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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田蓉儿深陷爱情海.卫立行梦醒午夜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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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田蓉下了海,感觉刺骨的寒冷,但是为了找到那朵给她唯一安慰的花,她还是不停的向前游去。尽管这片黑色的海无边无际,她也不能确定那朵花开在哪个位置,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并且满怀希望。她始终相信,那朵盛开的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她不知疲倦的游,向后看,已经看不到海岸,她也不感觉冷了。环顾四周,是一片黑黝黝的潮水。而恍惚中,她看到了那朵盛开的花,它果真就在前面一朵浪花下等着自己。她朝它游过去,但是她每向它游近一步,它又似乎向前漂移一步,它同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仿佛永远不让她靠近一样。但是她并不气馁,她奋力向着前方游去,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果丢掉了那唯一的希望,在这个冷冷清清,悄无声息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并且她也不会相信那朵花会真的把自己抛弃。它既然会走,它就有灵性,它有灵性,它就不会没有怜悯之心。
田蓉终于累了,但是那朵花还是在前面不远处,可望而又不可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向它游近一步了,心中无限悲凉。想,也许自己与它真的是有缘无份,也许它真的不属于自己——而这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期盼。
她不再向前游了,那花却也停在前面,向她招手,召唤她,似乎要引领着她去一个新鲜的世界。她身上又生出一点气力,向等待着自己的花游去,它便又在前面不停歇的向前,还是原来那样的距离,不远也不近。田蓉停下来,它也停下来,又向她招手,便又给她一点力量,她便又努力向前,它便又走。如是再三,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追得上它,它永远不会让自己追上它。
田蓉绝望了,她已经使尽所有的力气,再也不想向前一点了。只任凭海水漂浮着自己的身子。她闭上眼睛,感觉身子正一点一点沉下去,可是感觉并不给她难受,相反,她觉得有一种特别轻松的感觉,仿佛一个人放弃了身上所有的背负,只剩下一颗灵魂一样。她由着自己不停的沉下去,这种感觉同飞起来的感觉一个样,这时她才明白,飞上天原来与沉下水是一样的。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选择这样的方式给自己解脱。羡慕九天的神仙吗?但是,人是无法成为神仙的,人身上有那么多污浊不堪的东西,得到的永远只会是神仙的唾弃。既然成不了神仙升不了天,选择这个方式给自己自由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这海深得像是没有底一样。但它毕竟还是有底,正如天一样,九重天外再无天。不知过了多久,田蓉感觉自己已经不再下沉,像是有一双手温柔的托住了身子。她轻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那朵花的花瓣上。那花瓣一张一合,像蝴蝶一样,然后翩翩飞走了。又向四周看,发现自己沉在了一个高耸的石碑旁边,碑上写三个盘花扭式的篆文:爱情海。她见着这三个字异常惊诧,想不到世间传说的爱情海真的存在!她爬起来,走过石碑,看到后面是一座巍峨华丽的宫楼。宫楼朱门紧闭,门匾上又写着三个篆体大字:忘忧宫。门楹两边雕着一副联子:红尘为戏台,世人皆玩偶。田蓉心想,这场所,既然是宫楼,里面一定就会有人家居住。爱情海的忘忧宫,这里面居住着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儿?这个念头激起了她莫大的渴望。她走近宫楼,轻轻的叩响了朱门。随着一声娇俏的应答,两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却又十分可人的伺婢为她开了门,并向她道万福,像迎接自己出门的主人那样恭敬迎她进了宫楼。田蓉听到两个伺婢对自己的招呼,知道这里面是能听到声音的。