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三章（两章合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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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和喷子们的无声论战所引发的热议将【地狱之火】的关注度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经过一些网络大V的引导，绝大多数的网友们都认同了穆子铭粉丝们的观点，也更加期待起第二集的内容来。
很多人猜测，在和老人谈了那么久之后，穆子铭肯定会去到老人所说的北部山区看看那里烟农的生存状态，再狠狠地煽情一把，强调罂粟给烟农们带来的苦难。可是第二集一播出，他们就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
如果说【地狱之火】的第一集一来就给了观众们一个下马威，那么第二集就是紧跟在那个大棒之后的甜枣。
第二集的第一个镜头，就是一张甜甜的笑脸。
镜头慢慢拉远，一个扎着苹果头的小女孩害羞地望过来，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地灿烂，一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小女孩身上也穿着那一身制式军装，军装有些大，她挽得厚厚的一圈袖口里露出黑瘦的胳膊，将她衬得越发地瘦小。
穆子铭问：“你上几年级啦？”
小女孩害羞地小声答了一句：“四年级。”
很多看视频的人都吃了一惊，这孩子看着顶多六七岁的年纪，怎么就已经上四年级了？
穆子铭也感到惊讶：“诶？你几岁了？”
“十一岁。”
“……”穆子铭沉默了一瞬，又和小女孩聊起了家乡。他更加惊讶地发现，小女孩能说出家乡有几座山几条河，却不知道家到底在哪里。
旁边的同学帮她解释道：“她家是北边的，很小的时候就被爹妈送来学校了，她爹妈也没来看过她，她不记得自己爸妈长什么样，也不记得家在哪里。”
那同学说话时既没有同情，也没有鄙夷，只是很平常的叙述，却能从中发现孩子们对这类事情的司空见惯。
“你也跟她一样吗？”穆子铭问这个同学。
“是啊，我们班差不多都是。爹妈要来看的在一个班，不来的在一个班。”
发现这个同学胆子比较大，穆子铭干脆就和这个小男孩聊了起来。
“你们爹妈为什么把你们送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啊？他们不想你们啊？”
“这还能是为什么，在家养不活呗！”男孩耸了耸肩，歪头说：“反正我爹妈送我出来的时候就说了，是送我来享福的，以后学得东西了还能分个好工作，他们就不记挂着我了，让我也别想家里。”
男孩又随手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向前面不远处的江面上扔出去。他们就蹲在学习侧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聊天，周围有很多孩子围着在玩石子，抬头就能看见江对岸的会晒经济特区。
“诺，看见那儿了吧？那边是中国人建的经济特区，跟那边比起来，咱们这里就是贫民窟。只要能进去那儿工作，后半辈子就不用愁啦！”
听他这幅老气横秋的口吻，很多观众都不禁笑了起来。
“你们学校毕业了能分到那边工作？”穆子铭问。
“怎么可能，那边是老挝，不是缅甸！”男孩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了过来，那活灵活现的面部神态再一次把很多人逗笑，甚至还有人在弹幕上说建议男孩以后去做演员，演技肯定比很多面瘫明星好多了。
“那你怎么去那边工作？”
“唉，这不正头疼呢嘛！”男孩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指指周围的同学们：“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天天跑这儿来蹲着？就是想等着看看有没有那边过来招工的，先问问情况，混个脸熟。”
“你们能出得去啊？”他们现在聊天可都还隔着一条铁栅栏呢。
男孩神秘一笑，“我们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该不会是装病吧？”穆子铭故意让语气充满了怀疑。
他本来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男孩却是一副“不得了了居然被你知道了！”的惊恐表情。
穆子铭一愣，该不会这么容易就猜中了吧？可是装病这借口中国的学生都快用烂了，怎么这孩子还当成杀手锏一样，被猜到了就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男孩着急地问。
穆子铭没好意思说自己随便一猜就猜出来了，怕太打击这些孩子，就撒了个慌说是他们学校老师告诉他的。
没想到这孩子更慌了：“老师说的？！老师已经知道我们是装病的了？！！”就这么一下眼泪都快出来了。
穆子铭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们老师不知道你们是装的。”
