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月兰玉

43、入梦 四十三

　　“奇怪？”天齐宣有些疑惑，儿子对于父亲的态度能有什么奇怪的？
　　李天宇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总感觉他见我不像是见到了父亲，更像是地方小官见到了中央高级官员一样，虽然没有他们的讨好，但那份敬意和下意识地恐慌却如出一辙。”
　　天齐宣想起了李仁祖说的那个梦，莫不是梦中李天宇不是他的父亲？
　　“李家主莫要着急，隔天，我会询问一下小祖的意思，或许这只是一场误会。”
　　李天宇闻言，感激地向天齐宣行了一礼，他早就想找儿子谈谈了，但奈何儿子却一直都有些躲着他，他也不好直接命令儿子，怕让这段父子情彻底了断。
　　“如此便谢过神医了，神医住在李府，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下人们会为神医准备好的。”
　　看着李天宇离去的身影，天齐宣突然叹了一口气，总感觉自己好像多了一个麻烦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师父莫名找他谈了一通他不太能听得懂的话之后，生活对于李仁祖来说就好像又成了一成不变的光景。白天跟着先生认字读书，下午和傍晚则是去师父那里学一些梦中学过或是没学过的东西。有时依旧会缠着大姐要学习刺绣，当然他并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而现在已经四岁的他可以成功的绣出一朵足以以假乱真的花朵，和梦里的那个小姑娘一样厉害。
　　因为长大的原因，几个哥哥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带着他一同外出，他也借此认识了不少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哥，虽然那些平均年长他五六岁的男孩们只是把他当做了哥哥们的小跟屁虫。
　　至于被他当成大人物一样下意识远离的父亲，李仁祖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位父亲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妥，对其他几个哥哥不假颜色的严父形象，到了他这里后就变成了一个不知怎么与孩子相处的慈父。因为这份独特和反差萌，他对这位父亲没有了那么多的敬畏，也多了几分亲昵与自然。
　　现在他掌握地最好的本领，就是对于现代人来说最不科学的轻功。甚至他现在已经可以勉强追上没有用力的师父，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甚至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还是身处梦中，毕竟在他的观念中只有在自己的梦中他才能有这种天才一般的不科学设定。
　　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睁眼就能看见夜空上闪烁的群星，有些不舍地叹了口气。祖母的病已经彻底好了起来，被邀请来为祖母治病的师父，也没有理由继续住在李府不走。而且经过和父亲师父的商讨，他决定跟着师父一起去那个他梦中无缘到过的药谷。
　　可是下了这个决定，也就意味着他马上就要离开这群他好不容易才彻底接受的家人，他总觉得有些心虚，看似一直与他们相处甚好，但其实有些隐隐疏离他们的自己，会不会在离开后被他们彻底遗忘？
　　李仁祖一时觉得有些烦躁，他想留下来，但却又不想一直被困在京城，按照世家子们的惯例，考取功名，有个一官半职，开启政治生涯。他更像是和梦中的小女孩一般，渴望四处游荡，看看各种人情风土。
　　“小弟……”
　　李仁祖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向声源处看去，他的大哥正站在房檐上，晃晃悠悠地向他走来，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直接原地站了起来，一个闪身就到了自家大哥身前，拉着他向比较平缓的地方走去。
　　李仁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但看着被弟弟拉着的手又觉得有些挫败，自己到现在轻功还只是个半吊子，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小弟。
　　李仁祖看了一眼明显有些颓废的大哥，眼睛轻轻的眨了眨，侧头说道：“大哥不用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在天上飞来飞去很好玩，所以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轻功了，大哥的格斗不就比我们其他人好了很多呢！”
　　李仁光没有接话，只是跟着小弟一起坐了下去，看向了璀璨的星空，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小弟，你真的，要和神医一起……离开吗？”
　　李仁祖沉默片刻，努力地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缓缓说道：“是的，已经确定了，不过师父有答应我，有时间会让我回来的，哥哥们可不要到时候忘了我呢！”
　　看着大哥依旧闷闷不乐的神色，李仁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荷包，直接塞到了李仁光的手里。
　　“本来想明天离开的时候在送给哥哥的，但既然哥哥现在不高兴，就提前送了。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哥哥可不准嫌弃呦~”
　　李仁光微微一怔，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荷包，荷包是最常见的款式，只不过不同于一般绣在上面的花鸟鱼虫，荷包上是一个有些奇怪的穿白衣的小人，小人的脑袋占了差不多整个身体的一半，身体到是小小的，虽然怪异，但莫名的有些可爱。
　　“这是谁？”李仁光指了指小人，有些好奇。
　　“大哥你呀！这可是大哥你独一无二的荷包，喜欢吗？”这可是来自未来的Q版人物，这个时代可是还没出现的！
　　“恩，喜欢。”看着小弟脸上毫不掩饰的自豪和得意，李仁光之前还有些压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不少。
　　“大哥，这些东西帮我给大姐和二哥三哥他们吧。”李仁祖又从怀中拿出了三个不同颜色的荷包，递到了他的手中，嘴里还不忘说道：“粉色的是大姐的，黑色的是二哥的，朱红色的是三哥的。哦，大哥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我有在荷包后面绣上名字，记不住了还可以看……”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李仁祖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被打断。李仁祖诧异地看了一眼李仁光又有些黑沉的脸色，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我这不是不喜欢离别吗？当面送的话，感觉就好像回不来的一样。”
　　想了想，看着依旧一脸不郁的大哥，李仁祖轻轻地抱了上去，察觉到大哥身体一瞬间的僵硬，李仁祖就像是偷了腥的老鼠一样，得意的笑了一声，不等李仁光反应过来，就一手刀劈到了李仁光的脖颈处。看着倒下去的李仁光，李仁祖有些愧疚地想到，果然他还是不太喜欢离别时的那种压抑感。
　　把李仁光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轻轻地脱下李仁光的鞋子，有些艰难地给他掖好被子，看了看又把之前给他的几个荷包仔细地放到了他的枕边，李仁祖这才松了口气，向师父的小院掠去。
　　等到李仁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小院中的树上才磨磨蹭蹭地下来了三个身影。
　　“大姐，你小心些，别摔了！”
　　差一点儿就摔倒的李兰竹转头瞪了一眼说话的李仁耀，转身向屋内走去。小弟真是太狡猾了，竟然仗着大哥没有防备将大哥给敲晕了，真是太……想着李兰竹轻轻地打了个哆嗦，幸好他们一直躲在树上观看情况，不然那样一下，感觉很疼的样子呢！
　　看着放在床头的那一堆荷包，李兰竹本来有些气愤的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好，这小子还不算那么没良心，还记得给他们留下礼物。

