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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三年前上元节我与嫣然出府赏花灯,那天竟落了雨,他打桥上来与急匆匆躲雨的我撞了个满怀。他在纷繁的灯火中一身白衣,眼神澄澈,眉目如画,脸庞精致地不像是凡尘的公子。”我看见白玉簪眼角溺出的笑意,仿佛一瞬她又回到了那座桥,遇到了那个少年。“他低着头不住地道冒犯,将手中的伞递与了我,说雨势大了。回家后,我一直留心着,后来我知道了陆寒生,他叫陆寒生,陆寒生,一遍一遍我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终于,梦里都未曾想过的场景,陆府上门提亲。”少夫人一边用手中的丝帕轻抚陆少爷棱角分明的侧脸,一边轻声道。“一个是知府小姐,一个是商贾之子,想必令尊不会轻易应吧。”魇道。少夫人的嘴角展开一朵哀伤的笑容,看向塌上人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温柔:“为了他,什么都是值得的。”“照你这么说你与陆少爷两情相悦?”我问。“不,是一厢情愿罢了。”少夫人一双柔夷纠缠着:“她叫扶桑,是一个孤女,听底下人说当初老太太因她与寒生同年同月同日生才拾了她,算是为寒生积德。之后便一直收在房里做丫头。刚到府中,听着她的身世又见她虽与寒生同岁但却面黄肌瘦,身量过小。心里多少都是不忍的,可是谁知道她的心里另外藏了主意。几次使唤她不动后,我的心里便藏了疑影,后来又见寒生代他与其他丫头不同。心下也就明白了几分。”白玉簪的双眼通红,虽说轻描淡写,但当初她的心中大概是绝望的吧。一个新嫁娘满心欢喜地下嫁给所爱之人,却发现他的心中藏着别人。还要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一切,那时怎样一种死心塌地的爱。“好歹我也算是大家出生,若是……他当真喜欢……我可以。那日我便会了老太太,若是可以,便给寒生收下做妾。只要寒生……高兴,我……可是,谁知道过了几天传出来扶桑失踪……我也吓坏了,那几日寒生像疯了一样……之后,府里众人只要入夜就被梦魇纠缠,寒生更是昏迷不起,汤药无用。”说罢,她已泣不成声。一个高攀得来的知府小姐因一个丫头和新郎官心生嫌隙,少奶奶,你若是陆家老太太你会怎么做呢?我心下暗想,莫非……
      “陆老太太呢?”我问到。
      一旁的丫鬟嫣然答道:“事情没过多久太太老太太便相继去了。”
      “魇堂主,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才……还请您救救寒生。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说着陆少夫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夫人,您不要这样……”我赶紧扶起她手足无措地看向魇。“不必说来世,今世的魂灵就好。”冷淡的声音响起。“你!”我气愤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虽说心里对于白玉簪的话存有疑虑,但魇的话语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台。“我知道”她怔怔地说,眼眶通红,“只要他能醒过来……我愿意交出我的灵魂,不再轮回!”“小姐!”一旁的嫣然跪倒在地,满面泪水。
      “你们都出去,子时快到了,阿织准备试梦。”什么?试梦?什么鬼?试梦是在正式将沉迷梦境人唤醒前进入梦中,可是我是个魂灵啊,试梦我怎么行?正在我凌乱的时候,白玉簪与嫣然退出了房间。只剩下我和魇,好尴尬啊,“那个……我……”“跟着我。”“啊?
