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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Chapter 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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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原璟坤安顿好龚玺,来到二楼,书房的门没关严,透过缝隙,看到龚熙诺在书桌前看书。
原璟坤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敲了敲门,没得到里面传出来的回应。他犹豫片刻,推开书房的门,直径走到龚熙诺身边。
“熙诺,我能和你谈谈吗?”原璟坤坐到他侧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龚熙诺盯着手里的书,没说话,算是默许。
“熙诺,我想和你说说你和伯父的事情。我,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是他的不对。就像是当初,我父亲做了那样的事,弄得家破人亡。说实话,我也恨过他,也很气他,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毕竟……”原璟坤以身说法,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一步步地感化他。
“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龚熙诺语气平静地打断他。“不论你父亲当初做了什么,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和你母亲好,是为了属于他的那个小家,是一个男人负责任的表现,只不过,他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而他不一样,抛弃怀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这是逃避责任的表现,是丧尽天良的做法!”
原璟坤出师不利,被龚熙诺抢白一通,继而无语,思索半天,才又说道:“熙诺,你知不知道,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是胃癌。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本来,他也不想打搅你的生活,可是,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你是不是能够宽容一些,能不能……”
“他怎么不说他明天就要死了呢?那样不是更能博得同情?他的话,我不会再相信!”龚熙诺面无表情,态度决绝。
“熙诺,其实他已经知道错了,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过深刻的反省……”原璟坤再接再厉,不想轻易地放弃劝说龚熙诺。
龚熙诺再次打断他:“作为一个男人,有些错误是一辈子都不能犯的,是不能轻易犯的。一旦犯了这样的错误,那么,要用一辈子来赎罪,而且,永远不值得原谅。再说,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呢?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原璟坤实在没想到龚熙诺的态度如此强硬,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他之前想象的场景大相径庭,弄得他着实措手不及。
“熙诺,你说得都对。问题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父亲,是给予你生命的人,我不想你以后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现在,你恨他,证明你对他还有感情,你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你不会一直随身戴着这枚戒指,不会保留那张全家福。”原璟坤越说越快,越来越急。“他,需要你。”
龚熙诺大力合上书,转动椅子,面对原璟坤,皱起眉:“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一句话问得原璟坤无法回答,他不清楚幼年的龚熙诺和母亲一起度过的那段终身难忘的艰苦岁月,没办法深刻地体会龚熙诺此刻的情绪。
他完全站在他的角度,用他的思维去理解,去判断,去化解这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妹妹不会夭折,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妈妈不会出车祸,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成为孤儿,不会孤零零地在孤儿院长大。当许多孩子叫一个女人妈妈的时候,妈妈的概念就被淡化了。你能明白吗?我可以原谅他,但是妈妈和妹妹不会原谅我!”龚熙诺舒展眉宇,话说的简单,但力度十足。
“熙诺,你现在也是当爸爸的人,你是不是应该为媛媛做个好榜样?”原璟坤快速地转换思路,利用龚玺当作筹码。
“就是因为我也当了父亲,我才更加不能理解他的做法!”龚熙诺起身,不自觉地摆出威严的架势。“我不希望你再插手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因为他而造成我们之间任何的不愉快。”
原璟坤没想到会适得其反,起身和他面对面,拉起他的胳膊:“熙诺,你难道忍心让他流落街头吗?他已经得到报应了,无家可归身患重病难道还不够惨吗?”
龚熙诺显然不想再继续和他争执下去,态度有些不耐:“你根本没资格和权利插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资格?权利?
原璟坤被这两个词震懵在原地,拉着他胳膊的手滑落至手腕处,使不上半分力气。
原璟坤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到底,在龚熙诺心里,他究竟不是最为亲密的人。
原来一直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把龚熙诺的爱看得那么重,那么深,那么真……
可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份爱里,包含太多的同情和责任,变质的爱如同变质的牛奶,结成大大小小的块,像是他们心里的疙瘩。
其实,他不过是龚熙诺的一个伴儿。
这个伴儿,可以是任何人。
原璟坤从龚熙诺的黑眼球里看到自己缩小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想到杨艺清。
假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杨艺清,那么事情会怎么样?
面对杨艺清苦口婆心的劝说,龚熙诺还会这般冷若冰霜吗?
面对杨艺清几乎哀求的语气,龚熙诺还会谈到权利和资格吗?
面对杨艺清满是恳求的眼神,龚熙诺还会无动于衷吗?
