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月兰玉

23、梦中人 二十三

　　徐清琏有些无聊地听着小太监的汇报，在听到小太监说宫里四处流传徐大将军今天在朝堂上奏请废后时，终于将视线投向面前一脸期待等着封赏的小太监。
　　眼睛微微眯起，直把小太监看得瑟瑟发抖，才终于开口说道：“你跟着清芬去拿赏银吧，其他人也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一律不准进入。”
　　看着众宫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宫门口，徐清琏才将手中一直捧在手中的茶盏放下，转身回了内殿。而在徐清琏转身的瞬间，茶盏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在徐清琏离开大殿后彻底炸裂。
　　徐清琏现在的心情有些不稳，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父亲，不是一向看不起她们母女两个吗？不是一直以她母亲生不出男孩而硬生生地让一个侍妾抢了她母亲的主母的位置吗？她当时求他帮她进宫时，他不是不屑的吗？
　　现在又想靠着她来为家族牟利，凭什么啊！她的好父亲又做过什么？若不是她的母亲无论如何不肯离开那个家，若不是她怕犯了事会让他把气撒在母亲身上，若不是想让母亲过的好些，她又怎会在这后宫步步谨慎，一步步往上爬，生怕犯一点错？
　　想当国丈？他有那个资格？想让她夺了兰儿的后位，他是这些年地位太高，过的太顺，已经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徐清琏走到梳妆台前，从夹层里取出那根发带，有些呆呆地看着。
　　当时的她跟着父母亲去京郊的寺庙上香，回去的路上却因不小心惹哭了姨娘的儿子，被父亲干脆利落地扔在半路上。
　　时过境迁，她依然记得，母亲当时极力为自己求情，却被自己的父亲一把推到地上，脑袋撞上了地面上突出的石块，直接晕了过去。然后被父亲粗糙地拎起衣领，扔到后面奴才们乘坐的那辆狭小的马车。那位姨娘也只是一直在一边笑着看着这一切，长大后她才懂得，那笑容中的含义叫做嘲讽。那个被她惹哭了的庶弟，在她被扔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止住了哭声，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地对着她做鬼脸，她那时便得知，自己的庶弟是故意的，可是除了自己的母亲，无一人会相信她。
　　她印象最为深刻的确是她的父亲，一直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的父亲，那种眼神让她从心底里发冷。也是从那时起，她的人生中少了一个叫父亲的亲人，多了一个叫徐茂的仇敌。
　　意料之中的，被丢下的她被盘踞在那一片山林的山贼抓上了山。意料之外的，在上山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一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在对着她比了个闭眼的口型后，就从衣服中拿出了一个竹筒，打开竹筒对着他们扔了过来。闭上眼睛的她只能闻到一股辛辣，然后就只剩下了那些山贼的鬼哭狼嚎。
　　她被救了出来，小女孩却不急着走，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一根长长的麻绳，把山贼们一个个敲晕后绑了起来。
　　当时的她经过了这些事早就精疲力尽，浑身狼狈极了。小女孩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从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了一根崭新的发带，轻轻地给她绑好了头发，背着她向山下走去。
　　她说她会武术，不怕累的，她还说下山后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她，就说她是被一个带着斗笠的大姐姐救了。她一一应下，然后就在那个让她无比安心的有些瘦弱的脊背上，睡了过去。
　　醒来后，她已经到了自己家的后门口，她回去后，一如往常。除了母亲，没有任何人对她如何回来表示关心，甚至没有一人知道，只差一点，她就再也无法回来。
　　后来，跟着母亲去李家的聚会时，她看到了当初在山上救了她的小女孩，小女孩是李家最小的女孩，是一家人呵护着的宝贝。不过让她有些伤心的是，小女孩似乎并不记得曾经被她救过的自己。从那以后，她一直在偷偷的关注着她，一点一点儿地了解她，直到现在。
　　此时，李兰兰已经出现在了宫外。她看着眼前动作极为局促的男人，一言不发。男人似乎是渐渐适应了李兰兰犀利的目光，动作也不再紧张，认真的打量着李兰兰，嘴唇微动：“你们，大家，都还好吗？”
　　李兰兰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有些恍惚，死死地盯着男人手中的人皮面\'具，没有说话。
　　“小兰儿，我，我不是故意一直瞒着你的。”
　　李兰兰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熟悉，卫仁？或者二哥？我一直以为，若是你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我的。若今天我没有一时好奇跟了过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们，你，回来了？二哥，大家都很想你。”