      魇走上前,塌上的翩翩少年郎沉沉酣睡,黑色的睫毛微微上翘。一只修长的手附上他的眼,慢慢,我感到四周开始变得扭曲,一股巨大的力量好像正在改变着四周的一切。“别怕,抓紧我。”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莫名让我觉得安心。
      突然一道金光刺来,我睁开双眼,身处曲径通幽的江南院落。鸟鸣悠悠,院落中的桃花正艳,香气袭人,树下一身白衣,男子眉目温润,白齿红唇,修长的双手拨弄琴弦,奏出天籁之音。这个,就是陆公子吧。我看着,不觉走了神,阳光下的陆寒生宛若一尊玉像,精雕细刻的绝美玉像。“看那儿”魇说。“我看见了”我忍不住要擦去嘴角的哈喇子。“你看见什么了”魇皱着眉问。“陆公子啊,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哎,你说我现在去找阎王重新投胎来得及吗?”谁能想到我这只百年老鬼的心居然被一个人类的脸暴击了。我抬头看向魇,却发现他黑着一张脸,眼睛盯向桃树。顺着他的眼神,树上?树上!树上坐着一位女子!一身鲜红的衣裙,风中四散的青丝藏着一张巴掌大的煞白小脸,虽然隔得远但我却能感受到女子面色的憔悴,小小的绣花鞋在晃荡。树下的陆寒生偶尔抬头看向女子,嘴角含笑,眉间藏不住的温柔。
      “这个难道就是……”“扶桑”
      “我知道了”我抱着双手道:“陆寒生与扶桑两情相悦,可是迫于家中的压力只能娶家世显赫的白玉簪,可是他与扶桑的事情白玉簪知晓。白玉簪好心向家中长辈建议让陆寒生纳扶桑为妾,可是家里人怕影响两家关系逼死了扶桑,扶桑冤魂不肯散去才有了后面的事。”魇轻轻拂去身上的桃花,思索一番后道:“如若白玉簪认可,纳妾又怎么会影响两家关系呢?”“那你的意思是,白玉簪不同意纳妾或者白玉簪杀了扶桑?”我瞪大了眼睛,虽说白玉簪柔弱温和但嫉妒却是最容易让人迷失自己的。更何况白玉簪那么爱陆寒生,她真的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容忍扶桑这个情敌吗……
      “那个是……”魇的眼力让我自愧不如。
      我忙看去,不知何时起桃树下又多了一名女子,一袭白衣随着琴声水袖清甩,腰肢似柳,步步生花。这个是……我眯着眼,好眼熟……一个回眸,那似水般的眼神,白玉簪!我一下子凌乱了,陆寒生的梦境中竟有两个女子,难道说在他的内心深处爱着两个人?“还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一时间我张大了嘴巴。一旁的魇也紧皱着眉头。
      坐在树上的扶桑突然回头,望向我们。“不好!”魇将我藏在身后,四周的景物开始崩塌,瓦砾纷纷砸来,满园的桃树连根拔起。“没人能把他带走!”凄厉的女声响起,白玉簪与陆寒生早已不知去哪,只有一袭红衣的扶桑向我们冲来。“快走!”魇把气流狠狠打出,又打出一个防护层,我茫然地站在一旁,狠狠被推出梦境。

      “砰”我和魇先后砸向地面,晕乎乎的我挣扎着爬起。魇向陆寒生冲去,如果扶桑被惹怒很有可能杀死在梦中的陆寒生,那样的话他就再也不可能醒来。魇久久地盯着陆寒生,轻松一口气。“扶桑没有伤害他吧?”我焦急问到。“没有”魇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眉头紧锁,一身玄色的衣服衬地他的脸色更黑了。万幸扶桑没有伤害陆寒生,既然她这么不忍心伤害他又怎么会将他锁在梦中呢,若她只是想要独占陆寒生又怎么会允许梦中有白玉簪的身影?我的脑子一下子充满了浆糊,这三个人的故事我像是一下看不透了。“喔~~”门外传来鸡鸣,梦中的时间总是特别快。
      “堂主,阿织姑娘”门外传来丫头怯生生的声音。魇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少夫人吩咐已经为二位备好上房。”……
      一觉睡醒,已是正午,我踱步到花园,看见魇正背着手站在回廊。“你过来”他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我走向前,整个陆家花园因长时未修整呈现出颓废荒凉的景象,加上时值初冬,百叶凋零,竟像一座荒院。可这院落的布局却是似曾相识,东南角的一片枯树林,西边死水般的一湾塘水。虽说破败,但仍能看出原来的模样。那个是……,“昨晚陆寒生的梦境!”我焕然大悟道。“你还记得昨天扶桑在哪出现吗?”魇盯着我的眼睛。“是……桃树上”难道说……就在那儿,魇指向东南角一棵最为粗壮的桃树,相较于其他树木的颓败,这棵桃树健壮地不像话。“你们过来,往这挖下去”魇招呼着零落的几个家丁。
      泥土翻腾着,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泥土的气息。还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阿织姑娘,这是做什么?”白玉簪带着嫣然急匆匆地跑来,脸上带着愠怒,“这是寒生最爱的桃树,他醒了树不在……”“树不挖,他永远不会醒过来!”魇的声音冰凉却带着强烈的压制。她一时咽了声,只是怔怔的张着嘴。我上前拍拍这个无助的女子,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守护着丈夫爱的一切,却从不是丈夫唯一爱的那个,其中酸涩只有她自己知晓吧。“啊!堂主您看!”家丁突然惊叫起来,我和白玉簪忙上前,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不,应该是一具身着红衣的尸体!“啊!”白玉簪惊叫一声,向后倒去,几尽晕厥,浑身颤抖地像个筛子,“扶桑……扶桑……”我与魇相视一眼。扶桑!
