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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毒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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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京都单阳城内异常热闹,城内的人们都在忙着准备年关的货品和新衣等。宽阔的街道两旁的年货店里的生意令老板应接不暇,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辆小却又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飞驰而过,骇得行人们纷纷退到路边。各种咒骂声从后面传来,但驾车的中年壮汉却无心与他们计较这些,他只知道车内的主人又在受着那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忽地,车内传出少年沙哑的呻吟声,令闻者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你流血了!”颠簸震荡的马车内,嫣然努力稳住自己,当眸光再次落到琴歌苍白的脸上时,却赫然发现他正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而那同样苍白的嘴唇却被他自己咬出了一道血痕,暗红色的血沿着嘴角慢慢滑落。
嫣然不重不轻的拍了拍神智已经有些迷糊的琴歌,只见他眼神痛苦而又迷蒙的看着自己,嘴角的血已流到了光洁的下巴处。不知所措的取出帕子,小心的替他擦拭掉,然后试着掰了掰他紧咬着唇的牙关,却无奈纹丝未动,只好做罢。
“姑娘,到了!”
车帘被一把掀开,阴沉沉的冷气扑门而入,让嫣然忍不住打了个寒蝉,手下却丝毫不敢停滞的将琴歌从被褥中用力拉起,手穿过他的腋下扶住他的腰身,连拖带拽的将他扶至门边,早就等在一旁的廉赶紧伸手接过,将琴歌横抱起,对着一个貌似家丁的人说道:“快去请大夫!”
“不用了!去准备一根人参和少许参片,参熬成汤,参片送到琴歌房里去!”
家丁疑惑、犹豫着的看着那个陌生的少女,又看向廉。一时间竟不晓得该听谁的。
廉沉吟了片刻,道:“照姑娘说的去做!”
“啊?是!”
西厢院内,两棵已被大雪压断的树折倒在雪地上,被雪花慢慢覆盖。
“怎么样?”
嫣然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看着已经昏过去的琴歌,然后转眸看向一脸紧张的廉。想了想,道:“目前算是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寒气,可是……参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能缓解他的痛苦,相信这点你也很清楚。而且……他体内的毒根已经深中,恐怕不能下重药,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恐怕会导致内竭,威及性命。”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姑娘你不是说你可以医好公子吗??!”
“……我是说过,不过……”嫣然有些心虚的嘀咕着,“不过我没想到他中的寒毒发作起来这么迅猛啊。跟我原本料想的不太一样,所以……原本想好的方子,怕是没有用。”
“难道……难道公子一辈子都只能这样吗?”说到这儿时,一向刚烈的廉竟双眼泛红,似有要哭的迹象。
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将目光再次移到琴歌身上,小心的撬开他的牙关,在床头边青瓷碗中拈了几片薄薄的参片,轻轻的放到他的舌上。然后便静静的看着那如玉般的仙容发怔,半晌后才低声叹道:“恐怕拖了不一辈子了……”
“什么!你……你是说……”廉震惊的看着背对着他的蓝衣少女,嘴唇哆嗦着,却始终未再吐半个字。
“他最多再活三年。”
“不可能!不可能的!公子会长命百岁!!我家公子……”
“廉……”
廉和嫣然皆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对廉说道:“快去取温着的参汤来!”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让廉还来不及关心他的主子便赶忙退出去取汤。
琴歌浅笑着目送廉出了内室的房门,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之前好看得多了。呆呆的看着禁闭的门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小心的撑起身子半靠着床,眸光停在嫣然脸上,浅笑着问道:“让姑娘见笑了。”
“呃?”
微笑着看着嫣然,并不解释,却是缓缓的说着另一件事:“子霁是否真的时日无多?”
“我……”看着那双明明应该流光飞舞、此刻却是黯淡无光的眸子,方才对廉说的那些话她实在是难以再说出口。
琴歌垂了垂眸光,善解人意的笑了笑,那嗓音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温润如玉,如温泉般触动人心的柔软。仙人……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仙人终究还是人……三年……三年后,他还未及弱冠之年。哥哥…倘若你知道了,你会有一丁点后悔吗?
依然是那抹淡淡的浅笑,眸光低垂着让人看不到他的内心。只是身边周遭却还是染上了他的气息—— 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绝望的气息。扼得令人心疼。
“其实……也不一定没有办法,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我一定能想出来的!”起先的语气是没有底气的安慰,到了后面竟隐隐急切了起来,似乎迫切的希望眼前那个已经濒临绝望的人能够相信她!
闻言,他只是微笑,目光似有感谢之意的看着她,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廉却进来了。于是,他便合上已经半张的嘴唇,笑了笑。
嫣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廉递来的汤盅,舀了一汤匙清淡的参汤,轻吹了几口后再递到琴歌微白的唇边,然后坚定的说道:“相信我!”
一瞬间的怔忡让他恍惚的张开了嘴,乖乖的喝下了那种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眼神一直飘忽的不定的看着嫣然喂他喝汤时的动作和神情。心渐渐温暖了起来,唇角含笑,眼神柔和。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颤栗着、呐喊着,说:相信她吧……!
嫣然一边喂他喝着汤、一边渐渐发起了呆,见喝得差不多了,接过廉递上的手帕替琴歌擦了擦嘴后,问道:“你知道……你是怎么中的毒吗?”
愣了一下,随即又表情如常的浅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也对。知道你还能中毒。”郁闷的撇了撇嘴,起身坐到床对面的桌前,眼神飘忽的围绕着房间扫了一圈,最后眸光呆呆的看着前方。
“怎么了?”
“什么?”目光呆滞的看着琴歌,突然猛的想起这是琴歌的房间,“噌”的一下赶紧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说着对琴歌微微折腰便快步离去。
微笑着目送着她出去,在朱红色漆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唇边的微笑慢慢变浅,直至消失。双眼怔怔的看着紫色的帐顶,轻声喊了一句,“廉。”
“公子有何吩咐?”紧守在门外的廉立刻出声问道。
屋内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道:“进来再说。”
门被廉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声响,尔后又被关上。
“公子?”
琴歌静静的看着廉,轻叹道:“你去传信给哥哥,让他做好准备吧。”声音仍是虚弱。
廉一震,急急的喊了一句:“公子!”似有责备,似有不甘,又似无奈。
“我知道,你不必多说了,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停了停,继续说着:“把我的情况都跟哥哥说了吧,也好…让他早做准备,省得……省得末了怪我隐瞒。”
“可是……”
“哥哥还需要你的帮助,三年后,倘若我还在,你便回来吧。就这样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琴歌轻轻的打断了廉的话,说完便阖上眼皮,并不给廉再言的机会。廉神色复杂的看着床上苍白的少年,最终还是屈服的垂下了头,哽咽道:“廉…必不负公子所托。”
床上的人一脸安宁,仿佛真的睡去了一般。门再一次轻轻关上,屋内又是一片安静。
两日后,廉离去。走前召集了家中的下人和管家,当着众人和嫣然的面宣布嫣然乃是特地为公子治疗的大夫,让下人们都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