　　李仁祖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慢慢远去的房屋，一种难言的失落慢慢地浮上心头，在这个都城里经历过的一幕幕或好笑或开心或伤心的场景都一一浮现眼前，他好像……有些想家了。
　　“小家伙，这么快就想家了？”
　　李仁祖有些奄奄地瞅了一眼说话的天齐宣没有回答，又把目光投回外面，这次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时候能多看一眼就看一眼吧。
　　王晰看着这个小师弟难得一见的蔫蔫模样，眉头忍不住地皱了皱，难得的没有对李仁祖进行嘲讽，反倒阻止了想要继续骚、扰李仁祖的师父，见师父看过来的诧异眼神，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收回了目光，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第一次离开家里的时候，他比李仁祖还要大上一点，却难受地偷偷藏在被窝里落了泪。师父一个大男人自是感觉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但他却依旧记得当时那种仿佛全世界都离开了他的失落与心慌。
　　李仁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通融过后放他们出城的守门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算小了，怎么能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这闷闷不乐？深深地吸了口气，换上一副甜蜜蜜的笑脸，转头却看见闭目养神的师兄，和双眼无光明显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师父，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就会认为和他不对付的师兄会担心他，怎么会认为粗枝大叶的师父能够关注到他这不值一提的小情绪？
　　有些郁闷地眨了眨了眼，干脆地霸占了他所在一侧的全部空间，伸手拉过一边的毯子，轻轻地盖在自己的身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晰睁开眼，看着依旧神游天外的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地拉过李仁祖身上快要落地的毯子，细致地盖好，才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例常的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