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零》梦呓万千

18、迎新晚会

　　迎新晚会这天倒是没有下雨，天气晴朗，一向只是一团光影的月亮居然也有了较为清晰的轮廓。
　　路灯下，梁希行色匆匆，不时停下来打开手机地图导航看看，才继续往前走。
　　下午导师突然有事找她，晚餐也没来得及回来，只好让阿轰阿隆送蓝乙先去了，晚上她直接过去。可她没想到那个地方那么难找，偏偏路上又看不到几个人，绕来绕去才走了不出十米。
　　梁希颇为郁卒：等她到了晚会都结束了！
　　梁希郁闷着郁闷着就忘了看路，然后一不小心撞上了人，结果对方没动，她自己反而没站稳就要摔倒，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对不起！”
　　“谢谢！”
　　站稳后，梁希顺着手抬眼向上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苍白的脸，和蓝乙不同，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即使在夜里也白得异常突兀。那人有着一双深邃的碧蓝色眼睛，棱角分明的立体的五官，头发很长，垂下刚好可以遮住眼睛，但因为被连衣的风帽盖住，发色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黄种人。
　　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她愣了一秒，但马上就回神了;哦，西方人的五官都差不多，眼熟也正常。
　　“Oh,I am sorry.I……”梁希改口，但不等她说完，对方已经放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Excuse me, could you tell me the way to Mingzhilou”梁希在后面喊，明志楼，就是文化历史学院迎新晚会举办的地方。但那个人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还是梁希联系了阿轰来将她接了过去。
　　不早不晚，下一个节目就是大罗他们的舞台剧——《成王》
　　舞台剧首先以影子戏作为开幕，介绍了故事的背景:北泽岐王自幼被送到东林国当质子，与女主角相识，青梅竹马。影子戏的末尾，女主角的一支舞拉开了正剧的序幕，那翩翩跃起的身影，像极了一只扑棱这翅膀的黑色凤蝶。
　　剧中，东林国摄政王野心勃勃，一心想一统东林北泽两国，不择手段，甚至抓了岐王心爱之人白九歌当人质……
　　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自古以来都是人们百看不厌的。在岐王联合东林文德帝拿下摄政王时，甚至有人欢呼了一声。
　　可是，梁希却莫名觉得气氛怪异，怎么个怪异法儿？她转过头看看蓝乙，蓝乙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舞台上，不，应该说舞台上那几个人的身上——摄政王跪在地上，接受着大道的批判，脸上却仍满是倨傲和不屑。
　　演得很逼真，不似电视剧里整个一卑鄙丑陋的脑残反派，历史上的东林摄政王该是这样子的！梁希心道，再怎样他都是文德帝的亲叔叔，辅佐文德帝多年，建树颇多。文德帝素有仁孝之名，凭两人的叔侄情分，只要他低头认个错，又怎会落得个全家抄斩的结局？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历史真相究竟如何，她也无法断言。
　　可是为何……蓝乙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可那浑身散发的冰冷窒人的气息，像极了那天实验楼里看见白色瓷瓶被打破的瞬间。
　　“怎么了？姑奶奶。”梁希小心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
　　“裴纪——”像是在叹息，蓝乙敛去身上的冰冷气息，眉宇间透着些许疲惫，她垂下眼眸，低语道:“没什么。”
　　梁希却听清了她前面那一句，前段时间看剧的时候她特地去查了五国那段历史，故裴纪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正是电视剧《呼邪岐王妃》中最大的boss——东林摄政王的大名。
　　“姑奶奶也知道摄政王裴纪吗？”梁希有种终于找到共同话题的兴奋，但想想有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也对，你说你生活的年代是东林国末年，虽然离文德帝的年代已经过了两三百年，但毕竟是本朝历史，你不可能不知道。”梁希在蓝乙的耳边悄声道，“世人都道他是乱臣贼子，可我觉得，他一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看他写的诗就知道。白叔那儿还有他的手迹呢！好像是两首情诗哈哈，好像叫什么兰的，据说就是写给他心爱之人的。”
　　……蓝乙提前离席了。
　　跟着蓝乙往后台跑，梁希不明白，就算舞台剧再怎么触动，再怎么感人，再怎么想拥抱辛苦的演员……可晚会还没结束，她着什么急呢？
　　晚会现场的人挺多，等她们到了后台，舞台剧的演员们大都已经换下戏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或换上其他服装准备下轮演出。
　　大罗和封辛止都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后台的边边上，梁希和蓝乙一眼就发现了他们。但蓝乙的视线却不是停留在他们身上，知道大罗响亮的呼声响起。
　　“蓝乙妹子！”虽然他是个近视眼，但在人群中找到蓝乙上面眼睛颇尖，“你的手怎么了？”
　　声落人到，大罗那高大的身影让眼前瞬间暗了下来。
