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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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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熙诺回到别墅,余季阳陪着龚玺在客厅玩拼图,纸片散落满地,龚玺跪在垫子上,在余季阳的提示下,手里的纸片举起又落下,犹豫不定,不知到底该放在哪里。
芹嫂在厨房刷碗,听到动静,擦着手出来问:“龚先生,您回来了,吃饭了吗?”
龚熙诺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
厨房距客厅较远,余季阳和龚玺都没注意到龚熙诺回来。
龚熙诺径直上楼,在衣帽间换好衣服,来到书房,坐在黑暗中发呆。
龚熙诺把眼镜摘掉,镜腿在空中叠错,被放在朱红色的桌面上。他的左胳膊架在扶手上,左手的食指搭在鼻梁上,大拇指垫着下颌,闭上眼睛。
龚熙诺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反复出现今晚与原璟坤重逢的景象,短短十几分钟的相遇被分解成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片段,混乱不堪地交错着,原璟坤的模样竟模糊起来。
重逢过于意外,龚熙诺毫无准备,以至于那些藏于中心的话无法说出来,最后一刻的迟疑又令他失去一次表白感情的机会。
其实,龚熙诺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原璟坤,坦诚地把一切都说清楚,那些要说的话明明已经在心里重复千百次,烂熟于心,可一旦见到原璟坤,他竟没有勇气开口,甚至大脑呈现真空的状态。
重逢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惊喜,还有失落和伤心。
原璟坤默认他有新的爱人,这对于龚熙诺来说是个天大的打击,如一盆冷水把他浇得偷心彻骨的凉。
新的爱人?龚熙诺失笑于自己的想法。
他从来不曾和原璟坤告白,那么何来新旧之分。
牵连着他和原璟坤关系的不过是杨艺清留下的孩子,在孩子出生后,这根无形的线砰地断掉,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必将形同陌路。
再来,原璟坤只怕还在介怀他欺瞒父亲去世这件事,原父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不是为了挽救父亲的性命,原璟坤绝对不会答应为他生孩子。
可见,这件事对他肯定造成很大的伤害,对他恐怕只有怨恨之情。
龚熙诺又想到无言诀别的那晚,他的表现无疑加重原璟坤对他的误会,他强行的举止,一定也让他十分介怀。
总之,龚熙诺觉得原璟坤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他甚至隐晦地表达出他现在身边有人,无非向他宣布,此生,他们注定无缘。
龚熙诺耸起眉心,悲伤感沉甸甸地压抑在心口,心脏的跳动不似往日有力,生疼的胸口缓缓地起伏着。
龚熙诺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卫生间,俯在盥洗盆前,拧开水龙头,把头扎在盆里,冰凉的水冲在脸上,突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你怎么了?”余季阳不知何时倚在门边,透过明亮的镜子盯着龚熙诺的举动。
龚熙诺双手捧着清水,大力地拍在脸上,冲掉泪水,红着眼睛抬起头,拽出一条白毛巾,擦净面上的混着水珠的泪滴。
“媛媛呢?”龚熙诺语调平和,一点都听不出来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睡觉了。”余季阳一把扯掉蒙在他脸上的毛巾。“他是谁?”
“谁?”龚熙诺背过身,不想被她看出来任何不妥之处。
余季阳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盯了半天,问:“别骗我,他到底是谁?”
龚熙诺低下头,没说话。
原璟坤是他的秘密,将会被埋葬在心里,搁置一辈子的秘密。
原璟坤回到家,魂不守舍地吃着饭,一向粗线条的杨瑞德并没发现他异常的神情。
两人吃了饭,杨瑞德着急忙慌地跑回房间写申请精品课的报告。
原璟坤负责刷碗和收拾厨房,他机械地冲刷着油腻腻的碗碟,收拾利索后,瞥见台面上的一兜新鲜橙子。
原璟坤拿起圆润饱满的橙子,回想起当初在公寓里,龚熙诺在厨房里为他切橙子的一幕。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错,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脑中的画面一变,转到今晚相遇时的场景。
原璟坤的笑容被忧伤取代,那些平淡温馨的画面已经成为过去,而今,龚熙诺已经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他背负让妻子女儿幸福的责任,他选择给龚玺一个完整美好的家,给龚玺一个健康良好符合大众观念的成长环境,他做得没错。
说到底,原璟坤坚持认为在龚熙诺心里,杨艺清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谈不上一段初恋的感情深深地烙在他心上,落下无法抹去的印迹。
龚熙诺对他好,无非是因为他那时孕育着杨艺清的孩子,孩子成为他们那段日子里维系关系的纽带,让原璟坤一时错乱,把龚熙诺对孩子的关心和体贴移架到自己身上,造成误会。
孩子出生后,纽带自然而然地消失,他们的关系恢复到以往的陌生。
以前的龚熙诺属于杨艺清,现在的龚熙诺属于另一个女人,不管怎样,都与他无关。
今晚的意外相见,龚熙诺的默认触动原璟坤脆弱的内心,他的沉默不语,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最终离去,都像是一把利剑把他的心劈成碎片。
龚熙诺打破了他残留的幻想,粉碎了他的幻梦,让他彻底认清楚并且完全接受现实情况。
原璟坤的视线渐渐地变得模糊,手下不稳,刀口偏离,落到握着橙子的左手食指上,斜行着划出一条直线。
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疼痛唤回原璟坤的思绪。他才意识到手指被划伤,鲜血染在橙子上面,夹杂着橙色的血流到案板的缝隙中。
原璟坤握住受伤的手指,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到手背上,染红了手腕处的白色袖口。
他把水龙头拧到头,强度很大的水流冲刷着受伤的手指,混着血的水流到出口,止不住的鲜血越流越多。
“我天,你这是怎么了?”