      据白玉簪的说法扶桑的失踪已近半年,而这具尸体虽已出现星星的尸斑,但怎么看都不可能死亡半年左右。可是尸体与桃树根已经全然纠缠在了一起,又可见扶桑的尸体已然被埋多时。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陆宅中的种种也是充满了谜团,一个魂灵,怨念再大也不过是出来吓唬人罢了,若是伤人性命自己也将灰飞烟灭。将人锁在梦境中,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魂灵能拥有的能力。这一切都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尸身被挖出,魂灵的灵力大减,准备今晚入梦。”魇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开。
      “你没事吧”我回头望着几近昏厥的白玉簪。她的脸庞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悔恨,满脸泪水道:“阿织姑娘,是我害死了她,我……我早该想到……老夫人那么厌恶扶桑。是我……”“也许只是巧合……也不一定是陆老夫人”我无力地安慰着她。“不,不,你不懂。怪我……怪我……”白玉簪垂着头,发髻凌乱,仿佛一瞬老了十岁。我看着这样的白玉簪,心中隐隐作痛,昨晚在陆寒生梦中所见笑靥如花、掌上轻舞的美人,竟憔悴成这番模样。“小姐……”一旁的嫣然也悄然饮泣。
      (是夜)
      今晚的月愈发黑了。我和围坐在桌旁,整个房间只有塌上陆寒生匀称的呼吸声。
      “你知道扶桑的死因,对吗?”我看着魇一脸的淡然,忍不住打破空气的寂静。
      “待会儿你可以自己问”魇拉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话说自从从陆寒生的梦中回来,魇说话的样子愈发变得阴阳怪气,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看在他在梦中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又不能太与他计较,忍住!忍住!待会儿入梦还指望他呢。我在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陪着笑脸,“堂主,我这不是怕扶桑打我嘛。”“哼”这家伙冷冷地来了一声。“哎呀,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是怎么死的嘛。”我抓着魇的衣角。没想到这家伙推开了我的手。哼!本姑娘虽说是个魂灵也是要面子的好伐。我拉下嘴角,双手环抱,狠狠地瞪着魇:“好啊,不告诉我我就不入梦。”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因为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的尴尬。也是,这么多年没有我魇一样收集魂灵。带上我也只能拖他的后腿,说不定他巴不得我不入梦呢。可是话都说出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魇只是闭着双眼,一言不发,空气里充满的是我愤怒的尴尬。“活血人”突然,魇的口中蹦出三个字。“什么!”我震惊地望着魇,满脸的不可置信,活血人!
      活血人,是为他人续命的一种禁术。每个人的寿命都有自己的定数,可总有人妄想逆天而为。活血人就是其中最残忍的一种,寻找到与自己命格相反的人,从襁褓起便用特制的汤药喂养,到七八岁时开始让五毒咬噬活血人的身体,如此,每隔一段时间饮用活血人的血,可以延续自己的寿命。但对于活血人而言,不但生前要承受无尽的痛苦,在死后由于命格被转移也不能再轮回转世只能生生世世再世间流浪。因此,活血人一直被视为邪教禁术被抵制,其中一些关键环节也已经失传。而现在这种隐秘的禁术却在陆宅出现!
