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琴歌的另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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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慢慢拢下，华阳城内灯火一片辉煌，几百年不变的繁华热闹，街道里隐约可闻那丝竹悦耳声，娇哝软语，嬉笑成一片。深蓝如墨的夜空中偶尔才可见那被挡在云层后的月亮，清清淡淡、凄凄冷冷，与这一片喧闹升平甚是不符。
享有华阳第一楼的邀月楼此刻车马如龙，来往不停。五楼的雅座内，宸文宇眼睛望向窗外，剑眉微蹙，若有所思。嫣然隔着琴歌偷偷的看着他。屋内的他已经脱去那黑裘披风，手执汉白玉扇，身着华贵的紫色绣菊锦服，腰环玉带，两边坠着玄色华美的长流苏，沉稳庄重中又带着几分飘逸不羁之感。此时的他侧首望着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门被轻敲了几下，入门掀帘的是熟门熟路的小二哥，他身后跟着几位上菜的侍女。待侍女们将菜一样一样放下的时候，他便在旁一一介绍道：“客观，这是邀明月，这是繁星点点，这是清蒸海上鲜，这是玉雕白，这是凤朝凰，这是……”
凤朝凰？
嫣然一愣，忽然又想起那段三年前的往事，想起梦里的那个傲然却又亲切温和的凤，自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梦到过任何所谓的前世的片断，一切仿佛又恢复到了正常，就像是一场梦一般。既而，她又看向那只摆着头朝天的姿势的烤鸡，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不喜欢吗？”见她摇头，琴歌出声问道。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了葵和雀。你还记得吗？就是三年前的……”
“当然，前段时间你还提过呢！”
“我提过？”嫣然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干笑道：“我想不起来了。”
琴歌轻笑着往她头上拍了一下，骂道：“你这个糊涂蛋。”
“客观，菜上齐了，请慢用。”小二和几个侍女偷偷看了宸文宇他们一眼，似都有些不想就此离去一般。关上门，方才的那几个侍女便和领队的小二哥凑在一块唧唧喳喳的议论着房里难得一见的贵客。也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那小二哥点头应和着，许是见走远了些，声音便大了起来，兴奋的接道：“可不是！虽然咱们这儿常有贵人来，但像今个儿这么漂亮的公子还是头一回遇到，而且还有两个！不过那个白衣公子旁边的那个小姐也挺美的……”
“你们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笨咯！自己讲过的话也不记得。”琴歌挑眉一笑，转而又问宸文宇，“不知仲天兄为何发笑？”
宸文宇神秘的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想不到这第一楼里的招牌菜居然是如此普通的材料。邀明月竟然是煎蛋。”说着，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浅尝了一口，赞赏的点头道：“不错。能把煎蛋做得不焦分毫，金黄滑嫩，形状也都一样，的确不易。”然后又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单言说道：“一起坐下吃吧！难得出来，没有那些老家伙念叨，就不要管什么规矩了。随意一点！”说罢，举起桌上的酒杯，道：“难得今日来到这第一繁华之城，而且还是和挚友，还有如此佳人一起，真实难得。单言，难得出来就不要拘束，一起举杯，大家尽兴而归嘛！”
琴歌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弯唇笑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哈哈！彼此彼此。你也还不是一样？”说着，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时间匆忙，明日就要分离。”
闻言，琴歌皱了皱眉，“明天？这么赶？难道这次仲天兄出来是有事要办？”
宸文宇长长的叹了口气，侧首望着窗外，惆怅道：“只恐怕此次相见之后，彼此再见不易啊……平夷羡我等富贵，却不想富贵匪我等所愿。”
琴歌不置一声的轻摇杯中酒，似也同有身受静默浅笑。
原本活跃的气氛渐冷，嫣然和单言两人看看沉默的二人，又面面相觑的干瞪着眼。原本单言就是话不多的闷筒子，此时更是不晓得要做什么。饭也不敢吃，菜也不敢夹。
“那个……呃！”话一出，三人皆看着嫣然。她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然后硬着头皮对宸文宇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感慨。假如你天生就是普通百姓的话，恐怕你又会渴望你现在的生活。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
“呵呵～”宸文宇轻笑出声，眼神越过琴歌径直落到嫣然身上。此时的她有些紧张，好象是不太习惯和他这个依旧陌生着的人说体己话。他执起酒杯，轻抿一口，笑道：“倒是我糊涂了，早就想通的事竟然还要阿然姑娘来开解。惭愧啊惭愧。”
“哪里。其实我有时候也经常纠结一些不是什么大事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是太无聊了，找点事做就不会想这么多了。我就是这样的，对吧琴歌？”
“少在那胡说八道！人家哪像你，别乱出馊主意。”琴歌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顺手就往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她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太闲了。闲得连自己的东西都弄不清楚状况了……”宸文宇无所谓的笑了笑，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
“要不这样，你们不是要去一季岛吗？我和琴歌陪你去怎么样？这样一来，一路上你就不会闷了。”
“嗯？”宸文宇一愣，看了一眼也同样愣住的二人，想了想，对嫣然笑道：“也好。这次相聚分别后，不知何年才能再聚。结伴同去，多相处几日也可少些遗憾。”
