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情》苏特

34、第 34 章

　　容璟向那黑衣妖物奔去时，只见他肩上的那只鸟儿忽地飞起，瞬间化为一只巨鸟，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鸟喙张开，露出上下交错的森森白牙，对着他直冲而来。
　　“精卫，停下！”那黑衣妖物急忙喊道，声音嘶哑粗粝，容璟不由得一愣。
　　巨鸟陡然停了下来，一个盘旋飞了回去，挡在了黑衣妖物面前，全然一副防御的姿态。
　　容璟皱了皱眉，也停下了脚步。那只巨鸟在黑衣妖物的安抚下，化为了一名少女，惨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她的表情带着警惕与防备，站在了那妖物的身侧。
　　那是精卫，炎帝的女儿，容璟一直以为她是无害的，与世无争的，万万没想到竟然也和乌阳子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她不是应该在东海飞来飞去的填海么？
　　她为何要护着巴蛇？
　　容璟谨慎的望着那黑衣妖物，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又问了一遍：“你便是巴蛇？”
　　黑衣妖物沉默以对，似乎默认了。
　　容璟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上前将他活撕了的冲动，忍耐着继续问：“我问你，三百年前洞庭一役，最后挡住你的那只……妖物，手臂被你咬了下来的，是不是……被你……”
　　黑衣妖物终于抬起头看向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不知为何给容璟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悲哀与痛苦，那么深，似乎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一瞬间，他以为那妖物会哭。
　　然而只是错觉，那妖物迅速的移开了视线，并没有流下眼泪，只是用异常沙哑的声音道：“你不用再找他了。”
　　容璟一愣。
　　“他没有死，但也不再是你要找的那个他了。就算你找到他，也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而已，放弃吧。”
　　容璟惊愕过后，不由得大怒：“你凭什么让我放弃他？他被你们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把他……”

　　“对，他已经变成我们之中的一员了。”乌阳子忽然插了一句，“别忘了，他也是妖，难道宁可背叛妖族去投靠你们这些臭神仙吗？”
　　“不可能！”容璟断然道，“阿蛮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这和他是不是妖，和我是不是神都没关系。他不可能不回来找我，只要他还活着。”
　　“阿蛮？”鸷风一下子笑出声来，“这什么狗屁名字？”
　　黑衣妖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你倒是自信。”乌阳子冷笑了一声，“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身为一个妖，却替你这个神冲锋陷阵，为了你和同类为敌，你觉得他真的愿意？跟我们在一起，于他而言才是回到了真正的家。”
　　容璟微微眯起了双眼，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乌阳子：“你是不是对他下了禁制？”
　　乌阳子一愣。
　　“阿蛮绝不会有这种想法，就算有，也一定也会和我说，不会瞒着我。宁可和你们在一起，也不来找我？”容璟嗤笑一声，眼神严寒如冰，盯着乌阳子，“除非是他被你下了摄魂术，否则绝无可能！”
　　“你……”
　　“如果他真的觉得为难，不愿与妖族为敌，我也不会逼他，大不了我不做这个青龙神君。”容璟冷冷的看着乌阳子，“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朱雀神君原本还在津津有味的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直到容璟说出这句话来，他禁不住喝道：“孟章，说话留神！你是青龙神君，说的每一句话都直达天庭，可不容你随心所欲的胡说八道！”
　　乌阳子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他看着容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句话被天帝知道了，小心你青龙神君之位不保！”
　　容璟冷冷一笑，还要开口，那黑衣妖物却突然冲了过来，对他低声吼道：“你别再说了！”然后转头，指着乌阳子怒道，“你，闭嘴！”
　　乌阳子双眸一缩，怒意自眼底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嘴角挑起一抹嘲讽般的笑，竟然真的住嘴了。
　　容璟也被吼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发火，眼神一下子盯在那黑衣妖物的脸上不动了。那张面罩虽然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牢牢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太熟悉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如同浸润在夜空中的星子，闪烁着温润的光。
　　“你……”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黑衣妖物立刻垂下头飞快的退到了远处。这让容璟不禁错愕，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巴蛇对他十分畏惧？
　　不敢抬头看他，不敢和他对视，难道是因为伤害了阿蛮所以自觉对不起他吗？可是……传说中巴蛇那么凶残跋扈的性子，会因为这个而有所愧疚吗？