但心中万般疑虑,以致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个婢女的招呼。正踌蹰间,三人已经进了二门,来到一个灯火辉煌的宫殿里,两个伺女向里面报道:“宫主,有贵客到。”只见一个端庄飘逸的仙姑样的女子正端坐在殿上,旁边一个伺女斟茶,一个伺女挽起她拖曳的裙摆。女子见着田蓉进来,大老远便笑盈盈的迎上来,热情似火的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下界那么久,今天才想起姐姐来,太无情。”并拉她上坐,一起饮茶。田蓉很是惊讶,虽不知旧里,但还是陪坐着一同品茶。那女子呷过一杯茶,上下左右四处打量田蓉,良久叹道:“妹妹这些日子怕是受尽委屈吧?瞧妹妹一副形销神昏的样子。想当初,我与妹妹,降花仙子,莲花仙子同游母后后花园时是多么的潇洒无忧。却如今妹妹才下界这些个日子,就沾染上如此多红尘污垢,混浊难堪,一时真难以想像。”
“姐姐久居深宫,那里知道世人熙来攘往。我既然沦落尘世,难免会受些污染。这实在也不是我的本心,我羡慕姐姐这里的生活,不问世事,不管冷暖,潇洒度日,好不快活。”田蓉顺势回答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向来为我辈所鄙夷,妹妹想来也近墨者黑了?当日,姐姐力阻你下凡,苦口婆心劝阻你,你都不为所动,为尘世的诱惑所迷,今日可让妹妹尝到苦头了。”那女子说。
“名利于我来说如尘土。”田蓉回答。随着交谈的深入,她逐渐明白这陪着自己喝茶的女子与自己素来相识,又听到她时时说起下凡,天下诸类字眼,她又相信她就是传说中的仙子,难怪她相貌如此脱俗,举止如此飘逸。可是自己是谁,她倒还一直没有弄明白。难不成自己真像她所说:从天庭下凡?这真让人难以置信。
“妹妹因为什么原因想起姐姐?”那女子又问。
“我近来时常感觉心痛难挡,生不如死,为求解药,不知不觉到了姐姐这里,姐姐不会怪我唐突无礼吧?”田蓉回答。
“妹妹怎么变得如此见外。只是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天庭有天庭的规矩,按照规矩,妹妹是不应该找得到姐姐这所在的。今日无意中造访,也算你我缘分不尽,妹妹来得突然,姐姐还没有备下待客之礼,还请不要计较才好。妹妹近来时常心痛,让姐姐看看究竟。”那女子说着,便谴旁边一婢女去拿一样东西,不多时,婢女回来,却原来是一面一尺左右的镜子。
那女子拿起镜子在田蓉胸前一照,不由大吃一惊。说:“世人心都有七窍,比干王子的心为八窍,而妹妹与西湖仙子,降花仙子的心为九窍,而如今,却只剩下二三窍,还千疮百孔,蒙蔽不通顺。又常人的心似拳头般大小,而如今妹妹的心小多了,还一天一天在消融下去,不用三五个月,怕是没有了。怎么不让人心痛?”
田蓉忙说:“请姐姐救我。”
“怕只怕是天命如此,我若违了天命,岂不要遭天谴?”那女子说。
“姐姐真的就这样看着我受这份非人的折磨?请姐姐念在旧情份上,救我一把。”田蓉哀求道。
那女子不敢答应,田蓉便更加哀婉的央求,那女子最终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又旧情难泯,只得答应。便带田蓉进了一间冰冷刺骨的密室,只见里面堆满了用冰雕的或大或小的人心,教田蓉选择。田蓉在密室里来往几转,最后见着一个偌大的冰心晶莹剔透的立在一个冰柱上,便指着那颗冰心对那女子说:“就它吧。”
“妹妹怎么变得如此贪心,只拣大的要。”那女子笑着说。
“大的就不怕它再消融了,再小也比常人的大。”田蓉说。
“说妹妹心剩下不到二三窍,却原来还有一双慧眼,可知道,你所索要的那颗心,正是用千年寒冰所雕制,硬比钢铁,冷自不必说了。”那女子说。
“还请姐姐不要吝啬,成全我,日后一定不会忘记姐姐的再生恩德。”田蓉央求道。
那女子既然已经把田蓉领进了密室,也就不能不答应,便教田蓉闭目躺在旁边的冰床上,自己手挥一把小冰刀。不到一刻钟,心已换好,教田蓉起身。田蓉站起来,却感觉一片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又打开衣服看伤口,却并没有一丝伤痕,却似没有动过一样。惊喜之余,忙对那女子感恩戴德。
那女子又嘱咐道:“我虽为你换了一颗难得的心,但这颗心也并不是固若金汤,百毒不侵。今日你还需要注意:这颗心:遇火而干,遇木而化。谨记在心,以后免受诸多苦痛。尤其值得提醒的是:世间有一物,世人皆爱,唯独你不能沾。这一物便是世人所说的:何以解愁,唯有杜康。酒身为水而魂为火,你不可近。”田蓉听毕,唯唯点头。那女子又说,“今天我念旧情徇私为你换了一颗大心,然而终究天命有数,若日后大限临至,也还要以平常心对待。”田蓉又点头应诺。两人便出密室到殿堂喝茶,一会,那女子因有他事,不能作陪,向田蓉请罪。田蓉便请告辞,那女子也不挽留,送出宫门。田蓉一出宫门,便觉得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惊,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爱情海之游,只是南柯一梦而已。她看旁边的椅子上,卫立行正在聚精会神的想着事,夜已经那么深,她竟然还没有一点睡意。她又看钟,已经凌晨二点。因想起刚才的梦,她便摸摸自己的胸口,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疼痛,因为睡眠,已经消失了。