　　呃，这速度……梁希忽然想问问他刚刚是不是用了移形换影，但比起这个，她还是比较在意辈分称呼的问题:“大罗同学，我管她叫姑奶奶，你管她叫妹子这样真的好吗？”
　　“嘿嘿，”大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可是，我总不能也叫姑奶奶吧？听起来总像在骂人……”
　　天天骂人的梁希:“……”
　　封辛止继续保持沉默。
　　这时，蓝乙开口了。
　　“伸手。”
　　大罗乖乖伸手。
　　蓝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情景像极了幼儿园老师教训犯错的小朋友。
　　梁希憋笑，封辛止也在憋笑。
　　然而下一刻，他们却看到蓝乙那只没受伤的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沓纸币来，放到大神手上，声音淡淡的，只听她说:“我记得，你给我买过一套衣服。”
　　然后，他们看到大罗一脸狂喜，激动得热泪盈眶:“妹子，你认得我了哇！但那套衣服是送你的，你就不用给我钱了。”说着，又把钱塞回蓝乙手中。
　　“咳咳，叫姑奶奶！”梁希在一旁更正。
　　蓝乙歪了歪脑袋，看了一眼梁希，说:“大锅？”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虽然只是片刻，但梁希和封辛止似乎都听到了“咔咔”一声心碎的声音。封辛止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蓝……咳，姑奶奶也从没叫对过我的名字。”
　　大罗快哭了:“这完全没有可比性好吗？”他摸了一把伤心泪，瞬间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再一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罗季阳，星罗棋布的罗，四季阳光的季阳，简单叫我大罗就可以了。”
　　蓝乙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梁希上前点着蓝乙手里的钞票，道:“啧，居然比我所有的现金都多！呐，我一直有个疑问，姑奶奶你足不出户哪儿来的钱呢？”之前网购用的封辛止的卡和账号还可以解释，可现金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
　　“昨日我将耳坠当了。”
　　“当？”大罗哈哈一笑:“你说话真特别！”
　　蓝乙依然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淡然表情:“是么，你们的说话方式，我还在适应。”
　　“妹子，其实我也有个问题，”大罗看着蓝乙笑问，“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蓝甲啊？”
　　“噗哈哈哈！”梁希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想问有没有蓝丙蓝丁蓝戊己庚辛……哈哈哈，大罗同学你太逗了！”
　　“……”蓝乙没有说话，只是她盯着大罗的时间有点长。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尴尬时，她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推了大罗一把。
　　“啊——”惨叫声响起，就在不远处，不知从哪儿冲进来的一个人狠狠地咬伤了另一名同学的手臂，然后是脖子。
　　虽然已经被蓝乙推开了些，大罗还是被撞得跌在地上，而将他撞到的那位同学，直接扑向了蓝乙。毫无悬念，蓝乙被扑倒了，她，连同那只受伤的手，一起被压在了下面。
　　梁希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赶在那人朝蓝乙的脖子咬下去之前一脚把他踢开，然后飞快地往他的脸上拍了一掌。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实际上她是往这位同学的嘴里拍了一颗药——负零反应抑制胶囊。几乎是在她扶起蓝乙的瞬间，那个人伏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这咋回事儿啊？”大罗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刚刚是蓝乙救了他。人间变成鬼域，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可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后台就跟丧尸爆发现场一样了？
　　发作的人不止一个，尤其是最先攻击人的那个黑衣男子，所过之处必然见血。后台一阵骚乱，保安闻声赶来，一些胆大的同学也上前制止。其他人还好制服，唯有那黑衣男子身形矫健敏捷，招式凶狠，细看，他的手上竟戴着锋利的铁爪，一名女同学被他划破了颈动脉，喷涌的鲜血尽数灌进他的咽喉……一时间，无人敢再靠近。
　　这是封辛止第一次看见负零人发疯咬人吸血的模样，毫无理智，眼里满是敌意和凶狠。虽然只有数人，可每个人都像极那饿狠了的草原狼，见人就扑上去撕咬似乎已成了本能。
　　不知是谁断了电源，周围一片黑暗。空气中压抑着低低的哭泣声，血腥味儿越发浓郁起来。后台的人逃散了大半，前台的演出已经暂停，惊慌，骚动，再到静寂，清晰地听着那鲜血入喉的咕噜声，封辛止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走到梁希身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着声音道:“梁希，还……有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