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无声》胡*豆

14、第 14 章

　　我以为只有凤曙会这么无缘无故地恨我，可是连冯红鸳也这么恨我，她也说是我害死了凤岚，她还拿那吓人的鞭子要打我，可她只打了一鞭，就被凤曙阻止了。

　　“你干嘛拦着我？”冯红鸳看着凤曙阻挡自己的那只手，指着我气冲冲地说道，“我要杀了她为凤岚报仇！”

　　“我已经在为凤岚报仇了。”凤曙捏住冯红鸳的手腕，将她手中的鞭子拿开扔在一旁，缓缓说道。

　　冯红鸳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长鞭愈加气恼，她提腿一脚踢在我那刚刚被她鞭打的背部上，她的力气也好大，这一下就把我踢倒了，然后她看着我，气恼地说道：“她现在还活蹦乱跳地站在我们面前，你哪里为凤岚报仇了？！”冯红鸳越说越气，说着她就抽出了黑衣随侍腰间的一把短刀，抬手就要劈向我的面部。

　　看到那散着寒光的刀刃，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这当头一刀，可是刀风袭来的同时，落在我脸上的并不是坚硬的刀刃，而是一颗颗温热的水珠。我慢慢张开眼，却见劈向我的那把刀被一只手抓住了，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血液沿着刀刃一颗一颗滴落在我的脸上，而之前一脸怒气要杀了我的人却一脸震惊，她惊吓般放开手，去检查为我挡刀的凤曙的伤口。

　　冯红鸳掰开凤曙的手掌检查伤势，又急又气道：“凤曙你做什么！你怎么还为了她这个狠毒的女人挡下我的刀呢？”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捡起那把满是血迹的刀要砍向我，“我要杀了你这个祸害！”

　　可这一次她的刀还是没能落在我身上，凤曙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拉住她的胳膊，说道：“红鸳！住手！我说过，我已经在为凤岚报仇了，你杀了她凤岚也不会活过来，还不如留着她，让她也尝尝那种痛。”

　　冯红鸳咬牙道：“她怎么能尝到那种失去亲人朋友的痛？她这种人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能痛下杀手，她根本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她根本不懂那种痛！”

　　“是，她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可她还不关心自己的吗？”凤曙蹲下来，用那只受伤的手去碰我的脸，我还未从刚刚的惊魂一幕中缓过来，看到那只满是血迹的手伸向我时，我害怕地一直往后撤身子，凤曙看到我这个样子，满意地笑道，“你看，这不比杀死她要有趣多了吗？”

　　冯红鸳见状也拿刀佯装要砍我，我自然配合地拿胳膊遮住眼睛，冯红鸳终于笑了，她把刀插在我身旁的地上，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居然也想活着？那好，那我们就让你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想要我生不如死，他们总说我害死了别人，可我连自己怎么成为的凶手都不知道，我没办法开口辩解，而他们也从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们只会吓唬我。

　　晚上我脱掉外衣，拿手指摸着今天新增的鞭伤。其实我害怕并不是因为觉得他们会杀了我，我只是害怕他们谈论我的态度，他们恨我，憎恶我，比爹爹比大娘比苏府其他的人都要讨厌我，爹爹他们只是嫌弃我是哑巴，可我却不知道他们在憎恨我什么。

　　背上的伤还好，不过是未痊愈的伤疤上又增加了一条新伤痕，红鸳小姐比狱卒温柔多了，因为新伤应该只是青紫，并没有使我皮开肉绽。

　　我听到门外钥匙插进锁扣的声音，柴房的门被人打开，我匆忙地披上衣服站在那里，凤曙背手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这个样子，一言不发。

　　他看到我脸上未干的泪痕，附在我的耳边，用我听不出情绪的话说道：“我觉得我已经在为凤岚报仇了，可是为什么，我这么不痛快呢？”

　　我不敢回答，他接着说道：“当初你是不是也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的凤岚倾心于你？但是如果你想要的是他的心，可最后为什么你还要杀了他？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了想，捡起旁边的一根柴火棍，在地上写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真的没有害死他。）”

　　凤曙看清地上的字之后冷笑一声，他的手又放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看到那只缠满棉纱的手，以为他又想掐死我，于是我紧闭眼睛，等待他把我掐死，可他却没有用力，他的手慢慢放下，然后说道：“我帮你看看伤。”

　　我摇摇头，在地上写道：“（我自己看过了。）”

　　可他却不管，径直坐在我的床边，依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我只好拿着柴火棍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紧张地褪掉上衣，我不只是害羞，我更怕他看到我的背会更加嫌弃我，因为我的背上有爹爹用椅子留下的伤疤，有狱卒用鞭子留下的伤疤，也有今天冯红鸳打下的青紫伤痕，我知道没有哪个女孩子的身体会这么丑陋，可我的就是这么丑陋。

　　果然，凤曙看到我的背部之后半晌都不说话，他一定是被恶心到了，本来我还没觉得难过，这下我真的觉得难过了，于是我抱着膝头小心翼翼地流眼泪。

　　可凤曙还是为我丑陋的伤疤擦了药，那么轻柔，我都感觉不到他的手指的存在了。我知道凤曙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可他却讨厌我，还想要让我生不如死。

　　凤曙替我擦好药之后帮我把衣服披上，在他站起来的时候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又拿起刚刚被我放在床边的柴火棍，在地上写道：“（我的家人在哪？）”

　　凤曙看清之后哂笑一声：“你也关心你的家人？怎么，你害怕我会像折磨你一样折磨他们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平安。）”

　　“你放心，他们过的比你好，而且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我垂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凤曙总说要折磨我，可他却没有真的折磨过我，他从没打过我，也不曾狠狠骂过我，如今别人打了我他还来为我擦药。我觉得他这个人很矛盾，他既然恨我，为何还这样对待我，可能是他的恨只局限于将我困在这个院子里，因为他总说如果我逃跑他就怎样怎样，可他却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跑。

　　凤曙把手放在我的头顶，可是他也没像以前一样那样揉我的头发，他就那样放了好久，一句话也没说。后来，每天他来替我擦过药之后就会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不揉我也不说话。我觉得他可能只是想擦手罢了。

　　我不知道凤曙给我擦的什么药，但我身上的伤就那么慢慢好了，就连以前的伤疤也渐渐消失，我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脊背，突然很开心。可我的开心却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那个恨我恨得牙痒痒的红鸳小姐还没忘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