个星期……”
　　“不想静养的话，打一针封闭也可以。只不过你这个情况，我觉得实在没必要。”
　　张定没有迟疑：“那就打针吧。”

　　半个小时后，张定眼睁睁看着护士拿出不算纤细的针管，一点点从玻璃瓶里抽出药水，人就怂了。
　　医嘱上说，她的脚要保持一定高度，此刻她坐在病床上，小腿被卓青云拉着，直接搭在他的大腿上。
　　卓青云不紧不慢地问：“这针要往哪打啊？”
　　“就这里。”护士指了指她脚踝。
　　他代替她说出疑问：“疼吗？”
　　“针要彻底扎进去，你说疼不疼？”
　　那一刻，卓青云明显地感觉到，张定的腿瑟缩了一下。于是他体谅的，打算给张定一个台阶下：“要不还是吃药吧，这么尖的针头扎进去，我看着都疼啊。”
　　没想到张定还挺有骨气，眼睛一闭，大义凛然像时刻准备英勇就义的女八路：“打吧！”

　　卓青云嗤笑一声，心想，你就嘴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