一旁的单言蹙眉，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垂下头，静默不语。
“既然这样，那便一起去吧。反正我与梦去哪都一样，岛上四季如春，倒是个避冬的好去处。”
“那么今日用完膳还是早些休息的好，明日也好早些定好船出海。”
是夜。
夜深，却不人静。
城内绕城河的河面上倒影着辉煌的火光，看似静止的河水静静的流淌着，泠泠的水面微波荡漾。波光折射，印出盈盈的泠光。
城内喧闹声渐消，偶尔有几个兴盛而归的人们笑骂而过。
寂静的客栈，幽冷的庭院，五、六个黑衣人穿梭而过，身轻如燕，然后不约而同的停在了三楼的一间客房窗外，脚踩二楼檐板。
出于练武人警戒，屋内原本浅眠的人刹那睁开双目，戒备的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窗外，似是为首的黑衣人对她身侧的一个同伴微微点头，使了个眼色，便见旁边那人瞬间灵活的打开了扣住的棱窗。
“咔”地一声细响即使在这样静默的夜晚也不会显得突兀，但在武功深厚的人听来，却是异常明显。
琴歌立刻屏息静气，眼睛微闭，不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醒来。就在黑衣人走到离床约六尺的地方的时候，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带领着他身后的四名手下突然单膝跪下，恭敬的垂着头，轻声道：“三公子。”那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却赫然是个女声！
琴歌大惊，猛的睁开双目，片刻后立即点住嫣然的睡穴，方才掀起床帘。望着跪在自己不远处的黑衣人，眼眸凌厉的微眯着，即使在黑暗中也可感觉到他眼中的厉色。
单膝跪地的为首的黑衣女子似没有察觉一般，和身后的部下一齐低声开口：“属下---如（四使），参见公子。”
静凝的黑暗中萧冷而又凝重，琴歌神色莫测的盯着他们，虽然令人心中惴惴，但那五人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恭敬中带着强硬。
半晌过后，琴歌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不知如和四使深夜探访所为何事？千万别说是为了叙旧噢～”他轻拖了拖调，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掳着一缕青丝缠绕玩耍，唇畔浮着浅笑，眼神却是森冷一片，让人不禁怀疑，下一刻那五人是否就会命毙于此。
如心中一紧，眼瞳微缩，声音平波无伏地说道：“请公子助我等完成任务！”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要求。
微垂的眼帘渐抬，视线径直落在了为首的如身上，犀利且危险。只听得他轻声嗤笑道：“如姐姐莫不是糊涂了？我早在三年前就已然离开，是他亲口应予的，难不成他没通知你们？还是姐姐给忘了？”
身后四使皆静默不语，唯有如开口道：“如自然知道此事，只是二公子此刻境况堪忧，若那人真得到了前人遗物，那么二公子胜算又减了一分。属下知道公子您不想再参与此事，也不愿与我们有任何关系，但若非情况危急，属下也不会贸然找来。”
琴歌冷笑，“难道你身后那四人不是人？你们几人合力都做不到的事，我如何办到？既然你很清楚我不愿与你们有瓜葛，那么就请立刻离去，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珏！他是你哥哥！当年若不是得他力保，你以为你能轻易离去吗？虽然小公子心肠善良肯放你离开，但他那个娘亲你还不清楚吗？当年要不是二公子代你受了鞭笞之苦，以你的身体如何走得？就为了一个认识不过数载的女子放弃自己的亲哥哥，值得吗？？”
闻言，他嗤然一笑，似讥似讽。“难道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别忘了当年我的体内的毒拜谁所赐！若不是三年前遇上她，你今天恐怕就不是带着四使来这儿找我，而要是去我的墓前拜祭我，求我灵佑他这个所谓的哥哥了！”
“三公子。”如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终于开口，道：“当年的事主上也是受了蒙蔽，这些年来，为了这件事他不知有多自责。可依当年的情形，他根本无力保您，若不出此下策让您出去，说句不敬的话---恐怕您根本无法活到现在！如今主上四面楚歌，若说您恨他，那您这么多年来为何还为他做了这么事？如果主上真不拿您当弟弟，又何需护你至此？连他有生命危险都坚持着自己的诺言，任凭我们再怎么劝，他也不肯打扰您，再拖您下水。您又于心何忍？？”
黑暗中，一点月光也没有，就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许久过后，琴歌低垂眸光，淡然一笑，道：“玄，你不做专职说客太可惜了。”
那五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齐声道：“多谢二公子。”
琴歌勾了勾唇，道：“把你们的计划大致说一下。”
“是。”
*** *** ***
云层慢慢移动，被隐住的月亮悄然露出一角，淡淡的惨白色，一点也不明亮。
床帘重新被放下，室内的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除了被点睡穴的嫣然，就只剩下琴歌一人醒着。
他睁眼望着床顶发怔，眼中不时的浮现犹豫和挣扎。无意间，视线落在熟睡的嫣然脸上，愣了愣，随后又轻轻的扯过嫣然的手搭到自己的胸前，再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
“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他自言自语的轻喃着，语气无奈而又忧伤，“我真的不能拒绝。他是我哥哥，我唯一的亲人。他护了我那么久、受了那么多苦，这种时候，无论怎样我也不能装做视若无睹……就这一次，这最后一次……如果，能帮他渡过这一劫，我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或者，就我们俩在桃源住下，然后养很多很多小动物，生很多很多我们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这样夜晚，看似平静实则让他内心揣测，惟有握住身边之人的手才能稍稍安心。她就静静的躺在自己身旁，为什么他还会突然这么不安？
良久，他凤眸轻掩，笑了笑，那笑容竟是莫名的缥缈。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琴歌的另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