      “子时到了”魇的声音响起,我看向他,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让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亮光闪过,又是那片灿烂的桃林。我望向那棵大桃树,女子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身上的红衣也变得更加亮眼。我跟在魇身后走上前,“滚出去”女子紧盯这我们,煞白的嘴唇吐出这三个字。“如果是昨天我会,但今天,你还不够我一只手打的。”魇双手别在身后道。我在心底冷嗤还真是够男人,欺软怕硬。“你就是扶桑吗?你不要误会,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让陆公子从梦中出来。”也许是想到她生前的遭遇,我对于这个乖张的魂灵总是不忍。“滚出去”冰冷的声音不容一丝质疑。我暗自腹诽,这家伙不会是魇的什么亲生妹妹吧,两个家伙都是从冰山肚子里蹦出来的吗? “活血人的魂灵不能转世,但可以灰飞烟灭。”说着抽出斩魂刀。魇这家伙因为昨晚扶桑的突然袭击让他掉了面子,今天显得格外咄咄逼人。“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轻拉魇的衣袖,“让我单独和她谈谈吧。”魇紧皱眉头,我知道魇的心并不坏只是有时太过不近人情,他见过太多的魂灵,这一个与那一个在他眼中并没有多少不同。可我不同,游荡在人间的数百年,我见过无数所谓的恶灵,我们在世间流浪居无定所,从没有什么无端的作恶,他们有时只是有自己的执念,有时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执念。人们称他们为恶灵,驱赶他们,杀死他们,可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魇看着我,退到一旁,抱着斩魂刀倚着桃树。“我叫阿织,我也是一只魂灵。”扶桑头也不回,我继续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还有自己的执念和坚持,而我连记忆都没有,可笑吧。我不能转世,永生在这人世间游荡着却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永远困住陆寒生,因为一个魂灵游走几百年,真的是孤独啊。”我低头苦涩地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就像走在漫长的黑夜里,走啊走啊,总是想这样走一定能走到黎明吧。可是迎接你的永远都是走不完的黑夜。没有止境,没有,连灯光也没有。”
      扶桑冰冷的脸微微有一丝动容,我继续道:“你爱陆寒生吗?即使你所有痛苦的来源都是他,你还爱他,为什么?值得吗,这个让你成为血人的人值得吗?值得吗?杀了他,该死的人是他不是吗?”“不”我咄咄的逼迫下,扶桑的神情几近扭曲,“陆家的人都该死,可他不该,他不该……”崩溃的扶桑显得有些憔悴,一双大眼睛空洞中透着绝望,发丝在风中凌乱。就要成功了,告诉扶桑陆寒生被困在梦中不久后就会死,这么爱陆寒生的她还会将他锁在梦境中吗?
      “扶桑,你怎么了?”一身白衣,一位俊朗的少年从房中走出——陆寒生。不好,我心下一惊。“我不会让你们带他走”扶桑的双眼透出怨毒的神色,向我扑来,惊慌间我看见一旁魇向我冲来,“扶桑,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睁开双眼,衣诀飘飘,陆家公子挡在我身前,神色愠怒。戾气满满的扶桑一时间如被拔去刺的刺猬,满脸复杂的神情,张了张口,喑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酸涩:“阿生哥哥……”魇站在一旁,面色古怪。“姑娘,扶桑还是个孩子,还请您不要和她计较。”陆寒生转身毕恭毕敬地向我道歉,这个面冠如玉的公子竟是什么也不知情。“陆公子,我想请您进一步说话。”魇在身后冷声道。我知道陆寒生有些事一定是要知道的,比如说他的扶桑早已不在人世,比如说他美好的世界只是一个臆造的梦境,比如说现在房内站的那个白玉簪,只是扶桑造的一个幻境。我看向扶桑,那满满一脸,是泪水吗?