小孩子的眼泪果然说来就来说收就收，听说老师还不知道他们装病的真相，立刻松了口气，那逃过一劫的小表情又把观众们逗得乐不可支。
但是大家想不通的一个问题是，听这孩子的说法他们学校装病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装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会怕成这样呢？
毕竟在中国的学生里，装病这个借口真的是烂的不能再烂了，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会把这么一个一听就不靠谱的借口当回事的。就算被老师发现了，最多也就是说两句道个歉就完事，怎么会把人吓成这样呢？
显然穆子铭也不能理解，于是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被老师知道啊？”
男孩再一次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过来：“被老师知道了会被记过的啊！”
“记过又怎么了？”穆子铭还是不太懂，在中国，记过也就是个听起来比较吓人的威胁罢了，通常学校都会在学生毕业的时候把记过处分消掉。如果不是特别过分，没哪个学校会真的用这种方式去影响一个孩子的未来的，而装病这件事显然并不在“特别过分”之列啊。
“记过了以后就很难被分到好工作了啊！”
“可是你不是打算去那边开发区找工作吗？学校给你分配不好的工作也没有关系吧？”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你还真相信我能进开发区啊……我就是说说……”
“……”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那开发区又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我们装病这么久了都还没能出门一趟呢，连开发区大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们为什么非得要装病出去呢？不能跟老师请假吗？”穆子铭很奇怪。
“请假？”男孩比他还奇怪，“请假了也出不去啊！”
“那你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我不知道啊！”
“……”穆子铭再一次深深地无语了，观众也再一次被男孩的无厘头逗笑了。
“反正我从进来学校还没见谁出去过。”男孩的下一句话，却把大家搞懵了。
“你们没出过学校？！”
“是啊。”男孩的语气就像在讲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为什么？你们没有周末吗？没有假期吗？”
“没有啊……”男孩看着穆子铭认真道：“我们佤邦的军队从来没有假期这一说。”
“可你们又不是军队，你们是学生啊。”
男孩又双叒露出了那副快让穆子铭有阴影了的标准看白痴表情：“你看看我穿的衣服，”他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制式军装，“穿军装的不是军队是什么？”
穆子铭再一次被成功地噎住了，他一直以为这军装就跟中国的校服一个意思。
男孩叹了口气，从铁栅栏里伸出手来拍了拍穆子铭的头，意味深长地教育他：“要懂得知恩图报！我们被送到学校里，吃学校的住学校的，学校把我们养大，我们就是学校的人啦！子弟小学是军校，所以我们就是预备役军人，每天也要做军事化训练的，如果打仗了我们也是要上前线的！”
看着面前还不到一米五的小男孩，观众们和穆子铭一样很难想像他扛着快有他高的枪上战场的样子。明明这个孩子是那样的开朗可爱，就像他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听着他们交谈的苹果头小女孩一样，都是那么招人喜欢的小孩子。
如果不是这番话，大家都快忘了这是一部讲述金三角的纪录片，而不是国内的综艺节目了。
被这么一打岔，人们被小男孩逗得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再次提了起来，生怕甜枣过后又来一棍子。看个纪录片看得这么刺激也是没谁了。
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孩子们迅速站了起来，自觉地排成队列向校园内跑去。
由于政府财政困难，学校的地面还是土路，孩子们跑步踏起的烟尘就像雾霾一样萦绕进每一个视频观众的心里。
他们都真正意识到，男孩没有说谎，他们真的就是一群随时准备着上战场的预备兵。不论是高个子的初高中生，还是仍然非常稚嫩的小学生，从他们迅速排成队列的动作中，人们都能感受到他们完全没有把训练当做儿戏。
这些学生或许从进校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不再是被父母保护着的小孩子了。他们小小的世界里，没有甜软的糖果，却已经有了一名士兵奔赴战场的准备和信念。
这真的没法不让人感到心酸。
穆子铭没有离开学校，他静静地坐在校门口的铁栅栏外，抬头望着那座简陋的教学楼，听着学生们大声诵读出的中文或缅语，仿佛陷入了一场沉思。
然而，在一声哭喊响起的瞬间，镜头立刻准确无误地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孩疯了一样从一间小房间里跑了出来，她跑得非常快，后面跟着的几个老师和穿着球衣的高大男生都很难追上她。
