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拾猗

10、第 10 章

　　龙卓起身向大家告别，他走出了酒吧，突然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室内污浊的空气此时也当然无存，他不由的深呼吸了两口。上车，启动，离开。车上的音乐是闵敏喜欢的Adele厚实的声音，龙卓切换到了广播，找了一个播放古典音乐的频道，一路往家开去。原本他从酒吧回家是不会经过御溪台的，可不知是何缘故，却走了绕远的路线，在御溪台小区下他稍停了一下，但这里并看不到Zoey的窗口。
　　到家后，他洗漱完，在用沐浴液的时候，突然想起了Zoey家的淡雅味道。躺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手机，连接蓝牙音箱，他下了几首自己之前很少听的音乐类型，竹笛，对竹笛，早上才听过的。
　　龙卓在床上躺着听了一会儿音乐，他突然起来，围着自己120平米不到的房子走了两圈。这房子是他爸送给去年他的28岁生日礼物，他爸爸虽然算不上大富豪，但是早年辞了大学老师的公职从青岛南下去了深圳打拼多年，有了自己的公司，也算是富裕家庭了。这套差一点儿120平米，地处北京上风上防水的北三环周边，是多少来京打拼外乡人的人生终极梦想啊。
　　这房子买来就是精装房，没有再个性的装修，让他突然觉得很窝火。他想改变些什么？总不能折腾把房子重装一次吧。他将客厅的沙发挪了一下，将原来放在大阳台上的餐桌还是推到了餐厅。这餐厅，进门就是，他住进来前，他弟弟弟到北京过暑假时，和同学们住了几天，把餐厅也当成了一间房间，他搬进来时，都还堆着一张折叠床。龙卓直接将折叠床收起，大半夜的推到电梯里，扔楼下垃圾箱了。
　　空出来的连通着客厅的大阳台，他想买些绿植放上。他打开购物网站，直接够了几盆，他也不太懂，只是觉得图片长得和Zoey家的一样就买了，别说，就这几盆绿植还有些小挺贵，快2000元了。
　　他又走到客房，客房原来放着一个小号是双人床，边上是一个连着书柜的写字桌。他回来后，这里几乎就成了杂物间，还有好多从美国托运回来的东西，他都还未拆箱。他一箱箱的打开，足足三箱，大都是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毕竟他在美国待了差不多12年，还有好多他青葱的记忆。他满意的是，他大学毕业旅行去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的湖面，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副相片取出，挂到了自己的卧室。又将许多不要的东西清理进了垃圾箱。
　　这一通折腾，已经快凌晨3点了。他也有些疲惫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像似有个钉子扎了他屁股，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拎着他随手仍在沙发上的那套CANALIPrada的西服，喃喃自语说“该死，怎么没挂到柜子里？这臭毛病真该改改了。”
　　他想起自己昨晚在Zoey家，也是脱掉外套乱仍在房间里；等他洗漱出来后，发现自己的衣服都以好好的挂在了更衣间里，说来自己真是惭愧。
　　转念一想，他现在应该早已酣然入梦了吧……
　　龙卓彻底累了倒在床上，一觉就已经是第二天10点半了。睁开眼睛拿起手机，发现闵敏给自己发了N条微信，大致内容就是“我安全到家。”“你明天加班几点能完事？”“你完事后，我们干嘛？”这一类的。
　　整个周六的白天，他都在家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惴惴不安。中午，送绿植的到了，他将那些绿植归好位，虽说是比先前好些，但是整个阳台搞得更热带雨林似的，有些杂乱。
　　他无聊的打开电视，翻了几个电视台，不是自嗨型综艺节目就是粗制滥造的电视剧。他关掉电视，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会儿。又打开国家大剧院的网站浏览，他想起Zoey说晚上要去看《茶花女》的芭蕾舞，但是这个时候应该没票了。他尝试着刷新了一下，居然还有一些，但是座位都特别不好。龙卓在刷新时，发现在贵宾区域还有一张票，但是真的有些贵，一张票要足足1680元。虽然他收入不算少，但是一张演出票1680元确实有些奢侈了。他咬了咬牙买了。
　　下午快5点了，他给闵敏打了一个电话又撒了一个小谎，说自己可能要工作到很晚，而且几个老板都在，自己不太好走。