      龙涎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四窜,沙漏一点一滴消磨着时间。扶桑一直坐在门口没有进屋,我想她是不愿意看见一切被陆寒生知晓的场面。听完我说完前因后果陆寒生久久地没有出声,魇也是沉默着。
      “六岁那年,我偷听了到父亲与祖母的对话,知道了扶桑的存在”陆寒生终于开口,“我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却活到了现在,而扶桑,她不该有这样的命运。”我轻叹不知该说什么:“也许在扶桑被捡回陆家的那一刻可能就注定了这一切吧”“不”陆寒生的双眼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泉,这些年的病痛也许早就让他看透了生死。他回头看向魇说:“活血人之所以失传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残忍?命格异阴阳补,血脉连留舍去,以毒侵通药理,双生子命可易.先生难道不知道”一语罢,我惊地无话,世人都以为活血人失传是因为过于残忍,可是这世间残忍的事又岂止这一样。失传只不过是因为活血人的要求难以达到,既要集百毒,采百药又要活血人与其阴阳命格相反,更重要的是要双生子。那么,扶桑与陆寒生……“你们是兄妹!”我几乎惊叫出声。“是,从我出生起就注定早夭,而扶桑则是长寿的命格。陆家现在虽不起眼但在前朝曾在宫中占星卜命,因此我们一出生祖父就推算出了我们的命格,也推断出陆家自我绝后。”“仅凭这个便让扶桑成为活血人也太草率了吧”我气的说不出话,恨不得想说这样的陆家活该绝后。陆寒生颔首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扶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即使不成为活血人,她也绝不会被允许活下去。我也曾抗争过,她是我的亲妹妹啊。”陆寒生的脸上露出不忍,眼眶微红声音已然哽咽。
      他见到了那个生活在漆黑暗房的女孩,瘦弱憔悴脏兮兮地几乎辨不出男女,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毒虫咬后的伤痕,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他。妹妹?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咬噬着。
      那样一个善良的男孩开始拒绝饮血,他说,我知道这是人血。那样一个稚嫩的男孩,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祖母放过妹妹,他说,老太太,这都是我的命啊,老太太,求您不要再让虫子咬妹妹了,老太太,求您让妹妹回来。可是他从来不过只是陆家的一颗棋子罢了,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愿意,陆寒生的生死并不重要,陆家继续兴盛下去才是所有人所追求的。那个一直疼爱他的祖母冷冰冰地像是换了一个人,一向慈爱的父亲指着他大骂若是再让他听见这种话扶桑绝不会活过明天。
      “绝食了三天,祖母开口让扶桑做了我屋里的丫头,其他的要求再也不能够了。都是因为我,祖母父亲才会这么对扶桑,他们原都是好人,为了我才变成这番模样 ”“那你知道扶桑是怎么死的吗?”这完全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可是好奇驱使我问。陆寒生摇摇头,也是,他连扶桑已经死了都不知道。“是我害死了她”寒生满脸的懊恼与悔恨。“哥哥,不怪你,都是命。”不知何时扶桑已站在了我们身后,脸上的戾气退去后她更像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娃娃,乖张变成温顺柔弱。“活血人成年,绞死,埋于生者屋室西南侧,受血者损而子嗣丰。陆公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魇说。“不可能!”陆寒生猛地回头,“老太太答应过我绝不伤扶桑性命的。而且老太太与父亲又怎么会害我?”魇走近扶桑,一字一顿,“你保护他到如今,难道还要瞒他下去吗?”