　　“我，没……我以为父亲他们都不想看见我。对不起。”
　　李兰兰目光突然顿了顿，看向了墙角。“二哥，你就一点儿不好奇我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吗？其他人不知道，你该知道的，我还是个皇后。”
　　李仁宗一怔，正准备解释，就听见小兰儿说道，“还是，二哥你见过和我一样从宫里出来的人？”
　　李仁宗微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家妹妹是怎么突然绕到这个问题的？
　　“二哥，我一直是信任你的。你自小喜欢雕刻，我也是明白的。也是因为你的影响，我才学了一些关于玉的知识。你也告诉过我，这世上极少有两块玉会完全相同。二哥，你说是么？”
　　李仁宗有些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这句话他确实说过。
　　李兰兰微微叹了一口气，信步走到墙角，蹲下身，从泥土里捡出一小块淡紫色的玉石，举到李仁宗眼前。
　　“二哥之前用这块玉雕过一根梨花簪子，对吗？”
　　瞬间，李仁宗就明白了自己妹妹奇怪话语的原因，有些懊恼的眨了眨眼睛，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碎块怎么还在这里？他记得他好像清理过一次的！
　　有些无奈地告诉李兰兰自己认识徐清琏的经过，却见李兰兰只是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他说完停下来后，良久，他才听到李兰兰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的许多事，徐清琏都清楚地知道？”
　　李仁宗微怔，他以为，他说完后，她第一个要问的应该是关于徐清琏对她的爱意，而不是这些。反应过来后，李仁宗忙不迭的点头，自家妹子心情明显不好，他不想这个时候，再惹她不开心。
　　李兰兰微微垂下眼睫，从李仁宗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一片有些诡异的阴影。
　　“所以，二哥，你就因为这种原因，相信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还把我彻彻底底卖给了她？”
　　李仁宗微微低头，“我当时不知道她也会进宫，而且，我可以确信，她对你确实是真心。”
　　李兰兰对着李仁宗轻轻的笑了笑，让李仁宗一时有些怔愣，这个笑容，像极了小兰儿还未嫁给龙逸轩时的笑容，但是他却又能轻易分辨出其中的落寞。
　　“二哥，到了现在，你还相信真心吗？龙逸轩的真心，让我已经被困了五六年，或许以后还会更久。”李兰兰突然转移了目光，看着手中的玉石，继续说道：“二哥，我不信你不记得，当初那人的真心让你失了什么，又得了什么。现在呢？你被迫改头换面，那人依旧时不时的用他所谓的真心，来从你这里获得好处。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不再需要你，你的身份会不会曝光，你的名誉，你的安全，你考虑过吗？”
　　看着李仁宗脸上瞬间黑下去的神色，李兰兰有些凄凉的一笑，“二哥，你明明都明白的，都这样了啊！你为什么还会觉得那些所谓的真心可信呢？非要把自己完全败在对方的手中，你才甘心吗？二哥，爱情永远也不会有亲情可靠的。”
　　李仁宗无力地蹲下身，对着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李兰兰，第一次吼了出来：“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你别说了好吗？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李兰兰没有说话，看着有些崩溃的二哥，轻轻撇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又看了一眼李仁宗，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有些轻柔地抱住李仁宗的脑袋，轻声说道：“二哥，父亲，母亲，姨娘们，大哥，大姐，三哥还有我，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知道你一直都好，大家都会安心的，所以，不用在担心了，回家吧，二哥。”
　　李仁宗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小兰儿临走前的话他听到了。但是，他不敢，他怕，怕父亲会嫌他丢了家族的脸，不愿见他，怕母亲脸上担心忧虑的神色，怕姨娘憔悴的面容。
　　“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试一试吧，若是，若是他们依旧不愿意见他，他再离开也不会太晚。抬脚离开了自己的小院，来到了李府墙外，微微一犹豫，还是决定从墙外翻了进去，施展轻功，按照熟悉的路径，来到了他父亲的书房房顶。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事情比较多，有些忙，更新的时间会有些晚，字数可能也会少一些。ヾ(=?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