　　龙卓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可耻，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来由的对闵敏撒谎，他想，或许他真的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他自己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或许是分开也快1年半了，虽然每天联系，但是自己的私人空间想保留。
　　他洗了一个澡，换上昨天的那套衣服，将发型弄了弄，准备出门，拿拿起车钥匙，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打车去了国家大剧院。。
　　他是第一次来国家大剧院，他来的也比较早，他四处逛了逛，这里的硬件真不错。他自己在感叹，这些年国内的发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他在卖艺术衍生品的地方逛了逛，挺有意思。他觉得来这里的人和昨晚去酒吧的人，完全不是一个Level，或者至少可以说当下不是一个Level。到进场的时候了，他是最先进场的观众群。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他感叹价格还是能区别很多东西的，在这个位置看演出确实比其他价位的位置更好。
　　演出开始了，这一切真的很美。虽然他不是第一次看芭蕾，但是他对芭蕾却是了解也不多，他的感受就是很轻盈，很美好。而《茶花女》被改版成芭蕾是他第一次看，故事虽然已经很熟了，但是不同于歌曲或话剧的是，芭蕾完全用肢体表达，所有的舞台语汇只能用心去体验，值得庆幸的是他感叹自己居然看懂了这场舞剧。剧终，观众们久久不愿离开。
　　观众开始退场，人比较多，他想再等等在离开，此时的剧院里人越来越少，他回头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浅笑。
　　是的，是他。当天买票的一刹那，有个念头是，这么贵的票，或许他就在他的身边。对，此刻就在。Zoey在他后一排稍微偏右的位置，更靠近舞台中央。
　　他也望着他开心的笑了。此时龙卓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这近24个小时的莫名的烦躁感当然无存。
　　他说“你也在，好巧。”
　　他想，哪里巧，就是我上赶着来的。但嘴里却说“是啊。”
　　龙卓快走两步到了Zoey的身边，今天他穿的不是特别正式，但是绝不随便，黑白相间的格子小西服，一条9分窄口西裤，配上一双稍微有些复古的尖头鞋，有些雅痞的feel。龙卓见到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不经意间，也多看了他两眼。
　　他有些不自然地说“怎么？”
　　“哦。没啥。”
　　他们并肩离开剧院。
　　“你直接回家吗？”
　　“是啊。”
　　“那我可以搭你车吗？我没开车。”龙卓觉得自己和他很熟悉，完全不客气的说。
　　“好。顺道我车上把你昨天落我家里的衣服给你带出来了，还想着完事后，顺道去你小区楼下，请你下楼拿一下。”
　　“其实你不用拿过来，放你那里挺好，以后……。”他有秃噜嘴，为啥自己的衣服放人家家里挺好，真是不知道在想啥？
　　“啊？你说？”
　　“没啥，我是说，不用请你专门给我，我改天去拿就是。”
　　“也没有专门，你的外套，我家阿姨给你熨烫过了，衬衫、内衣、袜子也都洗好了。”
　　他俩聊着去到了车库。
　　路上，龙卓说“你饿不？我其实还没吃晚饭。要不一起吃点儿东西？顺道喝两杯？”
　　“呃，我不大喝酒。”
　　“那一起宵夜吧。”
　　“其实……”
　　“走吧走吧，反正周末，你再是boss也得有些自己的生活不是？”
　　Zoey笑了笑，没作答。龙卓知道，他的这一笑是答应了，心里美滋滋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认识了不到10不久天的老板，他有一钟神奇的魔力，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渴望着可他多见面，多聊天。
　　“我不怎么知道哪里有夜宵，你知道吗？”
　　“我也刚回国，不太清楚。不然查一下吧。”说着，龙卓打开手机查到了一家做砂锅粥的店。
　　“砂锅粥怎样？我小时候在深圳时常吃，很好吃，也营养，晚上吃了也没那大负担。”
　　“好。”
　　龙金卓找了一家离家至少有40分钟车程的地方，他们两个的小区都在北面，他却找了在东南东边的店。
　　到了餐厅，Zoey说既然是龙卓决定来，就让他自己点东西吧。于是龙卓叫了服务员“一小锅虾粥，榄菜四季豆，小咸菜、卤猪蹄、豉汁排骨，太妃鸡、一笼蒸饺。”
　　“你很饿吗？点那么多？”
　　“还好啊，想这些都是他们的推荐菜，就尝尝呗。”