杨瑞德起身来到厨房打算倒杯水,眼见着水龙头下面满是血迹的手,大呼小叫。
“没事。”
原璟坤的手指被凉水冲着,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者是他心里太痛,已变得麻木。
杨瑞德关掉水龙头,捞起他的手,不禁埋怨他:“哪有这样止血的?自来水里全是细菌,感染了怎么办?还有啊,你真笨,切个橙子都能切到手!”
原璟坤眼巴巴地看着从伤口处不断冒出来的血,面无表情地听着杨瑞德唠叨,好像手指头已经断掉一样。
杨瑞德拿出酒精,清洗他的伤口,又搬出药箱,在伤口处涂抹上云南白药,缠了几圈医用纱布,嘱咐他:“这两天别碰水了,小心点吧。”
原璟坤任由他摆弄,在被酒精擦拭伤口的时候,连眉头都皱一下,比起心里的伤痛,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杨瑞德收拾着药箱,对于他的反应相当不解:“不疼吗?不是说十指连心吗?你倒是挺镇定的。”
原璟坤站起来,要去收拾凌乱的厨房,被杨瑞德拦住:“哎哎哎,您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别回来又伤了哪里,我去吧。真不知道你每天在想些什么!”
原璟坤没再坚持,重新坐回沙发里,迟钝地感受到伤口带来的钻心疼痛,火辣辣的烧心。
龚熙诺的睡眠越来越糟糕,每晚躺在床上,想着原璟坤的容颜,孤枕难眠。稍微睡着,梦境中反反复复出现他的身影,一夜总要惊醒几次。
睡眠质量不佳,白天精神不好,公司事务繁忙,考试压力过重,还得陪伴龚玺,龚熙诺整个人处于超负荷的状态,总是觉得心脏憋气难受,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
龚熙诺打听到原璟坤的住处,下班后驱车前往位于郊区的一片静谧的住宅区。原璟坤的住地离学校不远,方便上下班。
龚熙诺把车停在小区指定的临时车位,走进小区内,站在一栋乳白色的大楼前,昂起头,一眼望见亮着灯光的原璟坤所住的房间。
原璟坤租住的公寓位于整个大楼的三层,龚熙诺向后退了几步,不必仰着头,也能看见他的房间。
龚熙诺觉得再无理由靠近原璟坤,与他的距离愈发遥远,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他和原璟坤,再也回不去了。
龚熙诺足足站了一整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房间里的灯灭掉又亮起,亮起再灭掉,他不知是不是原璟坤和他一样,每夜难以成眠。
天色微亮,晨光洒在龚熙诺的身上,雾气笼罩在他周围,使得他的身影变得恍惚和虚渺。
龚熙诺的身体微微摇晃,动了动僵硬麻痹的双腿,仿佛做了一场梦,清醒过后缓缓地走出小区。
龚熙诺清晨回到别墅,脸色灰白,眼中满是疲乏的神色,关门的时候,意识渐渐地模糊,视线迷茫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重重地倚在门上,最后的思维是,好累。
龚熙诺悠悠醒来,已过中午。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环视周围熟悉的环境,眼睛落在余季阳的背影上,挣扎着坐起来。
余季阳把粥倒在碗里,端起来,转身见他醒了,松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过来啦。你可不知道,你突然晕倒在大门那里,把芹嫂吓得够呛。”
龚熙诺揉着眉毛,想不起昏迷前的事情:“是么?”
“当然!”余季阳坐到他面前,举起盛满白粥的勺子。“夏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得了胸膜炎,拜托你,那些没有用的考试就别参加啦,你已经够厉害的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证书摞在一起都能当床躺了!你有考试癖吗?”
龚熙诺皱了皱眉,见她穿着一件米色露肩毛衫,把过度敞开的领子拉上来,盖住露出来的锁骨。
“老土!”余季阳嘲笑他,重新扒开衣领。“我现在不露,难道要七老八十再露?到时候我愿意露,还没人愿意看呢。”
龚熙诺没说话,低下头,避开嘴边的勺子,接过瓷碗,唇贴在碗边,吸溜吸溜地喝粥。
余季阳没计较他的态度,站起来,背对他,看似无意地询问:“喂,原璟坤是谁?”然后自言自语,一字一顿。“原、璟、坤,璟坤,应该是个男人的名字,他欠你的钱吗?让你在晕迷的时候还念念不忘。”
龚熙诺愣住,他居然在昏迷的时候叫起原璟坤的名字,还被余季阳听到。他不想和她解释,心里再次不好受,把碗放在一边,默默地躺下,拉紧被子,蒙住脑袋。
余季阳面对他,摸了摸耳朵,疑惑龚熙诺到底是怎么了?
他口中不停地呼喊着的原璟坤,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