女孩一边跑一边哭着，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动，仿佛在摆脱一个巨大的痛苦。她跑进了一些，从镜头中能看到她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泪水，却神奇地没有撞到任何一个障碍物。
一个男生终于追上来了，一个猛扑把女孩压倒在地上，后来的几个人迅速将女孩绑了起来，拖回了那个小房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穆子铭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孩便已经被绑了起来。他出声想喊住那些绑女孩的人，却被旁边一个“半截老爹”给拉住了。
“别喊了，她没事。” 那人递了支烟过来。
穆子铭转过头，认出是常和阿占一起混的一个小混混，也只好暂时作罢，接过烟在那人身边又坐了下来。
“你在这儿干嘛？”小混混撇着穆子铭，眼里藏着一丝怀疑。
穆子铭吸了口烟，漫不经心道：“来看看这些小男孩儿。”
小混混转过头来，却见穆子铭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配上他刻意伪装出的长满毒疮的蜡黄脸庞，显得无比猥琐。
小混混顿时心领神会，也不再怀疑了，放松地靠在了栅栏上。
“那你来这儿干嘛？”穆子铭问。
“我妹在这儿读书。”小混混咬着烟说。
穆子铭看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看视频的观众们就没这么顾忌了，直接在弹幕上发：
【这家人也是奇了，哥哥去当混混，妹妹在军校里读书，就不怕以后兵戎相见？】
【也说不定会互相包庇呢？】
小混混又说：“刚才那个就是我妹。”
穆子铭又被惊了一下，镜头转向刚才女孩跑出来的地方，“那个跑出来的是你妹？”
“嗯。”
“……”
小混混被穆子铭看得有些尴尬，解释道：“你刚不是听那个学生说了嘛，他们会装病跑出来，我妹那是在装病呢！”
“就为了跑出来看你一眼？”
“嗯。”
穆子铭想问他为什么不去学校里看他妹妹，但想想还是没问，有时候太好奇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出声问道：“他们……装病都是这样吗？”
“也不是。”
穆子铭莫名地松了口气。他一直以为那男孩说的装病就是和国内的学生装病一样，装个头疼肚子疼的，拿手一捂就行，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是刚才跑出来的女孩让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那种疯狂地往外跑，几个人都按不住的样子，要不是旁边这小混混说是装的，即使他早就知道这个学校的学生会装病，也绝对没办法相信那是装的。
“反正每个人装的都不一样，有的是哭有的是傻笑还有浑身痒不停扭来扭去的，也有装成疼得到处跑的，还有往墙上撞的……”小混混接着说道。
“……他们装病……都这么拼命？”
“当然啦，不然谁信啊？”小混混也鄙视起穆子铭来了，“以前还有个小孩装头疼，不停往桌角床角上撞，结果旁边人没拉住，直接撞死了。”
观众们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只觉得心头一跳，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混混仿佛被穆子铭的反应激起了谈性，兴致勃勃地讲起这些学生装病的事情来了。
“要说这些小孩还真是豁得出去，就为了出来看一眼，装的就跟真疯了似的。学校请医生来看了好几次，人家说这是什么精神病，给他们吃药打针，这样他们都没露馅。后来还有人从中国调了一批药过来，有几个一听是中国的药，就没敢继续装，但是大部分还是继续装病，而且装的人越来越多，学校老师还以为是传染病，都不太敢去看那些学生。”
“后来慢慢的这些老师就开始信了那些学生传出来的话，说是这学校原来是个坟场，他们在这儿读书惊扰底下的死人了，要出去外面读书才能好。”
“但是佤邦政府那边不准他们出去，这些学生没办法，只能继续装。”
“其实也挺可怜的，从进来就没出过一次学校，吃喝拉撒读书训练都在里面，一呆就是十几年，要是我早就真疯了。”
没人会想到这些孩子有这样的魄力和毅力做出这样的事，即使出了事故，他们也仍然坚持了下来。
观众们看到这里的时候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学校禁止孩子们出来，更不能理解这些孩子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反抗。
【所以这些学生和坐牢有什么分别？当兵的一年还能有个探亲假呢！】
【学校也太不人性化了吧……】
【这些学生做事也太极端了，想出去可以和学校好好沟通啊，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你们好好看视频了吗？明明是政府不同意让这些学生出去上课好不好】
【只有我一个人被感动到了吗……这些孩子是因为向往自由才会这样做啊！而且不得不说他们真的装的很成功，刚才那个女孩我真的一点也没看出来她是装的】