　　“那不用了，其实我不怎么吃猪肉的，如果你自己吃得完OK，如果考虑我，就一碗粥，咸菜就好了。”
　　“您到底要什么？”服务员追问到。
　　“哦，那就不要猪蹄和排骨了。”
　　“你确定那么多你能吃完？”Zoey微笑着问龙卓。
　　“嗯，就这些吧。”
　　他浅浅的笑了笑，然后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敲击着。
　　二人无言，确并不四目相对。Zoey用手机翻看着什么东西，而龙卓脸上洋溢着笑意，四处张望着，主要凝视对面的他。
　　砂锅粥上来了，龙金卓盛了两碗，一碗递给Zoey，一碗留在自己的面前说道“有些烫，稍等一下。你要葱花儿吗？”
　　“哦。不了。谢谢。”
　　“这个粥看上去还不错，不知道和小时候吃的是否一样？”龙卓边说，边拿起对面的勺子搅拌Zoey面前那碗粥“这样凉的快些，等会儿就可以吃了。我在美国时，有时特别怀念这碗粥，就跑到唐人街去，但是味道怎么吃都有些不对。”
　　“谢谢。” Zoey总是很礼貌，同时报以浅浅的笑。停顿了一下说着“是啊。我在英国时，想吃一碗馄饨，好难。”
　　“对了，你在哪座城市啊？”
　　“Edinburgh。”
　　“哦，那所大学也以城为名，很好的文科学校，你学什么专业的？”
　　“English literature.”
　　“啊？我以为你是学PR或者markeing或communication这类的，结果那个高深的学科。”
　　浅浅的笑容又在Zoey的脸上浮现。
　　他俩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聊着。
　　“好了，吃吧，应该不烫了。”
　　“谢谢。”Zoey用勺舀少许放进嘴里。稍微咀嚼后，吞咽下去后说“嗯，so delicious。”
　　“我说得没错吧，淡不淡？如果淡，可以加些这个小咸菜。”
　　“嗯，够了，不用，刚好。”
　　餐厅门开了，他俩并没注意。
　　龙卓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是说要很晚吗？怎么跑那么远来吃宵夜。”
　　“哦。那什么……”龙卓看到闵敏、唐韵和夏果尔，还有昨天的Leo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他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嗯。我大老板觉得我最近辛苦，因此加完班就约上我一起来这里吃粥，他说这里特别好吃。”龙卓看了一眼Zoey，那眼神中有些尴尬，有些无奈，还有些乞求……像极了儿时刷牙后再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被爸妈责罚的表情。
　　Zoey心里有些不忍，虽然知道龙卓在撒谎，但是并没拆穿他，只是笑了笑。
　　夏果尔一定是大老板马上取出名片“谭总您好，我也是广告人，在一家不大的公司工作，特别高兴认识您，我叫夏果尔，墨尔本大学学广告专业的，今年工作4年了……”
　　Zoey站起来，有些不自然，尴尬的接过名片说“抱歉，我今天没带名片出来，叫我Zoey就好了，你们都是龙卓的朋友？”
　　“好，Zoey，对对”。夏果尔指着闵敏说“我闺蜜，也是龙卓的未婚妻，还有这是事唐韵，我们闺蜜。”
　　闵敏对着Zoey笑了笑，并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谭总。
　　“师兄好，好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唐韵有些惊讶，但是主动伸出手。
　　Zoey伸出手和唐韵礼节性的握了一下说“好多年不见，有12年了吧。”
　　“13年半了，你去英国后我们就再没见面。”
　　夏果尔不曾介绍Leo，龙卓岔开话题说“还有这位，果儿的朋友，Leo。”
　　两个男人寒暄了一下，握了一下手。
　　“那一起吧，老板请帮我们换张大桌。”龙卓叫到。
　　换了一张大桌后，幸好有夏果尔不停的给Zoey献殷勤、Leo虽然不悦，但也还没心没肺的和龙卓聊着。
　　唐韵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和Zoey聊起来当年在学校经历。
　　唯独闵敏整夜不怎么说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粥。
　　快12点了，Zoey看了看表说“抱歉，明天我还有些工作，我得先走一步了。”原本以为这样，其他人还会继续。哪知唐韵说道“时间不早了，是该收，我没开车，我跟Leo他们车吧。”
　　“好啊，我愿意效劳。那闵敏你和你家龙卓走？”
　　“不，我跟你们走吧，我回家，我跟他走反倒不方便。”闵敏这句话听起来无限正确，但却坚定无疑。