田蓉一有动静,卫立行就马上回过神来。见着田蓉已经醒了过来,就问她感觉如何。田蓉看着卫立行为自己守夜,心里很愧疚,再一仔细看她的神情,才发觉她已经十分疲惫,眼角似乎隐现出丝丝细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就说:“姐姐,你回去休息吧,这一个人在这里挺好的。明天我也要出院回家休养去,这地方太让人难受了。”
“好,明天我们回去,回我们自己的家里去。这不是个好地方。”卫立行也说。但是她并没有要回去的迹象,她确实感觉累了,并且累得不想多动一下。可是,即便她觉得自己已经疲惫不堪,却不能好好的停下脑海中的那些念头休息一下。
两个人在房间里沉默了很久。田蓉看着卫立行时不时就陷入思考,也或者说她走进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中。她不去打扰卫立行,她知道她很少有这样的心情。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中遨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由享受,最不愿意的就是外人突然而来的打搅。她宁愿一个人咀嚼着身边这份寂寞。
“我见着他的妻子与孩子了。”卫立行突然说道。她没有动声色,像是不想有过多的神情表露一样。
田蓉闻声一颤,她当然明白卫立行指的是谁。但是,自己对关于他的事情早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者说还该不该说起,所以对于卫立行的话,她没有回答。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何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的原因了。”卫立行又说,她似乎并不是在寻找说话的伙伴,只是想把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而已。
“姐姐,我们不要说那些与自己没有关系的话题了。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田蓉伤心的劝道。
卫立行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仍然自顾自话说:“千里之外,车不停一刻,饭不吃半口。灰尘垢面,心急如焚,见面如隔世,哀痛似断肠,怎不让人感动?”
“姐姐,你说那些有什么用?!”田蓉加大声音向卫立行抱怨道。这却把卫立行给抱怨的清醒过来了。她走近田蓉身边,说:“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回去。”
“我现在就想回去。”田蓉低下头喃喃的说。
卫立行看着田蓉,就问:“你能走吗?”
田蓉听毕,便强要下床试走给卫立行看。卫立行见她脚一沾地,牙齿就咬得吱吱响,她知道她还并不能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便无奈的摇头。
田蓉见了卫立行的反应,就急着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晃着央求道:“我可以的,你再看着我,我不是吃不得苦的人,这一点小疼痛又能算得了什么?我情愿这样疼一路回去,也好过时时面对着这白的像死人脸的墙,这要人命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的独自在卫立行面前走了一段路。
卫立行看着倔强的田蓉,低下头无限感伤的说道:“可怜的人,但愿我们这一去会是一个重新的开始!”
田蓉看着卫立行,似乎要给她勇气一样说:“我相信这会是一个重新的开始,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卫立行过来扶了扶田蓉的肩膀,似乎真的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勇气一样,她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下去把车开到最近,然后来扶你下楼。”
于是卫立行快步的出了房门。等到她把车开到楼梯口,正要上楼去找田蓉时,发现田蓉已经蹒跚走到了她的车后。她赶紧跑过来把她扶住,当看到她还没有把她那治疗心痛的药给提在手时,卫立行便又要上楼去拿。田蓉一把把她拉住,说:“你还想让我药不离身吗?”