      安静到诡异,扶桑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哥哥,从我出生那日起就注定是活血人了。你、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有一个活血人,现在你明白陆家为何代代都只有男丁了吗?”什么?这么说活血人的存在一直是陆家的传统而非陆寒生的特例!“什么天煞孤星?什么命格?哈哈,哥哥,只有你还相信这些罢了。陆家在前朝占卜透漏太多的天机,参与宫廷内斗巫蛊之术更是用尽,怎能不遭天谴?陆家无后就是诅咒!一胎双生,却只有女婴能够存活,而女子又不被允许染指占卜之术。陆家的先祖怎能允许?那片桃林下,遍布的是陆家女子的尸骸!”扶桑的双眼通红,嘶喊着。那些纤弱的陆家女子自出生起便被扔进暗房,汤药,百毒,寒冬,酷暑,只是为了替陆家的男子续命!我的双手颤抖,魇的脸色也大变,虽然他多少也能猜到前因后果,但从扶桑的口中说出多少令人震惊。
      “我杀了她们,老夫人、夫人、老爷,哥哥,你会怪我吗?我恨,替我自己,替陆家所有的女子恨。当初老夫人唤我过去,嫂嫂将你随身挂的福袋与我带上,才让我有机会站在这儿与你说这番话。若是没有那福袋,我也是桃树下被镇是冤魂。”扶桑凄声道。陆寒生的脸色煞白,扶桑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下,他太过单纯如一张白纸,谁也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摸索坐下的陆寒生久久沉默后开口,“玉簪,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心里牵挂着那个女子,即使在梦中也有白玉簪恍若惊鸿的起舞,初遇时的惊鸿一瞥,新婚时那新嫁娘温柔的脸,他的一生背负太多,他不愿不敢不能对心爱的女子说。他只能拨弄着琴弦,嘴角含笑看她翩然起舞。“她一直在等你醒来。”我的眼前出现那个女子的身影,善良自责,愿意付出魂灵来换回陆寒生,如果他知道自己醒来的代价就是妻子的离开……我望向魇,他却像不知情般一脸漠然。
      陆寒生看着扶桑,久久不能开口。一边是亏欠一生的妹妹,一边是心爱至深的妻子,让谁都难以割舍。扶桑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脸更难看几分。“哥哥,你不欠我的。陆家欠我的,他们都用命还了。我在陆家待得太累了,也该出去晃晃了。”说着将梦境扯出一道口子,刺眼的光亮射地人睁不开眼睛,四周的景物扭曲,“扶桑,我……不,扶桑……我……”陆寒生忍不住了泪水,向扶桑走去。“哥哥,抱抱扶桑吧,你还没有抱过扶桑呢”扶桑歪着脑袋,声音甜甜,眼泪却落了一脸。“扶桑”寒生紧紧抱住她,妹妹啊。扶桑踮着脚凑近陆寒生的耳朵轻声:“哥哥,你要幸福啊。”进突然扶桑狠狠地将陆寒生推向梦的裂口,泪流了一脸大声喊到:“哥哥!”
      主体醒来梦境开始坍塌,四周的景物都开始坠落,“快走!”我与魇奔向出口,背后的梦境轰然倒塌。
      鸡鸣三声,塌上的陆寒生也醒来,门口等了一夜的白玉簪听见消息跌跌撞撞冲进房间。两人四目相对,我与魇只好知趣地离开房间。
      “扶桑她离开了吗?”我的心里感慨万千。
      “她来了”
      什么?
      一身红衣,坐在走廊上的那个不就是扶桑?我惊讶地抬头望向魇,他点点头像是在等一个老朋友。
      【次日】
      窗外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纯白的雪花像是覆盖了所有的肮脏。白玉簪来到跪在地上,:“堂主,我是来实现承诺的。”魇看着她,开口:“白银二十两,今日我们便要上路了。”“什么”她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给你一炷香时间,不然我就反悔了。”……
      ……
      【一梦堂】
      “你为什么没有要白玉簪的魂灵?”
      “已经有人替她给了魂灵,更何况活人的魂灵织成的梦境终究不如活血人魂灵织就的稀有”
      “所以从一开始你要的就是扶桑的魂灵,你!”这家伙的老奸巨猾让我说不出话。可是,这也算是扶桑最好的选择了吧,带着怨恨生生世世的游荡,比灰飞烟灭更痛吧。织梦,至少在几世之后
      “永远不得轮回的游荡,对你而言,很痛苦吗?”魇突然看向我的眼睛
      我一脸茫然:“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对扶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着”魇的声音有一丝疲惫。
      我轻笑,“也许吧,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这一切,你就把我的魂灵织梦吧。”
      魇的神色古怪,看了看我,起身离去。
      太阳西斜,我摸着用扶桑魂灵织的梦境,手心一片湿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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