　　“那Zoey你怎么走？”夏果尔问到。
　　“我自己开车。我往北走，我可以带人的。”这句话诚恳，但有的人听起来刺耳，有的人听起来是福音。
　　“老板，那我还是坐你车吧，我没开车，你看他们4人刚好一车，你不能不管我啊。”龙卓有些半开玩笑的说。
　　答案则是浅浅的笑。
　　深秋的北京已经有寒意十足了。出门后，众人都感到阵阵寒意。
　　龙卓把闵敏送到Leo的车上，上车前拉起她的手，亲吻了一下说“宝贝儿，明天我早上就去找你，我还让你陪我去买点东西。”
　　闵敏冷冷的说“哦，好。”上车了。
　　唐韵和Zoey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师兄，前阵子我遇到你们同届的魏翊师姐，还聊起我们当年在文学社的时，找个时间我们大家聚聚？”
　　“好。”Zoey的回答，干脆利落也真诚。
　　夏果尔不停的说“Zoey，那我们保持联系哈，大家都是朋友，下次我们聚会一定叫上你。”
　　Zoey是一个不太说场面话的人，明明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也没必要应酬，就淡淡的笑了笑。
　　这边龙卓刚帮闵敏关好车门，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醉汉跌跌撞撞的直接冲着龙卓就来了，龙卓一闪，骑车人倒地，自行车还是重重的磕着龙卓的腿。说来巧，龙卓那条先被恶犬咬伤后背推车撞伤右腿，又再一次被伤了。。
　　众人纷纷围拢，Zoey第一反应就是蹲下，帮着他卷起裤管，查看他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腿“刚好撞到伤口上，都结痂的伤口，又破了，流血了，你稍等我回车上去拿创口贴……”
　　闵敏下车见状，心中虽然闷闷，但毕竟人受伤了，也关切道“这怎么会有伤口啊？怎么弄的？”
　　“没事……”
　　少倾，人群中冲来一人，又蹲下来，虔诚给龙卓处理再次破裂的伤口：
　　“这个是液体创口贴，刚开始会很刺激，有些痛，你忍一下。”
　　龙卓笑脸盈盈的说“嗯，没事，能忍，这次又不让我打针。”
　　“别说了，再打针，你……”
　　“没事，放心吧。”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话，只是龙卓嘴里发出一句“嘶……”的声音。
　　“很痛？”
　　“没事，放心。”
　　Zoey刚伸手要去给龙卓卷下裤脚就听到：
　　“谢谢你谭总，还是我来吧，这样已经够麻烦您了。”闵敏在边上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唐韵岔开了话题问道“嗯？刚才骑车那人呢？”
　　“跑了吧。”夏果尔
　　“哦，龙卓你这腿怎么伤一次又一次啊？”
　　“哦，唐姐，没事。”
　　这一次撞得不轻，不仅把原来的伤口结痂弄破 ，边上还多了一条口子，但是众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得并不真切，只有Zoey一人知道。他并没多少什么，只说“那走吧……”
　　送走众人后，两个男人上车也走了。一路上没有任何对白。是啊，说什么啊？
　　到乐福城小区后，Zoey下车从后备箱取出叠好的衣服递给龙卓“那给你；谢谢你的宵夜，晚安。”
　　“哦。晚安。嗯……”
　　Zoey正准备上车走，龙卓说道“那个……”
　　上车的脚步停了下来“还有什么事儿？”
　　“哦，就是……”龙卓挠了一下头，有些尴尬，然后深呼吸了一下说“就是今天谢谢你，没揭穿我。我，其实没有其他原因，今天原本就想一个人好好静静的待着，结果给闵敏说我要加班，唉……”犯错的孩子的理由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Zoey没说什么笑了笑，只是对他挥了挥手，然后上车走了。
　　在寒风中，龙卓一直看着Zoey的尾灯消失在自己目力不可及的范围内。他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女友撒谎？又为什么要给Zoey解释那么多。
　　到家后，他给闵敏发了一条微信：宝贝儿我已到家。明天早上我10点去接你，我们去吃brunch，然后你陪我去给我这里添置些东西好吗？
　　很快，闵敏回复了一条：好！
　　龙卓：那你到家后给我发信息。
　　闵敏：已到。
　　龙卓：那早些洗漱，休息吧。
　　闵敏：安。
　　这次对话，龙卓可以确信闵敏是生气了。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加班是撒谎……他不再多想，反正一切要来的都回来。他洗漱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