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白首》三七不是药

1、第一章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投了一地的白凉，高冷的宫墙内已是寂静一片，偶过巡逻的士兵盔甲碰着兵器的声音多了几分肃杀。
　　已是宵禁的时辰，太监房里却不合时宜的探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双平淡无奇又带了些漠然的眉眼。手里拎了个食盒左顾右盼了下便闪身往冷宫方向而去，冷宫的后门已然是有人提前打开的，小太监未显疑虑便跨了进去，最后停在了一间上锁的荒凄小屋前，顿了片刻掏出钥匙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锁侧身进了屋子。
　　这刚进门便被屋里的霉灰味和一骨子臭味呛得不行，忍不住低低的咳嗽起来，屋里没有窗户，漆黑一片，小太监只得把门敞开了些，借着月光掏出袖子里的小半截蜡烛和火折子点上。
　　微弱的烛光终是让他看清了屋内，刚在外边看着屋子着实是小了些，可此刻他却觉得这屋子有些空大了，因为屋子里除了一张躺着个人的小床外什么都没有。定睛一看，他不免有些发怵，虽然自己已经进宫五载，这宫内的肮脏与残酷大抵也见了不少，可这般景象还是让自己觉得惊心。
　　只见躺在这床上的人个不仅被砍了手脚，眼睛也被挖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般贴在床上，唯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这断手断脚本是足以让人亡命的酷刑，可他却还活着，看来这并非他命大，而是有人想让他生不如死罢了。想着白天给了几个铜钱交代自己办这事的太监，定然也是看怕了这景象。
　　无奈的叹了口气，在这深宫中不就是人鬼难分么。滴了两颗蜡将手里的小截蜡烛固定在床头，他麻利的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白粥坐到床沿，小心翼翼的扶起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在被触碰时抖了一下，见他害怕，小太监的动作更轻了些。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小心，在听到勺子碰碗时他主动张开了嘴，捏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他的舌头分明是被割掉了。
　　喂完了粥收拾了一下他身下的秽物，原来除了手脚，他还是个与自己有着同样残缺的太监。想来定是当差时得罪了主子，才落得这般下场，只是这宫里奴才的命本就如草芥，至此也只能认命。
　　看了看快燃尽的蜡烛和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他鬼使神差的开口道：“我叫曲恩。”
　　曲恩是他死去的娘亲取的名字，娘亲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于是当年男人赶走她摊前闹事的地痞无赖时，她义无反顾的嫁于他，并变卖了所有家当送他上京赶考，自己则拖着一双儿女艰苦度日。只可惜与所有的负心汉一样，那男人中举之后便再没回来，老实巴交的女人劳累染病至死也未曾哭闹。
　　从回忆里醒来，曲恩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只盼着能攒些微薄的俸禄，待妹妹年满出宫时能寻个老实人过完余生罢了。
　　出了门将锁戴上，曲恩四下看了看便疾步而去。此时的月色已然带了些胧意，那些月光眷顾不到的屋檐角落依旧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