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台风吹过的夏天》恩劈西

8、许岚沫

　　许岚沫——
　　二十年来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孤独。
　　当我出生的时候隔壁的叶家也刚诞下一个小伙子叫做叶衡，我们俩你拉我耳朵我抓你头发打打闹闹相伴了二十年，小学初中一直同校同班，高中虽然不同校却也离得近，每天放学总能在校门外第三盏路灯下看到那个嚼着口香糖的少年，一边还在埋怨着今天又迟了十分钟一边却递过来热腾腾的奶茶。直到高考之后填志愿的时候，看了他的志愿，填了一样的学校，却发现最后我被选入了一个列在最后方的志愿，而他竟然没有考上第一志愿。那天晚上我们查过录取结果之后我拍他的脑门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然后就哇哇地扯他衣服说一个人去上大学多没劲，不是说好了上一个大学你找个女朋友我找个男朋友然后比比谁的好看吗！
　　可他不说话，由着我胡闹。过了没几天，他说他要去高复。
　　那不久之后的一天台风肆虐，电视里到处播放着台风的消息，而我们两个人在地板上抱膝坐着。
　　叶衡说，沫沫，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
　　叶衡说，沫沫，出门在外别给咱家乡丢脸。
　　叶衡说，沫沫，哥哥舍不得你啊怎么办，没我看着你出去还不被人欺负死。
　　我赏他一个卫生眼，呸，才比我大几天就哥哥了。你有完没完啊，比我妈还罗嗦。
　　那小子还是不知死活地来揉我的头发，刘海遮了眼睛却依然看到电视里那房子轰然倒塌。
　　然后，是同时安静的两人，沉默的空气。
　　第二天天气无比晴朗。

　　二十年后我突然开始体会孤独这个词。好比回家的时候被火车抛下独自拖着箱子站在看台上不知所措时，好比回到家后和叶家小子相依为命了三天而那家伙为了高复而不得不回校剩我独自一人消磨剩下的几天假期时，好比当我回到学校躺在那张阔别了一个多礼拜的床上时。
　　其实离开家乡离开父母离开叶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与从前哪怕分别也不超过一天相比，没住过校的我这一次是真真正正要开始独立要开始学会照顾自己。
　　仿佛失去了什么。身边少了一个人。
　　陪伴了二十年，在一起的时间甚至多过为工作忙碌的父母的那个人。
　　不会再在早上帮你买早饭，不会再在放学接你一起回家，不会再陪你发疯半夜去广场望天等流星。将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要自己过，自己，一个人过。
　　那些汹涌而来的惆怅，那些铺天盖地的寂寞。
　　叶衡说，你这个伪90后，装什么忧伤。
　　我抓着电话大声吼他，我是真80后。
　　然后，仿佛听到空旷的房间里自己的回声。
　　我问，叶衡啊，你一个人离了家去高复就不觉得寂寞么。
　　电话那头的他笑了，他说，我又不是你。
　　我也笑了，然后我觉得脸上湿湿的。
　　叶衡说，别这样，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我怎样啊。
　　没事就抽风，不把我欺负死不罢休。什么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摊。高兴了就傻笑疯笑，难过了就扯我衣服当纸巾，哎我跟你说啊，我的衣服可不是一次性的。
　　那天晚上我握着电话睡着了，电话里不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早上醒来的时候里面只有长长的一串忙音，而我再一查，已经欠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