卫立行一听,顿时想到一些从古传到今的忌讳,忙不迭向田蓉道歉,并小心的扶她上车。替她关上门,卫立行环顾四下,看有没有医生与护士之类的人看到,当她的目光扫过三楼杨四平的病房时,不自主的再次停留下来。那病房里还开着灯,她想,那一定是他那贤惠貌美的妻子与他那吓坏了的孩子还在陪着他诉说衷肠。田蓉不断的在车里催着她上车,看得出来,她太不愿意呆在这里了!她叹了口气,便怏怏不乐的上了车。田蓉又在一旁埋怨她,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卫立行竟然觉得田蓉的埋怨是对的。
第一次,卫立行想找一个人来狠狠的责备自己一番。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对她不满,更没有人敢面对面的对她出言不逊,更谈不上责骂了。因此,田蓉这稍微的抱怨也让她的心好过许多。但是,田蓉又怎么会喋喋不休的抱怨下去?卫立行的心里可在求着田蓉把心中的不满全倾洒到自己身上呢!她不相信,在田蓉的心里,对自己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如果真的是这样,像田蓉这样的人也太让她不值得看重了。但是一个人心中的想法,谁又能看得透?也许,在田蓉心里,对自己正恨之入骨呢!只是她不想让自己知道而已。卫立行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种纯真的到了痴傻的程度,更不相信会有那种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的人。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启动汽车时,问田蓉:“妹妹,你觉得姐姐这个人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田蓉不知就里,随口回答道:“好人。”
卫立行见她回答得太快,很不悦,就说:“你没有经过大脑分析,只是敷衍回答。这样不算,你结合姐姐的所作所为,仔细辨别后再回答。”
“我是凭感觉,也是凭这段时间姐姐对我的好说的。”田蓉正经的说。
“可是,我不仅仅是有对你的好,也有很多对你的不好呢。你感觉到了吗?如果你有一天,把姐姐为你所做的所有事都整合在一块,也许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卫立行说。
“我只记着姐姐对我的好,其它的不好全不会记着。”田蓉说。
这句话倒让卫立行有些感动。她看着田蓉的天真,想:有时候天真也是一个优点,也是件武器。这也许正是杨四平迷上她的原因吧!想到田蓉迷上了杨四平,她的心终究还是对田蓉爱不起来。好在杨四平不可能爱上她,这聊以减弱心中的嫉妒。又看到田蓉对杨四平似乎已经完全死心,又得到些许安慰。可是,她真的可以把旧情统统销毁?这可不是件让人信得过的事。她对这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尽管田蓉已经把绝情演绎的淋漓尽致。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的心太深不可测了。窥探一个人的心总是一件充满诱惑的事情,你窥透了一个人的心,就等于抓住了那个人最致命的把柄。
卫立行又问:“如果让你有机会好好的爱一个人,你会不顾一切去爱吗?”
“姐姐今天真奇怪到了头,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田蓉不想回答。只把头靠在车窗上。
“如果杨四平向你招一招手,姐姐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你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走。”卫立行淡淡的说。她在等着田蓉的反应。
果然,田蓉生气了,她觉得卫立行的话太伤一个人的自尊心。几乎用一种声嘶力竭的语气为自己辨别:“姐姐还是没有相信我,我现在就告诉你,非常郑重,非常认真的告诉你:他,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救过我,我记着他对我的恩情,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如果有一天,他要我还,我一定会还他,但是对于感情,对不起,我已经没有了。他也救过姐姐,如果有一天他要姐姐还,我想姐姐自然也不会推却。”
卫立行看着田蓉信誓旦旦的神态,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有点过火,便连连向她道歉,过后又说:“我今天看到过杨四平的妻子了,非常端庄秀气,简直可以说是世间少有的人儿,如果拿你与严姑娘放她身边一站,一边是皓月,一边是寒星。”
“姐姐怎么还是忘不了说这些没完没了的话,难道一个人真的只能为这些幼稚的东西过日子?!”田蓉抱怨道。
“姐姐又错了。姐姐再不犯这样低能的错误了。还请妹妹以后多在身后提醒。”卫立行加重的油门,车开得快起来,不出一刻钟,已经到了家门口。
卫立行扶田蓉下车,夜很深,却很好,两人都没有睡意。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满天的云来云往。
不知过了多久,田蓉听到卫立行诵出了一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股酸楚的感觉便又涌上心头,她已经不想看天上的月落西天,便回房去了,只留下卫立行一个人还在外面坐着:碧蓝的天空深遂如海,沉一水的星辰,哪一颗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