【自由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不自由，毋宁死！】
【够了，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他们这样装久了会真的患上精神病的！】
【哇靠突然间很爱祖国了起来……】
【哇靠突然间觉得我们教导主任可爱了起来……】
【哇靠突然间想学习了起来……】
【哇靠你们不要歪楼好不好……】
……
抽完了一支烟，小混混就离开了，穆子铭却一直坐在那里等到了晚饭时间。
之前遇上的男孩没有再来，却有一群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应该是上高中的学生捧着饭盒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正是下午追着装病的女孩跑出来的穿球衣的男生。
“嘿！”穆子铭冲他挥了挥手。
男生走了过来，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下午就在这儿坐着了？我好像看见你了。”
穆子铭点点头，问他：“你们下午那是干嘛呢？”
“犯病了呗，把她抓回去绑起来。”
“什么病啊？”穆子铭看着男生的眼睛问。
“我怎么知道？”男生随意敷衍了一句，又走回去朋友堆里吃饭去了。穆子铭却发现男生在回答他的问题是眼神微微向下瞟了一眼，这应该是他撒谎时的惯性表现。
这么看来，这些帮着抓人的学生也是装病事件的知情者。想想也是，要是没有他们帮着瞒住老师，装病的事情不可能到现在都没被察觉。
穆子铭看那男生几下吃完了饭，又试着跟他搭话：“喂，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男生不悦地皱了皱眉，道：“高三。别喂喂喂的，我叫札豪，你叫我阿豪就行。”
“我叫伽撒，从台湾过来的。”穆子铭也自我介绍到。
听到“台湾”两个字，伽撒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周围的几个男生也跟着看了过来。
“怎么了”穆子铭奇怪道。
阿豪对穆子铭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地凑上来跟穆子铭解释。
原来，2005年佤邦禁毒的时候，有一群台湾的志愿者来到大其力帮助当地烟农和那些从北部山区移民过来的烟农们修建家园。这些志愿者中有医生也有老师，当时北部移民过来的烟农有很多人不适应南部的气候，生了疟疾，死了很多人。就是这些台湾来的医生从中国调来了一大批治疟疾的药，才没让疾病继续扩散。
而让这些高三的学生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的，就是志愿者中的那些老师。
这些老师来到大其力之后，不仅指导了人们耕地、盖房，还将所有的孩子集中起来教他们文化知识，这些高三学生就是他们第一批教的孩子。也是从那个时候，佤邦政府才重视起了教育问题，建立了这所子弟学校。
阿豪说，他们都特别喜欢这些老师，喜欢看老师们带来的照片，喜欢听老师们说外面五光十色的美好世界，喜欢老师们口中繁荣和平的中国。
在他们还十分懵懂的时候，是这些老师带领着他们认识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打开了他们的眼界，让他们知道除了种罂粟，他们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路可以走。
说到这里，阿豪这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居然也有些害羞起来。他问穆子铭：“你知道老师说的台北小蛮腰吗？是不是真的特别高？还有台湾的手抓饼、蚵仔煎、三杯鸡、生煎包……是不是真的特别好吃啊？你吃过吗？”
他的眼睛里全是满满的好奇和向往，仿佛那些小吃就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一样。他身边的同学在他报出这些小吃的名字时，甚至有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观众们此时也被他们的这种深深的憧憬和向往所感染，有的直接发弹幕说：
【看着他们的眼神我突然也好想吃这些东西啊……】
【吃着蚵仔煎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身为一个吃货，生平第一次我有了想把吃的分给别人的冲动……】
【所以他们到底是对这些小吃有多大的执念啊？小时候就听老师说过一次，都能记到现在？】
【你不懂，美味的食物总是会深深地刻进吃货的灵魂里的……】
【突然间觉得这些金三角的学生跟我们也差不多嘛，根本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剽悍凶恶嘛】
【同意，阿豪小哥哥说起台湾小吃的时候就跟相声演员报菜名似的，有点可爱2333333】
【看来一瞬间对金三角产生了蜜汁亲切感的不止我一个人，那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第八十三章（两章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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