原璟坤心里出现否定的答案,通体的冷凉。
“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龚熙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选择和原璟坤分房而睡。
原璟坤松开手,在眼圈变红之前离开书房。
原璟坤回到主卧,心情糟糕到极点,真想大喊大叫几声,然后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悲观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缓缓地吐口气,慢慢地调整心态。
和龚熙诺生活这么久,还能不了解他的脾气吗?
龚熙诺一般不轻易发火,一旦闹脾气,有个毛病,情急之下会口不择言。
特殊时期,原璟坤明白不能和他斤斤计较,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不管他心里究竟装着谁,这件事都不能半途而废。
原璟坤摊开图纸,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边画图边犯困。
最后实在受不住,上下眼皮紧着打架,眼瞅着上眼皮要打赢下眼皮,一仰脖,灌进去一杯纯浓的咖啡。
原璟坤真是有心撕碎图纸,不住地在心里咒骂:万恶的设计院,可恶的领导,还有,不省心的龚熙诺!
失败的谈心后,不可避免的出现冷战,理所当然的开始分居。
整整一个星期,龚熙诺和原璟坤没有进行任何交流,即便当着龚玺的面,两人同样无话。
原璟坤拉下脸面来,主动和他说话,龚熙诺对他不理不睬,态度冷漠。
连芹嫂和龚玺都察觉出凝固在他们中间的冷空气,谁都不敢问,默默地做好各自的事。
龚熙诺双手插裤袋里,伫立书房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忙着给沙发床铺床垫的原璟坤。
分开睡的几天,龚熙诺一直睡书房里的沙发床。
天气渐凉,沙发床毕竟不如大床柔软舒适,过低的床榻又离地面太近,肯定不暖和。
原璟坤担心龚熙诺睡不好,特意买来一床厚实的床垫,估计铺在沙发床上,效果会和大床差不多。
龚熙诺生气的主要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原璟坤插手他和井建业的事,而是他居然擅自做主,把井建业安排到公寓去住。
这间公寓对于龚熙诺的意义非常重大,承载他和原璟坤诸多美好的过往。
居住公寓的那段时间,他们彼此了解,彼此接近,彼此相吸,甚至把彼此交付对方……
如此重要的地方,龚熙诺十分在意,倍加小心地保护里面的每一件物品。
每次有人去打扫卫生,他必定亲临,跟监工似的站在门外,生怕会破坏公寓的“完整性”。
这些,龚熙诺没和原璟坤说过,他想着,公寓对于他俩的意义肯定不同。
毕竟,原璟坤不是自愿来到公寓的,在这里,他有过希望,有过伤害,有过失落,有过难堪……
假如再过来,恐怕会触景伤情。
可龚熙诺万般没想到,原璟坤会把井建业落户到公寓。
最初得到消息,龚熙诺毫不夸张地气得浑身哆嗦,原璟坤可以不听他的劝告,坚持己见,但变本加厉地胡来,着实让他气恼。
原璟坤也有苦衷,井建业的情况特殊,不能长期住在酒店。
临时租房又不太现实,没办法,只好暂时将他安排住进公寓。
公寓施设齐全,生活方便,请个专门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井建业起居饮食都能得到保障。
关于这件事,原璟坤本想和龚熙诺商量后再做决定,不过转念一想,龚熙诺肯定不会答应,不如来个先斩后奏。
生米煮成熟饭,龚熙诺除了接受,也没办法阻止。
原璟坤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惜,事与愿违,龚熙诺直接采取冷暴力来表达他的极度不满和愤怒。
原璟坤收拾好床铺,拍了拍加厚的床垫,满意地站起来,一转身,望见门口处的龚熙诺,不知他站了多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龚熙诺走近几步,原璟坤现在对他的讨好,在他看来都是有目的,有企图,都是功利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他拒绝接受这样的照顾,这样的体贴。
原璟坤既然能够体谅井建业的心情和处境,怎么不能理解他的情绪和处境呢?
他能站在井建业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怎么不能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此事?他还以为原璟坤能善解人意地帮他摆脱掉井建业的骚扰,这么一看,他真的是天真,太傻!
龚熙诺越想越来气,坐到书桌前,冷冰冰地下最后通牒:“你最好让他尽快离开公寓。如果你一再坚持,那么,请你和他一起离开。”
原璟坤愣住,龚熙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快速地消化着,理解着,转换成自己的思维,自然而然地理解成龚熙诺想和他分手。
气话,气话,这是气话!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原璟坤在心里提醒自己,压住即将爆发的火气。
他这番苦心究竟为谁?还不是为了龚熙诺!