　　就在此时，鸷风忽然皱了皱眉，警觉的往上看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光点正急速而来，他向九婴使了个眼色，瞬间化为一只巨大无比的褐色大鸟，金喙乌爪，头顶赤冠，直冲云霄而去。九婴会意，低声在乌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乌阳子冷冷一笑：“就算玄武和白虎都来齐了，难道我就怕了？”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乌阳子冷哼一声，倏忽间便消失了身影，九婴转过身来，懒洋洋的对巴蛇道：“我就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了，滚一边去，别妨碍我。”
　　话音一落，只见他迅速现了真身，蛇身九首，其中四只脑袋嘴一张，齐齐向着半空中的朱雀神君喷出四道水柱，另外五个脑袋向着容璟吐出熊熊火焰。
　　朱雀属火，青龙属木，九婴身为水火之怪，不偏不倚恰恰好与他俩相克。朱雀神君毫无防备，被喷了满头满脸的水，气得毛都要炸开，举起陵光弓对着九婴连发数箭，那九婴却甚为灵活，一一避开，还嘲笑他道：“当年后羿手持神弓，连发九珠，才勉强将我拿下。你拿着这小儿玩的弹弓，还想奈何我？”
　　容璟也被突如其来的五道火柱吓一跳，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将他往身后一拨，随即一条数十丈的巨蛇挡在了他面前，将火焰全都隔离在外。
　　九婴怒极反笑：“我真不知道乌阳子带你出来作甚，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九个脑袋齐齐转向那巨蛇，水火齐发，一起向巴蛇和容璟喷去，那巴蛇将容璟挡得密不透风，硬生生的抗着。虽然它皮厚肉粗，不畏水火，但那一道道火焰在蛇皮上炙烤得滋滋作响，连容璟都有些不忍心起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巴蛇垂下头来，碧绿色的蛇眼静静的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眼眸竟然透露着温柔。

　　容璟迷惑了，他定定的看着巴蛇，精卫也现了原形，飞到九婴面前，愤怒的用鸟喙去啄它的九个脑袋。九婴左右闪避，还要应付朱雀神君射向它的神箭，九只脑袋在半空中乱晃，连带着一道道水柱和火焰也喷得到处都是。
　　此时乌阳子和女魃突然出现，容璟忽然浑身一震，体内的应龙之力汹涌翻腾，似乎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一般。他大吃一惊，女魃手内不知捧着何物，就是那东西引发了他体内应龙之力的失控。
　　女魃也发觉了他的异常，看了他一眼，转头对九婴道：“事成了，走。”
　　九婴昂首向天空中发出一声尖啸，鸷风从云霄之上直冲而下，九婴化为一名男童，跳上了它的后背。乌阳子伸手朝着巴蛇一指，巴蛇顿时翻滚在地，眼睛里露出痛苦之色，随即化为了黑衣男子，被精卫用头拱到了自己背上，飞到鸷风身边，转瞬之间，齐齐失去了踪影。
　　女魃和乌阳子也同时消失了，炎热散去，脚下的土地也恢复了湿润之意，喻示着女魃的彻底离开。

　　玄武神君与白虎神君堪堪赶到，朱雀神君恨恨的道：“呸，一看我们来了帮手，跑的倒快！”
　　他一转头，见容璟愣愣的杵在原地，没好气的道：“那怪物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你挡火挡水？”
　　容璟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反感之意，冷淡的道：“别叫他怪物。”
　　朱雀神君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对他恨得要死要活的吗？怎么，被感动了？连怪物都不让说了？他不就是个怪物吗？”
　　容璟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每次都摆着一张臭脸，谁欠你的吗？”朱雀神君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下全撒在了容璟身上，“以后别想我再和你一起下界办差！”
　　“随意。”丢下冷冰冰的两个字，容璟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眼前。
　　朱雀神君气坏了，跺脚骂道：“亏我之前还拿陵光弓护着你，不识好歹！”
　　玄武神君和白虎神君只得出言安慰他。一个道：“孟章向来这副脾气，你又何必生气？”另一个道：“正是，还是赶紧回去向天帝禀明情况是正事。”
　　朱雀神君气呼呼的道：“有什么可禀明的？什么都没弄清楚，九婴和鸷风一个也没抓到，回去等着受罚吧！”又瞪了他俩一眼，“每次你们都来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化为一团火光直冲九霄，玄武神君和白虎神君无奈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相继化光而去。

作者有话说

　　见缝插针更了一章，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