这下倒好,辛苦半天,落得个卖力不讨好的下场。
原璟坤忽略小腹处一闪而过的钝痛,转过身,张张嘴,又把老生常谈的话咽下去。使劲地咬咬嘴唇,照旧温和地叮嘱他:“你早点休息,别看太晚。”
等原璟坤离开书房,房门关闭的声音渐弱,龚熙诺烦恼地合上书,为刚才脱口而出的狠话而后悔。可是,再不逼一逼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总之,井建业和他之间的事,是个任何人都解不开的死结。
原璟坤是那种越是不让去做,越是要去做的脾气,公然和龚熙诺对着干。
之前,每天都是偷偷摸摸地去看井建业,现在,每天都是光明正大去公寓报道,堂而皇之地晚点回家,简直是在挑战龚熙诺的极限。
关于他和龚熙诺关系,他粗略地和井建业解释一番。以为老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或有其他的想法。哪知道,井建业出乎意料地平静接受。
“您不感到意外吗?不感到奇怪吗?”原璟坤奇怪他过于平淡的反应。
“晨晨选择和谁在一起,选择过怎么样的生活,我都无权干涉和过问的。该管的时候都没管,现在哪能……再说,你是个好孩子。为了我,你受委屈了。”井建业苦涩一笑,历尽沧桑的面庞被不自然的笑容弄得有些扭曲。
何止是委屈?还有莫大的压力。
原璟坤不想让井建业担心,扯出温暖人心的笑容:“您放心吧,再给熙诺几天时间,让他好好想想,会想通的。”
明知道是安慰人的话,井建业还是会心地点点头,宁愿奢望地想象成为现实。
“中村先生一家五口人是在前往度假村的途中遭遇车祸,全部遇难。事故调查的结论是刹车失灵。”王玉忠合上文件夹。“唁电已发。中村老先生和老夫人质疑事故调查结论,要求重新调查,所以,何时举行葬礼,暂时未定。”
龚熙诺一早得知中村治也一家人在车祸中遇难的消息,大惊不已。
中村治也利用休年假的机会,携妻带子去度假。
哪知道,会在前往度假村的路上出事,导致丧命。
龚熙诺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一跳,这真的是一场由于汽车故障而导致的意外吗?假如,□□,而是人祸,这将是一场无比复杂的阴谋。
谁会是背后的主使者?究竟牵连多少人?龚熙诺无从想象。
中村治也虽然能力出众,但为人脾气暴戾,办事手段狠辣,私仇甚多,众人皆知。
此番出事,早在人们意料之中,所以得到消息后,几位中层高管都不觉得惊讶,不过连连摇头,惋惜英年早逝的他错过了即将到手的升迁机会。
电脑滴滴答答作响,提示龚熙诺有新的邮件。
满篇的英文字母,龚熙诺跟不认识似的盯了半天,才逐渐反应过来。
这是一封任命通报书,郝世杰三天前正式发布退休公告,不巧,当天便传来中村治也毙命的消息,总部以最快的速度妥善解决突发事件,迅速转变任命人选,不出意外,曹哲毫无争议地顺利成为郝世杰的接班人。
在中村治也尸骨未寒的时候,曹哲风光无限地走马上任,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天时,郝世杰准备隐退;地利,新加坡的分公司业绩不凡;人和,竞争对手彻底消失,占尽优势的曹哲可谓是最大的赢家,短短两个月不到,各人的命运骤然发生巨大的变化。
现在的龚熙诺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老天似乎是故意刺激他一般,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的退让造就别人的成功。
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龚熙诺本以为他可以超脱自然地接受这一切,不知是因为这天来得太快,还是他根本就不甘心,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有些别扭,甚至,他必须承认的嫉妒和羡慕。
龚熙诺关闭邮件,搭在扶手处的胳膊支撑着额头,手指在紧皱的眉间来回游走,抚不平凸起。
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顾忌太多,到头来,无非是自我耽误。
“龚总,龚总……”王玉忠了解他的心思,见他脸色不好,很是担忧。
“嗯。去忙吧。”龚熙诺睁开眼,振奋一下精神,恢复以往的神采,没什么可交待的事。
“是。”王玉忠临出门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龚熙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